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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乞神

慶德二十年,鳳生皇朝正處於鼎盛繁榮的最佳時期,百姓安居樂業,大街小巷到處都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

尤其是在京城長寧,各個行業都幾乎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峰,而在這其中有些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乞討行業的飛速發展。

按理來說國泰民安的時候,本不該有這麼多乞丐纔是,可這皇朝之內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乞討者幾乎遍佈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好在百姓多富足,平時都愛發發善心顯顯闊氣,所以倒也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話說這一日,城郊一戶民宅裡走出一個瘦小的女子。只見她衣著襤褸,面黃肌瘦,蓬頭垢面;左手執一根木棍,右手執一個破碗,身上斜揹著一個補丁摞著補丁的布口袋,儼然就是一副裝備齊全又專業的乞丐樣子。

因爲該女子的造型實在是太恰到好處,以至於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覺發絲間隱隱露出的雙眼似乎亮閃閃的格外有神。她往外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去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老爺子,我不在的時候可不許偷吃啊!”

她的聲音倒是清清脆脆的,煞是好聽。不過這言語間顯出的,卻是她潑辣野蠻的性子。

宅子裡安靜了一會,才傳出來一句不情不願的保證,聽聲音裡面呆的是一個老者,對於這小姑娘似乎有些忌憚。

他的保證讓小姑娘相當滿意,終於放心的離開了。

從這裡到城西,至少要走半個時辰,小姑娘很快就走的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虛弱的似乎隨時都能暈倒。那副尊容,已經不需要開口乞求就可以換來一大堆的同情和憐憫了。

她擡頭看了看還有一段距離的城門,嘆了口氣,又繼續埋頭趕路。

等終於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一個高高瘦瘦的小乞丐興奮的衝她跑了過來,看樣子似乎是在這裡等了一段時間了。

他左顧右盼見沒人注意之後才趴在她的耳邊說:“呦,小葉子,今天走病美人的路線啊?”

美你個頭!

小葉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在心裡暗罵了一聲,便繼續艱難的往城裡走去。她來到集市裡的一個陰涼處,挨著牆跟慢慢的坐下,然後把木棍放在一旁,破碗擺在前面,就算是正式開張了。

這個地方是她昨天回家經過時勘察好的,會出現在這裡的大多是一些買菜逛街的婦人,她們的特點就是手上有很多零錢,而且容易心軟,看到她這副快要背過氣去的樣子,一定會同情心氾濫。

果然,沒等多久,就有一個買菜的老大娘牽著自己的小孫子打她面前走過,她一看到小葉子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就忍不住鼻頭一酸。

老大娘鬆開牽著孫子的手,一邊嘆著氣一邊趕緊從菜籃裡找出買菜剩下的銅板,然後滿臉慈愛的對小葉子說:“姑娘,看你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病啦?唉,真是造孽啊,都太平盛世了怎麼還有這樣的可憐人哪。喏,這些錢你拿去,找個大夫給自己瞧瞧吧。”

她說完,把銅板放進破碗裡。那銅板和陶瓷相擊,發出悅耳的聲音,讓聽的人愉快無比。

小葉子向她輕輕的點頭道謝,似乎是實在沒有力氣做更大的動作了。

這副樣子,越發的讓老大娘唏噓不已。她又哀嘆了兩聲,這才重新牽起小孫子的手準備離開。

那小男孩長的肉呼呼的,手裡拿著一個糖葫蘆吃的正香。他一直瞪著大眼睛看著小葉子,然後突然拽住自己的奶奶,大聲喊道:“奶奶,我見過她!昨天奶奶還把給我買的糕點都給她了!”害得他沒有吃到最愛吃的桂花糕,在家哭了一個晚上。

小男孩這句話讓老大娘和小葉子都大吃一驚。

老大娘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依舊病病怏怏的小葉子之後,這才拍著小孫子的頭說:“別瞎說,城東的那個姑娘可健壯的多。”而且那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樣,這才讓她把好不容易排隊買到的全京城最好吃的桂花糕都給她了。

而眼前的這姑娘,可就柔弱多了,怎麼看也不像是同一個人哪。

她又認真的看了一眼,確認自己不會看錯,這才歉意的衝小葉子笑了笑,終於拉著還在堅持己見的小孫子走開了。

小葉子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小孩子的眼力會這麼好,就連她換了造型換了方式換了地點換了氣質,都還認得出來!

