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沒能知曉無心劍仙對他善意裡有幾分真心，是自保自救，還是替天帝下子。
武狂徒爲了活命喊出的話有幾分誇大，所謂的長生機緣竟要登臨大乘。
衆所周知的事情，何須他來轉述。
但對話內容意義非凡，知曉了被天帝刻意掩埋起來的信息。
不光是武狂徒和靈素二人的存在，還有祂成長路上的點滴。
前者或許擔心有心人發現二人離奇隕落，很容易就猜中出手人。
再結合天帝大戰重傷消息，難免會令人聯想到這位大乘真仙正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
與青龍並人族以外的三界最強一干生靈大戰後直接消失，反而爲此事添了一分神秘色彩。
沒人能篤定天帝正處在哪種狀態，再狂妄的野心家也只敢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從道庭身上撕裂開個口子。
取而代之，這種念頭在百萬年後的今天都是明面上的禁忌，無人敢談。
後者就值得尋味，擔心有人從中覓得證道靈感，還是暴露祂不應有的破綻。
“同你一道被擒的靈素呢，還有其他被斬仙臺誅殺的強者，我怎一個沒有見到？”
韶華洞天加無上清微劍匣，生前再強的修士白子辰也無憂，合體範疇內做不到那些超越常理的舉動。
“靈素和老朽相反，走的太陰路子，按理更能活命。只是外柔內烈，最後時刻暴起反抗，叫玄天劍直接斬下頭顱，從此地仙界萬水枯竭，水行衰退……不過玄天劍付出的代價不會小，估計要陪伴那人共同沉睡。”
武狂徒惋惜搖頭，修太陽者能屈能伸，修太陰者卻寧折不彎。
“其餘人，不過是留下無意識的殘魂或煞意，本我意識最多萬年就被磨散。倒是你來尋的那小子，自戕入局卻能借劍意護住神魂，可惜不得交流。”
“但千年前不知爲何劍意隱退，很快就被斬仙飛刀斬的稀碎，只剩一道劍影留存。”
從武狂徒話中能夠得知，想要另闢蹊徑借斬仙臺轉世重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樣多絕頂強者，在他看來也就自己和靈素能夠做到。
無心劍仙更多是走了偏門，天帝失蹤、道庭無力掌控，斬仙臺最爲孱弱的時間節點。
“果然是自戕……你就留在匣中栽培法身，若我新有疑惑自會發問。”
白子辰印證了自己猜測，身形挪出洞天前一刻，又多問了一句：
“歷劫身對祂來說，究竟起到怎麼一個作用？”
“相傳祂有三千歷劫身，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從時光長河中聚起一位，來收集散落世間的金性。”
“看上去很是有用，周而復始，等同不朽……可大乘本就日月滅而我不滅，對祂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武狂徒目光沉沉，像在陳述同時說給自己聽。
“祂的來時路已經從老朽記憶中抹除，忘了有哪些大道神通……歷劫身對祂來說真有那樣重要？真能代表歸來的接近程度？”
“地仙界統共出過兩位大乘真仙，重傷失蹤還是第一次，所有信息都來自猜想，還是下修的猜想。”
“可信程度，都要打個問號。”
“受教。”
白子辰默默記在心中，知道的越多剛解開一二困惑，又新增十倍疑點。
“嘿，一個歷劫身攪的天下矚目，連這般人物都憂心忡忡，有無上本事同時還兼九轉心腸，誰能比的過你……”
武狂徒笑的無力，深吸口氣，慢慢打磨起這具來之不易的法身。
……
斬仙臺上，兩道光彩並行，一長一短。
“近日有人來過，震散了怨念煞氣，合體無疑……若無猜錯，就是你見過那人。”
兩道光彩繞匝一圈停住，露出二人皆爲紫眸黑髮，打扮尚古，眉眼間還有幾分相像。
不過一人威嚴更重，一人還有絲絲朝氣。
“肯定是了，斬仙臺鎮著，靈異不生，荒獸不進，常人哪會來此……叔祖，連您都推算不到是哪位前輩到來嗎？”
哪怕有至寶護身，族中長輩在旁守著，孟彥青仍然毛骨悚然，脖子都縮起一截。
斬仙臺經過代代渲染，早成衆人心目中的不祥之地。
“照你們描述，和六福仙域新冒出來的一位合體倒對得上，估摸來此的是同一人……只是他不在五龍海待著，跑來這兒做些什麼。”
孟希穰目光一下凝重起來，身居道庭高位能看到的東西更多。
