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鳥55年,正值大戰(zhàn)過後,人族各個勢力都死傷慘重。雖說敵人的敵人便是友軍,但實際上又如何呢?爲了爭奪那麼一小塊桃源鄉(xiāng),表面上是聯(lián)合了,但私底下不知進行了多少勾心鬥角。真是人心叵測。
而那塊桃源鄉(xiāng),在最南部被破損的結(jié)界似有似無地保護著。戰(zhàn)爭奪去了不少東西,硝煙似乎還在源源不斷地竄上灰暗的天空,房屋也早已被火舌吞噬,只留下斷壁殘垣。損害最嚴重的便是佔據(jù)桃源鄉(xiāng)三分之一的八霧之森了,畢竟是森林,火勢蔓延得快,居民又在抵抗入侵,沒有那心思去保護森林。還有就是八霧之森隔壁的水月竹林,雖然沒有森林大,但損害也是不小的。
不過這桃源鄉(xiāng)的損害比起其他勢力的損害可真是少了不少,居民本就不多,實力強大的也不少,先不提傷害,死亡的人數(shù)就只佔了人口的五分之一,還算少的了。
說到這桃源鄉(xiāng),它名爲永映庭,會接受一切落魄,以及罪孽深重但早已從良的種族,無論是什麼人。既然能被整個人族勢力盯上,好東西自然是不少的,特別是最強大的那三十位居民——全都是秀麗的姑娘,其中有七位守護結(jié)界的正直者和一位創(chuàng)建永映庭的鬼族。雖說是最強大的居民,但強大的也就那三十位。除去那位大人——也就是創(chuàng)建永映庭的那位,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她從外部接回來的,人們稱爲怪物的。還有一部分就是從永映庭內(nèi)孕育生命的菀苞花誕生的。
戰(zhàn)爭剛結(jié)束不久,都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過來,菀苞就開始有反應(yīng)了。替代了一位消逝的正直者,已經(jīng)百年沒有過反應(yīng)的菀苞準備孕育另一個生命了。這個生命大致是實力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吧。
天鳥歷和永映歷之間,相差一百年。天鳥55年,也就是永映155年。這一年,是永映庭無法抹去的黑暗歷史。從創(chuàng)庭開始到現(xiàn)在,跟正直者產(chǎn)生感情的居民不少,如今離開了一名最受擁護的正直者,後果可想而知。整個永映庭都籠罩在陰沉和喜悅的微妙氣氛之中,這兩種極端神奇地平衡了,雖然很微妙就是了。
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之中,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詭異的氣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最南端的川途魔館,整個館的人都在忙活著,準備迎接新生命的入住。
那位大人——木村芽子,名義上是住在館內(nèi),但她的房間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一個房間的樣,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基本上只有浮在半空的,等身高的黑洞,佈滿了整個房間。從黑洞裡可以看見另一端的場景,一部分是永映庭各個勢力的,其餘的就是人族那邊的了。木村芽子平時的行蹤沒人知道,但一旦發(fā)生了什麼她是一清二楚的,可見她並不是一個整天在外面遊玩的吊兒郎當,所以也就沒人去管她了。
館內(nèi)都準備就緒了,太陽也已經(jīng)當頭照了。即便陽光強烈,還是無法蒸融永映庭的陰暗氣息。木村芽子提前幾天動身,去菀苞那兒查看情況了——雖說是動身,但她都是隨地走黑洞的,鍛鍊自然也少了很多。
等她來到菀苞跟前,菀苞已經(jīng)把碩大的花瓣展開了,裡面空無一人。
“啊拉……”
木村芽子望了望四周,沒有人。
這下可麻煩了。
八霧之森一直都是霧氣瀰漫,因此得名‘八霧’。不僅是霧氣,森林裡還異常黑暗,不過也是,樹木多,遮擋了陽光,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霧氣。住在這兒的大多是一些喜歡清淨的妖怪,魔法師也比較多。
人偶師愛巖光正和森林裡的住民一起種樹,雖然不比正直者,但她也是一個人氣不錯的妖怪,就是表情不太多,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被強行推到了樹蔭底下整理樹苗,愛巖光有點無奈,她沒有那麼柔弱,爲什麼都這麼客氣啊?
