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破碎的通話

“我…愛…你！”

獵獵的冷風在空中迴旋著，捲起了飛揚而起的恢宏塵埃，瀰漫成了一幅模糊不清的血色畫卷！氾濫的血花在一刻絢爛到刺眼，美豔到驚心動魄。

“我愛你！”

這一刻，彷彿全世界的雲霧都涌到了她的面前，頭重重地搓向地面，霎那間被血霧瀰漫，她感覺到周身被一種沒有空氣的黑暗籠罩著，快要窒息！

身旁的人靜靜地躺在廢墟里，雙瞳裡瞬間爬滿了死灰色，卻在彌留之際喃喃地絮語著。

靖晚冰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直了身子，在一片黑暗中，她探出雙手摸索著，向前方爬去。

“晚冰！”耳畔的呼喚是那樣的虛弱無力，瑟瑟顫抖著，發自肺腑地疼痛。

眼睛裡瀰漫著妖嬈的霧氣，手指被滿地的碎片割得鮮血淋漓，她怔怔地，漫無目的地往前爬去，表情慌亂，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呼吸斷斷續續，僵直的眼眸裡沒有一絲光線，羽子凌躺在那裡，渾身抖得厲害！身下的玻璃碎片浸滿在血污裡面，像深海里被緋色珊瑚淹沒的一片片魚鱗。

“晚冰….晚冰……”他本能地呢喃著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手足已經失去了動彈的能力。

終於，她的手劇顫著，摸到了他冰涼的依稀泛著暖意的手臂！

“子凌！”跪在了他的面前，晚冰咬緊了蒼白的脣褥，呼吸支離破碎。她握緊了他滿是血污的雙手，輕柔地蹭在了自己的臉上。

“我愛你……”臉上佈滿了道道血痕，沉重的眼皮無力地耷拉著，脣角發出了含糊不清的疼痛聲，羽子凌感覺渾身輕飄飄的，腦袋裡空洞洞的，只剩下了這一句堅定的話語。

肩膀不受控制地晃盪著，靖晚冰白得發紫的薄脣開始抖索不止，渾身冷得如同被冰水淹沒，她怔怔地笑著，淚水簌簌滑下臉頰。

“子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眼前一片黑暗，她虛弱地，癡迷地笑著，蒼白如霧的臉上佈滿了慘烈的血淚。

羽子凌卻沒有了一絲力氣去迴應她的話，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微弱成一條縫的眼睛裡有一滴滴清亮的血淚，無力地涌出！

渾身輕顫著，胸口似被一塊巨石狠狠地壓住，披頭散髮的靖晚冰怔怔地伏在了他的身上，呼吸艱澀而哽咽，她抓緊了他的手，用力抓緊了他的手，所有的話語都凍結在脣邊。

大樓前熙熙攘攘的人羣包圍了廢墟中的兩個人，所有人都傻了眼，目光呆滯而恐懼。

急速駛進工地的急救車發出了尖銳的鳴聲，刺破了昏暗的天幕，直上雲霄！

黑暗，黑暗，黑暗！！！

“快！”

“快！”

“先把男的擡上去！”

“馬上給傷者止血！”

“心跳60，血壓都是60”

“不行，血已經止不住了！馬上通知院方即刻準備手術！否則——”

四周依然一片漆黑，當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被幾隻慌亂的熱手強行拽開以後，羽子凌沒有了任何思想，沒有了一切疼痛的知覺，靈魂彷彿已經出竅，只剩下了軀殼！

晚冰！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把我所有的幸福都給你！只要你笑著活下去，即使我一個人活在黑暗裡面，我也可以瞑目了！

我想我是真的要徹底失去你了！不得不失去你了！也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年輕時的一些堅持，一些驕傲，什麼時候開始，慢慢都與時間妥協了？我不知道，只是成長，彷彿就是童話破碎的開始，剪斷了那一些我僞裝起來的堅硬的刺，讓這世界可以來傷害我，讓我不知不覺，放棄了一些什麼，一些一直以來我內心深處的寄託。等我明白過來，早已無處尋覓，只有緩緩滑出一滴血淚，我又能和時間計較什麼?

你的出現是我始料未及的，就像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爲你著迷！最初的櫻花樹下，你我戲劇性的開始，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原來尋尋覓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起初是以傷害你的方式來吸引你！

你從噴泉裡站起來，無力地舉著手中的鏈子向我吶喊，臉色蒼白，狼狽不堪，但這時的你卻比任何光鮮耀眼時候都要動人心魄。心就是那麼一疼，那一刻我甚至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愛別人了。

在美國時，有時會想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永恆的東西，現在我有了答案。也許只有離別後刻骨銘心的思念和哀傷纔是無法消弭的東西！

可是，晚冰，當我快要忘記全世界的時候，我發現我終究沒有辦法放下你！我擔心你，沒有我，你該怎麼辦？你善良到讓人心疼，柔弱到讓人恨不得時時捧在手心裡，我該拿你怎麼辦？

上窮碧落，下引黃泉，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牽掛！

醫院的走廊上，行牀快速地向急救室推去！那雙血淋淋的手終於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這一聲悶響，沒有碎裂的聲音，就這樣無聲的長慟砸碎了一個人猶帶希望的心靈。

月亮沉下去了，光明沉下去了，浮世喧囂，人生倥傯，割裂了生與死，分離了愛恨和牽掛。

命運的碾輪開始扭轉！所有的事事非非，恩恩怨怨都將暫時消弭，沉寂到醒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