很多修行宗派所在的大山常年被霧氣籠罩。山門大陣隱於其間。書院青山如此。朝天宗的積雲山也是這樣。這裡的山峰不像青山那般險峻雄偉，卻極爲秀美，崖坡勢緩，正自成谷，朝天宗將積雲山分成十二座山谷。白雲在那些山谷裡流淌，靜而不散，看著美麗卻又神奇，真的就像是一場夢，又像是修道者幻想裡的仙境。朝天宗建派千年自然是修行界的大事，如此盛事自然要好生慶祝一番，所以纔會有今次的試煉大會，仙液重現人間。

朝天宗並不像人間那般張燈結綵。只是以大神通掛彩霞於天際，落靈雨於諸谷，靈雨落地，並不浸潤土地，卻有洗滌肉身，除去睏乏倦意的神奇功效，傍晚時分，羣星未現，夕陽對面的天空裡出現一道極大的光幕。

光幕裡有流雲、有美景，夢幻之極。朝天宗裡也有相應的佈置，比如風瀟谷裡一夜之間數十萬朵牡丹盛開，真是連天地的顏色都奪了去。

無數雲船在大山深處不停起落，將各地的修道者送來此間。還有很多散修與小宗派沒有大型的御空法器，只能馭劍或馭器而來，便要在朝天宗大陣外落下，然後步行上山。朝天宗在各處山門安排了執事弟子，專門負責接待這些修道者。

朝天宗有件寶貝能引修行者的神識入幻境，傳聞幻境裡一切皆如真實，在裡面可以感悟天地、世情、人性。在幻境裡修行生活，用歲月洗滌道心，只不過因爲真實世界與幻境之間的時間差這個感悟的過程可以被壓縮很多，當然所得自然也不會有多大差異。

盛會中的繁瑣過程實在是令徐小飛頭大不已，因爲是代表書院而來，因此不免要與諸多門派長老宗主交談結緣。祭天，講經，傳道，這些繁瑣程序更是一個接一個的不曾少了他。好在重頭戲終於要開始了。

今日便是試煉之期。

迎仙谷深處有間樓宇，形制似殿，裡面的空間極爲開闊，足以容納百人。出現在這裡的卻只有二十幾名年輕的修行者，歲數皆不超過二十，不用多想，這些年輕人便是日後的修道翹楚，宗門天才。而這些修行者們正站在殿宇其間，在殿宇之中隨意散放著很多椅子，案幾上有各式茶水還有奇異山果，沒有服侍的執事小廝，由衆人自取。

驀然，一個小女孩憑空出現在樓裡。

她真的很“小”，只有兩尺長短，完全可以站在成人的手掌裡。小女孩生得極美，看著就如同精魅，彷彿琉璃製成一般，有種晶瑩剔透的感覺。她的氣息卻無比清淡，比水更淡，比風更輕，如果閉上眼睛，絕對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的身後有雙透明的翅膀，正在不停揮動著，帶起無數清風，聞之而生清新之感。令徐小飛也不免生出好奇之意。

“這是何物？”有些修行者看著空中那個揮動翅膀的小女孩，心裡生出驚訝問道。

“她是問道鏡的鏡靈。”有知曉者輕聲爲其解惑道。

只見兩尺長短的小女孩輕輕拍拍了雙手之後，諸多修行者身前皆出現一張蒲團，衆人盤坐其上之後，小女孩雙手便朝天一揮。

忽有清風吹，渺渺仙音起。彷彿自雲深之處傳來仙樂聲，若有若無。在蒲團之上盤坐的二十幾名年輕修道者，都聽到了渺渺仙樂。樂聲極爲遙遠，又彷彿就在耳邊。

他們緩緩閉上雙眼，進入了黑暗的世界裡。

積雲山上空，消失不久的那道光幕再次出現。並未進入問道鏡中的修道者們看著光幕，忍不住議論起來。光幕將會呈現問道幻境裡的畫面嗎？現在光幕上什麼都沒有，一片黑暗。就像是塊黑布，矇住了真正的天空。

黑暗裡忽然出現一個光點。那個光點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一個圓，散發出無窮的光與熱。太陽破開無形的屏障，出現在天空裡，照亮了那一方天地。

這個世界就此醒來。這個世界有草原，有山脈，有雪峰，有大海。還有沃野，有村莊，有城市。

村莊裡有牛羊，城市裡有百姓。城郊有廟，宮殿裡有太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熟悉，與現實世界沒有什麼區別。

某座皇宮裡一片哭聲。皇后娘娘難產而死，皇帝陛下悲痛萬分，哭得快要昏厥過去。宮裡混亂至極，剛生下來的皇子無人理會，身上還殘留著些血跡。下一刻，那個嬰兒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就像一片大海，看似平靜澄清，卻無比深廣，藏著無數風暴與浪濤。片刻後，他眼裡的所有情緒盡數消失，只剩下平靜，還有那麼一點點倦意。他現在的感覺就像很多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重新醒來時一樣。

在幻鏡裡爲什麼自己還得是皇家子弟？徐小飛這般幽怨的想到。真的好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