搖搖頭,愛巖光埋頭整理著地上橫七豎八的樹苗。正伸手準備拿起身旁的一棵樹苗,不料一個黑影快速閃過,把樹苗拿了去。以愛巖光所知,永映庭還沒有這麼快的妖怪。就算是森林裡的風神夏目殘霧,雖然她以快著名,但是她姑且也是個神,又是個正直者,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啊。
算了,她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兒,還是繼續(xù)整理吧。
……本想就這樣息事寧人。令她惱火的是,每當她準備拿一棵樹苗,都會被那個黑影奪走。中間有一些沒有被奪走,可能是因爲那傢伙太累所以就沒拿。
“究竟是哪位?別躲躲藏藏的了,這可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情,要是乖乖出來認錯,並把樹苗還來,這件事就這麼完了。”愛巖光本就不是什麼讓人欺負的老好人,她雖然存有善心,但是她被說冷冰冰可不是隻有沒多少表情造成的。
滿滿枝葉被樹木頂在頭上,從縫隙間折射下點點金光的陽光,風把葉子吹得沙沙響,使得本就安靜的八霧之森更加安靜,安靜得,不尋常。想是種樹的大家出了什麼事吧,種樹難免會發(fā)出聲音,但這麼安靜實在是沒理由。除非他們?nèi)e處,把她丟下了。
黑影掠過愛巖光的身後,愛巖光回頭一望,卻什麼都沒望見。
心跳加速了。整個森林,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風的聲音。細微的風稍微吹散了一點霧,但很快霧氣便再次聚集起來……說起來奇怪,愛巖光總覺著最近霧氣似乎加重了。
有什麼東西從後面慢慢接近她,她沒敢妄動,掏出小刀,緊緊握住刀柄,生怕打草驚蛇。那傢伙加速了,越來越快,就在準備伸出手時,愛巖光迅速轉(zhuǎn)過身,把小刀指向黑影的臉,額頭上是滿滿的冷汗。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然而,當她看見那稚嫩的胖臉蛋和澄清的血色眼眸時,愣住了。那雙大眼睛眨了眨,滿滿的疑惑。
拿著小刀的手垂了下來,愛巖光拿另一隻手拍拍胸脯,緩了一口氣,真是嚇死她了。“你是誰?我記得居民裡面沒有你這樣的孩子啊。”看向那個五歲上下的小女孩,生得硬是惹人喜愛,硬是讓她狠不下心來用嚴厲的語氣去責問她,每每看到那雙瞳,她就軟下來了。
女孩只是盯著她,並沒有說話。愛巖光被她盯得背後發(fā)毛,有種被人看透徹了的感覺,愛巖光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兩人就這麼互相注視,最後是小女孩的肚子打破了沉默。聲音還是挺大的,看樣子應(yīng)該餓了很久。
女孩可憐兮兮地望著愛巖光,愛巖光有點想挖坑鑽進去,爲什麼她要爲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做飯啊?她是真的真的不喜歡多管閒事啊。
垂下雙肩,愛巖光託著下巴,無奈地看著對面正在用餐的女孩。
她只希望吃完這頓這瘟神就可以離開了,別再留下來過夜什麼的了。
但事實證明,她狠不下心來。誰知道她是誰家孩子,也沒人過來找,她也只能幫忙收養(yǎng)幾天了。
女孩睡得很熟,恬靜的臉蛋被絲絲月光照著,這讓她的膚色顯得更白。愛巖光望著自顧自鑽進自己懷裡的女孩,伸手拂去女孩臉上的頭髮,摸摸她的後腦勺,眼裡居然有幾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情。如若不是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估計真有人把她們當母女。畢竟這三十人,不,該說二十九人吧,這二十九人都是老不死的,外表卻一直是二十歲以下的模樣。
這樣也不壞,就是這孩子一直不開口說話,她甚至以爲她是個啞巴了。
第二天,新生命提前出生並失蹤的事情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了。消息閉塞的愛巖光當然不知道這件事,不光因爲她不易近人,還有就是八霧之森裡容易迷路,除了住民沒有人會進來,這也是喜歡安靜的她們選擇這裡的原因。
八霧之森雖然是個霧氣瀰漫的地方,晚上霧氣卻散了不少,是個觀星的好地方。愛巖光原本打算帶著她到處逛逛,想想還是算了,森林裡霧氣這麼重,還說不準會對孩子產(chǎn)生什麼影響,雖然她們在這裡住久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異常。最近幾天好像愈發(fā)地變濃了,所以還是謹慎點兒好。
興許是她母性大發(fā)了……這幾天把那孩子護得沒法沒天的——等會,永映庭本就沒有什麼規(guī)矩啊。因爲不知道名字所以也只能孩子孩子地叫。那孩子也挺黏她的,雖然依舊不開口說話,但至少會叫她,會說自己餓了,抑或是怎麼樣,對愛巖光來說還是挺高興的一件事。再過一陣子的話,她真的怕自己會因爲捨不得而扣住這孩子,享受這段時光的同時,也在祈禱孩子的家人別那麼快找來……真是兩邊都選不得,自相矛盾。
川途魔館這邊則是急得像燒著眉毛了,一直在打聽有沒有生面孔的稚童,木村芽子卻是悠哉悠哉的,一副不擔心的樣子。也是啊,她有黑洞,自然對這一切瞭如指掌,加之她是喜歡悠閒的主兒,也不喜多管閒事,程度比愛巖光還要深上好幾倍。平時也是神神秘秘的,向她要提示也不知上哪兒找她,找到了雖然她不會閉口不說,但類似於天機不可泄露的話語還是會出現(xiàn)的,倒不如不找她。
不過,這娃的名字還得趕緊定下來。木村芽子靠在搖椅上,輕輕搖著手裡小巧的扇子,搖椅也緩慢地搖著。望著黑洞裡的愛巖光和孩子,半瞇起眼,她思考著適合那孩子的名字。手裡的扇子像是在店裡隨處可見的廉價紙扇,但材質(zhì)又不像紙,真是個連飾物都神秘的傢伙。
黑洞的另一端沒有黑洞,要說得簡單明瞭的話……大概就像上帝看著地上的子民吧。
“不過也不急,看她們其樂融融的,倒也不好意思打攪。”木村芽子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在下一秒轉(zhuǎn)換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雖然想這樣說,這幾日怕是要發(fā)生些什麼了……保險起見,還是趕緊取名吧。”
變臉比翻書快,這樣的人也不少,不過像木村芽子這樣紅-白-紅順序的變臉還真是少見,不如說,其他人都是紅-白,或者白-紅,根本沒有第三步。
若說不取名字對躁動有什麼影響的話,那木村芽子估計會一臉無邪地解釋道,因爲打擊了犯罪分子就沒辦法家喻戶曉了——她可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要當無名英雄,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讓她做無名英雄。
“嗯,就這個吧。”瞇眼沉思片刻,木村芽子豁然睜開眼,美眸裡淨是笑意。她伸出手,半空出現(xiàn)一條裂縫,而後向左右拉開變成了黑洞。她可沒有傻到直接去愛巖光家裡找她,那多麻煩啊,既然她可以用黑洞傳話,何樂而不爲呢?