一名掀開劍道大興標點的修士同時有可能是天帝歷劫身，足以讓道庭許多人夜不能寐。
聽聞青華天尊親自下場，搖星擺卦，看到的仍是一團迷霧。
光溜溜一個人出現在地仙界，不見來時路不說，連前世今生的因果全斷了。
這種表現完美契合歷劫身，結果一出來長樂界中鴉雀無聲，至今沒有任何旨意頒下。
要知道，手握道基聖寶的修士只要不意外隕落定是今後十萬年裡耀眼主角。
道庭作爲地仙界名義上的主宰者，肯定要接觸一二，確定好惡習慣。
如今明顯沒想好以哪種姿態面對，才遲遲沒有行動。
大爭之世，人人皆爲螻蟻，合體也不得自由。
這是少陽仙君同孟希穰所言，目前道庭掌權者中好幾人態度令人尋味。
迎天帝歸來一事上，隱隱分作兩派。
少陽仙君不禁門人站隊，淨明一系本就尷尬。
南華仙尊實力不遜初代六御，但半道來投，並非天帝嫡系，道庭成立後只得了個位高權輕的清貴職司。
幸而後輩代代有高足，拔萃絕倫，在天帝失蹤後逐漸站上高層舞臺。
雖進不得六域體系，可有好幾位做到了一省主使，絕對的實權人物。
在迎回天帝這樁事上，不存在中立，兩邊只會越來越涇渭分明。
孟希穰心中已經做出了選擇，在聽到族中後輩轉述後立刻聯想到這個地方。
不過看起來，還是來慢一步。
“對外放出消息，說我回族中休沐，見後輩蘭蓀蕙質，克紹箕裘，特將朱雀火蓮賜予青兒。”
“啊，賜給我了？”
孟彥青神色一變，詫異說道。
“看看是虛張聲勢，還是真我想象中那人……”
孟希穰壓低了聲音，被斬仙臺上的風雷斥罵蓋過。
想要後來居上，不行險冒進如何能成。
……
天淵，四面昏暗，雷雨交加，只有偶爾幾道雷光能照亮前路。
地面粘稠，爛泥混著血污，一腳踩下就是一個淺坑。
死亡陰森氣息瀰漫，隨處可見殘肢斷臂，就連巍如大山的屍身和連綿千里的隕落異象都不少見。
高處有黑霧亂舞，靈目、神識皆不能透，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招來一頭域外天魔。
腳下每過一段，就有深不見底的黑洞，不曉得通向何方。
瞥了一眼，能看到扭曲黑影，龐大的無邊無際。
數裡洞口，只能瞧見黑影部分身軀。
甚至有人懷疑過，不同的黑洞底下藏著的有無可能是同一頭生靈，無時無刻不想衝上地面。
只是被一層神秘隔膜阻著，一次次撞擊徒勞無功，帶的整座天淵爲之晃動。
“人族修士最是爽口，可惜這些年被妖皇殿拘著，難得嚐到一回。”
黑衣男子舉著一條血淋淋的手臂，撕咬了幾口，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
閉著眼睛，蒼白邪異面孔高高揚起，似在回味口感，滿是意猶未盡。
“莫要誆我，誰不知道御炁黑龍一族養著百萬人修，還能短了你的血食？”
稍遠些赤足虛立在黑洞上的男子威勢驚人，身邊有星光垂下，充滿神秘和永恆感。
“那些人粗皮糙肉，咀起來乾柴的很，哪及千錘百煉出來的人類菁英……才煉虛圓滿就如此美味，真不敢想能吞個合體是何等快活！”
玄二出身御炁黑龍一支，對天地元氣這塊掌控有獨到之處，能將後天靈氣轉爲先天真炁。
真龍一族裡，就以它們最易突破七階，成就妖神。
不過整個天妖界，成年期御炁黑龍不過十數條。
至於極端嗜好血食，是玄二個人所致，同族羣無關。
“放心，有的是機會，升龍令可沒那樣好鑄就，在天淵待上萬年都有可能。”
有星光繞身，威嚴甚重男子本體是條星漢垂光龍。
生在天外，長在宇宙，遊蕩在星河間每年身軀又展百丈。
曾有記載的一條老龍，身子盤旋起來繞了一箇中千世界一圈。
數目比御炁黑龍還少，甚至有過懷疑天妖界究竟還有無星漢垂光龍存在。
“嘿，還要朔琥兄弟多多關照……你們飲星光食日輝看不上血食，到時將魂魄全交給你炮製。”
玄二喉嚨收縮，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咽口水。
“鼠目寸光，難當大任！”
更遠位置，一襲白衣飄來飄去，靈動出塵。
對於兩名同伴行爲嗤之以鼻，輕輕冷哼，是個清冷空靈的女聲。
“白蕪，你是何意，三番五次針對我！”
玄二蹦了起來，口中冒出尖牙，面頰上黑色龍鱗延展開來。
“都退讓些，我等還要長久共事，亂了升龍令的事情妖皇殿可不會看在各位血脈上網開一面！”
朔琥盯住二人，皺眉道，說到後邊已有了幾分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