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還拿一具化身，不肯以本體來相見？”
少央扶了扶十二旒冠冕，羣山浮現，日月同現，一條條鹿角蛇身的真龍盤旋咆哮。
以他爲中心，形成一個封閉世界，隔絕了同太虛的相聯。
合體之間，容易形成持久戰，焦灼數十年佔盡上風卻無功而返的事常有發生。
關鍵就在於合體不經煉化，可自如吸納靈氣，哪怕是在絕靈之地。
宇宙元氣存在，對合體來說就無力竭可能。
舊力未盡，新力已生。
再有隨意出入太虛，穿梭青冥的本事，只要自己不想死，要將他置於死地實在太難。
哪個合體不修幾門避死保命的神通，一下挪移出數個世界，再追上就要以十年爲單位。
壽元再是悠長，也經不住一場鬥法往百年以上去。
故而合體修士分出高下，就會接受結果，不至於不死不休的糾纏下去，已經成了合體間的潛規則。
可少央一上來就封絕太虛，態度已經非常明顯，此行要決生死。
今天之後的五龍海，四望島與爛柯山只能有一家繼續存在。
少央身材高大，容貌俊美，黑髮如瀑灑在背上，靜靜站在那兒投來柔和目光。
他從來沒有想過，差點將四望島逼進絕境，白手起家短短時間在五龍海打造出一片基業的呂正陽有不是合體的可能。
不論是數千年前的表現，與天劍閣長老同時消失獨自回來，一劍秒殺六階巔峰妖神的戰績，麾下有一衆煉虛圓滿來投。
所有的點都能證明呂正陽是一名合體修士，還是合體初期中的佼佼者。
若不然，少央也不用等到無上大神通修成才登門拜訪。
“那條老龍能殺你，我殺不得你？”
到了這時，白子辰面上依舊看不出驚慌失措，反而帶著淡淡的笑意。
早年間因爲一甕仙晶，四望島弟子圍殺了一條螭蛟。
沒料到這條螭龍頗受長輩重視，龍魂反撲，在這些人元神深處留下了標記。
等被真螭島發現，老龍怒不可遏，直接現出原形圍住了四望島，揚言要讓全島修士陪葬。
少央對此的迴應，是縛住出手修士全族數百口人，一個不少的送了出去。
並賠償百倍仙晶，纔打消了老龍怒火。
雖說兩位之間的確有著顯著境界差距，但如此伏低做小態度仍讓他成了五龍海笑柄。
螭龍歸根結底是名妖族，只要少央態度堅決，太過強橫的態度很容易引起公憤。
屆時幾家勢力感同身受，聯手施壓，老龍同樣得退去。
過去那麼久，有人提及四望島時這是繞不過去的一個污點。
“狂悖之徒，今日就讓爛柯山不復存在，成爲過往名詞！”
少央表情看不出喜怒，修長手指點出，黑白霞光縈繞，直接鎖定了目標。
三皇合德冕是初代玉皇天尊的看家本領，五德加身，隨心所欲。
再不可能的情形在它加持下都會變的正常，而對手十拿九穩的事情都會出現離奇失誤。
一方天地所鍾，一方天地厭惡。
一正一反，能瞬間拉開實力差距。
玉皇天尊就是憑此能和得了天帝真傳的長生天尊平起平坐，有了後邊自立天宮的底氣。
天地元氣像是收到命令，全都遠離了白子辰身邊，只剩一根白玉指頭不斷前行。
途中千變萬化，似凝出一點，又像遍佈每個角落，封鎖了全部方向。
“好詭異的神通，我的思維還能轉動已經是不容易……”
指頭未到，白子辰額前已經出現一絲裂紋，快速向整張面孔蔓延。
彈指間，面孔鋪成碎瓷模樣，恐怕輕輕一推就會碎成的七零八落。
合體之威，就是如此誇張。
即便沒有三皇合德冕，合體修士全力出手，也同樣是這個結果。
差上一個能造成質變的大境界，能接一招不死已經算實力驚人。
這門無上大神通，只是斷絕了他任何逃匿的可能性。
“可是，我從來就沒想著逃走，只是換個地方待上一會兒。”
身形一晃，雙足已經踏入時光長河，讓白玉指頭落在了空處，蕩起一圈圈漣漪。
“咦？”
少央口中輕呼一聲，這指不該落空，也不可能落空。