愛巖光正在書房裡看書,小巧的人偶們一般都在半空中忙活著,不過這會子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有兩個人偶在陪那孩子玩,其他的人偶都被愛巖光收起來了。她的人偶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平時閒著的時候也做了不少,可以隨意召喚。一般她用來戰(zhàn)鬥的都是那四個有思想,不用她去操縱的人偶,如果是數(shù)量壓倒等等的戰(zhàn)鬥她會直接出動大批沒有思想的人偶,想想便十分可怕。
“光,跟你說件事兒。”愛巖光腦內(nèi)忽然響起了木村芽子的聲音,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也就沒感到稀奇,用思緒和木村芽子‘說’著話:“怎麼了?是住所被燒了沒地兒住想找我商議借宿的問題嗎?”
“太過分了!我好歹也算是這裡的神啊!”木村芽子似乎有點兒傷心,還裝模作樣地嚶嚶了兩聲兒。對於這個,愛巖光是沒有絲毫反應(yīng)的,她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上也是吊兒郎當,就算她是永映庭的神,也改不了那性子。
見愛巖光沒有反應(yīng),木村芽子也就沒有再自討苦吃,語氣頓時嚴肅起來,“這是件很重要的事兒,掏乾淨耳朵聽清楚了。”愛巖光託著下巴,半瞇著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甚至有點嫌棄的趨勢。在那一頭的木村芽子當然看見了,不過也沒說什麼,反正也習慣了,“關(guān)於那孩子的事兒,她,就是菀苞孕育出來的新住民。”
愛巖光挑挑眉,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她會跑到她這邊來?
“因爲提前出生,她的種族有點特殊,現(xiàn)在還看不出是什麼種族……不過除了種族特殊這事兒以外,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愛巖光搖搖頭,讓木村芽子有點想哭,“好吧,你那邊消息比較閉塞……最近有異變要發(fā)生了,這孩子先由你照管,到時候異變由她來解決,那之後就把她正式接入館。”愛巖光有點失落,她貌似真的離不開那娃了。
“今兒個還想跟你談?wù)劽值氖聝海蹦敬逖孔赢斎幻靼讗蹘r光的想法,不過沒多說罷了,只是繼續(xù)話題,“我想過了,鸝巳的死亡讓整個永映庭都很陰暗,她長得也挺像鸝巳,乾脆就隨鸝巳姓白夜,名清,如何?”
愛巖光怔了怔,她根本就沒有發(fā)覺清和鸝巳長得很像,只不過覺著越看越順眼,討人喜愛,說不定……這和她長得像鸝巳相關(guān)。名字倒是不錯,她的雙眸的確很清澈,也就點頭了,雖然總覺著芽子是隨便取的。
白夜鸝巳,是死去的那位正直者。和清一樣,她也是從菀苞裡出生,住在川途魔館,不同的便是,她並不是提前出生的。鸝巳是個溫婉的人,那柔情可以把任何人牢牢黏住。溫婉的她很樂觀,甚至連掛彩了都帶著微笑,甚至是……瀕臨死亡時。大家悼念她,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可她爲什麼不開口說話?”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愛巖光一拍頭,問道,木村芽子有點欲說不說的,“嘛……說不定是因爲你沒叫對她的名字呢。好了不說了,你們好好相處!”
說完,就沒有動靜了,愛巖光扶額,這個芽子……一聽就知道是在搪塞了,直接說不知道就好了,幹嘛要撒這種爛到頂?shù)闹e話?不過清爲什麼不願意開口說話……算了,也許是有什麼苦衷吧,她還是別多管閒事了。
異變啊……雖然平和的日子太閒,但是麻煩事兒也不是很好呢,更何況是她們這種不喜歡麻煩的人。搖搖頭,愛巖光撇開這些,繼續(xù)埋頭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