看來他對她的怨恨,的確是夠深的。

她從小在京城長大,也知道現在的人是一代比一代厲害。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穿幫的。於是她心想,有空還是去學學易容術吧。現在的客人,是越來越難糊弄了。

就算她爲了營造悽慘的效果再怎麼節食減肥,也終究是改變不了自己的相貌啊!果然還是技術,也只有技術纔是獲得最終成功的關鍵!

雖然剛剛在心裡暗暗下定繼續深造的決心,但表面上她卻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那常年磨練出的高超演技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一點一直是被業內人士所敬仰和羨慕的。

而乞討需要變著花樣來,同一招用多了會讓人產生情感疲勞這樣高深的理論,也是由她率先提出的。

可以說,如果換個父母,小葉子說不定會成長爲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只可惜,她的父母也是乞丐,還是那種沒有本事最終把自己餓死的乞丐。

快到晌午的時候,早上那個高高瘦瘦的小乞丐又冒了出來。他看到小葉子已經變得鼓鼓的口袋,和破碗裡零零散散的幾個銅板,就知道她今天收穫又不小。

“小葉子,你可真厲害啊!今天一句話都沒說,要的也比我們多,你簡直就是乞神哪!”他溜鬚拍馬的功力也算厲害,自從認識小葉子以後,就把一半的嘴皮子功夫用在了她的身上。

倒不是他別有企圖,實在是對她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不絕,每日不吐露一下不足以表達他的敬意。

可惜,小葉子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只要穿戴好這身裝扮,她就會很敬業的進入角色。

只是對於這樣不說幾句狠話就不知道收斂的傢伙,她也只能儘量不動聲色的警告一下:“毛小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我工作的時候打擾我!”

當她連名帶姓的叫他的時候,就代表她已經要到忍耐的極限了,這點常識小狗還是有的。

他趕緊後退一步,小心翼翼的說:“呵呵,對不起啊。我來其實只是想問問,今天是你的生辰,是不是和往常一樣,晚上要在你家擺宴慶祝啊?”

小葉子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冷笑:“我的生辰你倒記得清楚。”

小狗以爲她不生氣了,又嬉笑著湊了上去:“小葉子的事情,我哪一件記得不清楚?”

“我看你是惦記著老爺子做的叫花□□?”小葉子實在是沒有耐心和他在這浪費時間了,她不耐煩的說:“好了,別在這煩我了,想吃晚上自己過去就是。”

反正老爺子喜歡熱鬧,多一張嘴她還是請得起的。

今天是她的十六歲生辰,小葉子也已經做了十六年的專業乞丐。不要懷疑,你沒有看錯。她的確是從出生那天起,就開始了作爲一名乞丐的職業生涯。

這十六年來,小葉子由最初的菜鳥成長爲現在圈內數一數二的專業人士,不但置辦了屬於自己的家業——擁有城郊那帶著大院的民宅一處,還將自己和養大她的老爺子的生活經營的富足安逸。

那些以善人自居的人絕對不會想到,他們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施捨的對象,其實很可能比他們還要富有。這些乞丐,有不少是和小葉子一樣,在離城較遠人煙稀少的地方蓋起了屬於自己的宅子,除了乞討時間以外,平時也會帶著家人衣著光鮮的進城遊玩。

這正是讓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乞丐衆多的原因,他們其實是部分發現了這條沒有風險、投資少、回報巨大的行業的聰明人。

因此,乞丐就成了皇朝內發展最迅猛的職業。

現在,話題回到我們的小葉子身上。她晌午的時候只吃了一塊餅,快到傍晚的時候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於是便打算再多要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回家吃肉去。

正在這時,有一個衣飾華麗的公子,走進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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