就算他往空地點去，對手也該主動把腦袋湊上來，接這一指。
一個煉虛圓滿的化身，怎會有這份本事，五德照耀下也不會有任何不利於己的意外出現。
只有一個可能，這並非呂正陽化身，而是他的本體。
那擁有底牌，能躲過一指才說的過去。
“原來你與天劍閣合體劍修一戰之後受了重傷，直到今日都沒復原，連境界都沒保住……想想也是，一個才飛昇的下界修士，不用上破釜沉舟的亡命手段，如何能勝過天劍閣長老！”
少央自覺找到了真相，大笑兩聲，黑白霞光捲過，再次加強了封禁。
爛柯山上塌了一半的大陣還在持續不斷的轟擊，可畢竟不是合體級的道場，那點牽扯作用聊勝於無。
他確信白子辰不可能逃出包圍圈，只是用了特殊秘術讓人無法發現他。
越強的神通秘術，持續時間就不可能很長，所以他耐心等待著變化。
“都跌落到煉虛境界，枉我提心吊膽這麼多年，費了如此大代價修成三皇合德冕……早知如此，當時就果斷出手，爛柯山早成垃圾堆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央來時，抱的是不成功則成仁的念頭。
他根本不敢和呂正陽比拼潛力，生怕再過百年，就是自己棄島遠遁，以求活路的時候。
全沒想到呂正陽如此膽大，境界都保不住的情況下敢扯大旗佔地盤，主動挑起戰爭，還真被他唬住了。
看這狀態，此人最多強行恢復到合體期，勉力支撐小段時間。
三皇合德冕最喜對付這樣對手，絕不會留下絲毫翻盤的可能。
當年玉皇天尊能不輸長生天尊，就因爲修爲境界一直保持領先，沒讓光陰真意徹底壓過去。
少央修煉的三皇合德冕當然沒法和玉皇天尊相比，可呂正陽同樣不是長生天尊。
今日結局早已註定，不會再有任何波折。
……
“增己損人，順應天道，這神通可不好對付。”
白子辰踩在時光長河的一朵浪花上，已經試出了少央所倚仗的底牌。
這樣的對手，再鄭重謹慎百倍都不爲過。
他有足夠信心，不代表就要無腦正面抗衡。
合體的隨手一擊，對煉虛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剛纔那半指，就差點毀了他肉身，體內真元成了一團漿糊。
好在進入時光長河前以彈指光陰遷躍時間，纔回到了完好狀態。
否則一招未出，就已經沒了半條命。
“五德加持，就怕我的青帝長生劍斬去，還沒落到他頭上就自行偏轉了方向，玄之又玄的擦身而過。”
白子辰有過一塊土德鎮星石，對功德之力相當熟悉，從少央身上感知到了相近又有所不同的氣息。
功德之外，尚有聖德，能破黑暗驅邪祟，行事必有正理。
福德醇厚，消減殺劫，趨吉避兇。
陰德綿綿，死中求活，神魂不滅，化解迷障。
道德教化，劫難自隱。
青帝長生劍的催動機會只有一次，第一劍沒有成功，少央完全能憑境界上的優勢輕鬆躲開。
“我的最大優勢，還是少央將我當做呂正陽，考慮過每種可能，都想象不到要提防光陰大道……”
白子辰深呼口氣，明白這一擊不容有失，跨進一條時光支流。
看著一幕幕畫面飛快倒退，他正逆流而上，回到過去。
自從體驗過煉化聖獸精血時所遭遇的經歷，他在操弄時光上可以說精進神速，和其餘幾門大道神通拉開了差距。
如果說往未來出劍還是懵懂混沌，往過去揮劍就是依樣畫葫蘆，全部路徑清晰可循。
“看少央這幅架勢，定是神通剛剛修成就趕赴過來，否則完全能調齊四望島大軍，不至於孤身到了這裡……那麼，我揮劍斬向一年前的少央，沒有這門神通護體的情況下他如何抵擋？”
白子辰輕車熟路來到這條支流的盡頭，舉起元英劍輕輕揮了出去。
九道青帝長生劍同時匯聚，抽乾了從內到外的每一滴光陰真意，就連面孔都因爲燃燒了個人壽元的全力一擊暗沉了下去。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劍，從來沒有人能讓白子辰付出這樣大的代價，不惜一切的提升青帝長生劍的威能。
尚未傷人，自己就先去了兩千七百載的壽元！
四望島上空驀地出現一條時光長河，咆哮著無視護島大陣，衝進了島中央的核心區域。
像是長了眼睛，有著指引，繞過層層障礙，穿透道道禁制，直接來到了閉關中的少央跟前。
“什麼人！”
少央錯愕的擡起頭來，如此洶涌的光陰真意想不注意都難。
什麼人能悄無聲息的繞開島上大陣，直接降臨閉關禁地，莫非是清都雪氏那位老祖宗出手了？
來不及多想，少央撥動冠冕上的十一旒，玉串斷裂，形成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等等，把光陰劍光擋在外邊。
明明該瞬間斬中，卻有一股無形力量拖拽，讓光陰劍光來回踟躇，久久不能斬下。
“猜錯了？”
立在時光長河中的白子辰愣了一愣，一年前的少央竟已修成了這門大神通。
青帝長生劍欲落下時，他心中就會生出一絲不忍，好像這樣的舉動罪孽深重。
顯然是五德在發揮作用，連青帝長生劍都受到了影響。
“少央一年前就修成神通，忍著沒有上門，卻在今天再也忍不住了？”
白子辰心頭沉了下去，這可相當不妙。
就在劍意回落之際見到冠冕下邊只有十一旒，而非先前見到的標準十二旒。
“一年前還沒完全修煉成功，那就還有破綻，不用太過絕望！”
鬆開心神，下達指令後任憑青帝長生劍自行發揮。
他會受聖德影響，出手之間謙恭退讓，可不完整的神通想要在光陰真意身上起到同樣效果就難了。
支流倒退，白子辰沒能看清青帝長生劍的戰果就順著河流回到了原點。
……
一刻鐘到點，白子辰跳出時光長河，再次見到少央。
原本如瀑黑髮夾雜著一把一把的白絲，面上居然有了一縷縷的皺紋，透出明顯的老態。
頭上冠冕有一道明顯劍印，斬斷了一角，星光大氅到處破洞漏風，對周邊天地的封鎖明顯沒有先前嚴實。
“這是什麼神通，爲何我的三皇合德冕差點被破了？”
少央再也沒法維持淡定情緒，詫異的跳了起來。
這實在超乎常理，他能接受有人能一招擊敗自己，但不能接受輸的迷迷糊糊。
要不是確定呂正陽修爲還是隻有煉虛圓滿，他差點就要轉身逃遁了。
驀地，他腦海中多了一段記憶。
一年前，他在閉關修煉時有時光長河出現在禁地，光陰之劍劈頭蓋臉的斬下。
拼盡全力，也只拖延了時間，最終還是被光陰之劍斬中。
只是一瞬，他就被削去了五千多年壽命。
偏偏在這息之前沒有想到過這事，就像記憶被封存了起來，直到此時才被打開。
“光陰大道，竟是光陰大道，直接斬向了過去的我……”
少央嘴中苦澀，沒想到千算萬算，惹了這樣一個對頭。
身爲合體修士，有了思路後很快想通了一切，明白過來這劍是什麼時候斬到身上，怎樣落到現下這幅田地。
三界之中，只有最不講理，最神秘莫測的光陰大道才能做到。
“幸好此人跌回煉虛，否則再回早些，我就要死的不明不白，直接暴斃於此……”
少央寒意傳遍全身，總是聽聞光陰大道有多可怕，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地仙界中真正掌握光陰大道的人少之又少，即便合體也是聽聞的多，有親身經歷的少。
就算重視起來，也沒有應對經驗，不知該如何抵禦。
“此子修爲擺在這兒，我就不信這樣的神通他還能催動第二回！”
少央祭出一塊印章，背後飛出兩隻鳳凰鑽了進去，瞬間漲到與天齊平。
“光陰大道再妙，也要境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