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院內(nèi),秋天的夜風格外冰涼,蕭瑟的風又吹落幾片不甘落寞卻無可奈何的枯葉。
終究不能與白天相比,儘管榕樹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璀璨光芒,但玲瓏塔這裡依舊暗了下來。
恆齊玉不著痕跡的在袖口擦了擦掌心的汗水,擡頭看了眼黑夜,一股清涼的風拂來,吹起他鬢邊早已成霜的白髮,眼角那如刀痕般的褶子,似乎記錄了這老人一生的榮辱。
他瞇起略有渾濁的眸子,聽見身後那羣年輕朝氣的竊竊私語,心中不免悲涼的嘆了一聲:終究還是老了麼?
淒冷的秋風再度吹來,周圍似乎又暗了幾分,恆老略微仰頭瞧著那第七層的微弱亮光,在這越來越暗的地方,那裡卻顯得漸漸明亮。
那是老人在暗夜中的光明麼?亦或是他的希望?
旁邊的賀如仙彷彿也很焦急,連呼吸都加重了一些,只不過他自己還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突然,原本還有些嘈雜的人羣驀然默默無聲,恆齊玉與賀如仙的目光也不約而同的望向玲瓏塔的第一層。
那是一個身穿墨色衣裳的黑髮男子,蹣跚的步伐看上去走的很吃力,蒼白的容顏沒有一點血色,儘管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時定然毫髮無傷,但如今怎麼看,都像是受了重傷的人。
賀如仙露出擔憂之色,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說道:“墨河,你這是怎麼了?”
將目光在賀如仙身上停頓了下,恆齊玉這才又看向踉蹌走來的墨河。
墨河對先是向賀如仙施了一禮,“大長老掛念,我沒什麼大礙。”接著他又向後面的恆齊玉施禮:“拜見恆老。”
“嗯!不錯。”恆齊玉眼角的褶子堆起,露出一絲微笑,他走上前拍了拍墨河肩膀,“自古英雄出少年,賀長老沒看錯人。”
“弟子慚愧,沒能通過第七關(guān)。”
“已經(jīng)很不錯了,要知道數(shù)千年都沒有人登上頂層,而你做到了,這第七關(guān)在歲月長河中也不過幾人通過而已,你不必感到羞愧。”賀如仙顯然心情大好,至少比見到邱風時要開心不少。
恆齊玉看了眼第七層,問道:“方纔在第七關(guān)遇見什麼?”
墨河眼睛一擡,出現(xiàn)他平時少有的慌亂,臉色似乎又白了一些,不過這些情緒都是一閃而過,認清楚這是在玲瓏塔外面,他深吸口氣之後,很快便平復(fù)下來,“回恆老,第七關(guān)弟子實在無法闖過,那裡面是個……瘋子!”
啊!
他們的談話自然沒有刻意迴避衆(zhòng)人,畢竟沒必要隱瞞,在聽見墨河說出第七層是個瘋子時,尤其看見他那張慘白的臉色,幾乎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聞所未聞,玲瓏塔裡怎麼會有瘋子?以前登上第七層的人,也沒見他們說起過。
恆齊玉和賀如仙自然對玲瓏塔最爲熟悉,他二人皺了皺眉頭,他們當然相信墨河沒有信口開河隨意胡說,恆齊玉不解道:“你說詳細點,據(jù)老夫所知,第七關(guān)應(yīng)該會遇見一名比自己高一層境界的守關(guān)人,怎會有什麼瘋子?”
墨河再次閉上眼睛吸了口氣,但很快又睜開了,像是一閉眼就能想起剛纔那段慘絕人寰的折磨一般,面對恆老的問話他不敢不答,而且旁邊賀如仙似乎也非常想得知答案。
墨河的聲音有些沙啞,“的確是比自己高一層境界,但我剛進去,便發(fā)現(xiàn)一個眼神赤紅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看見我,便瞬間取出‘鎖骨鉤’和‘捆仙繩’,就如同有生死之仇一般,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衝上來……”
“然後呢?”賀如仙問道,此時所有人都緊閉著嘴巴,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墨河嚥了口唾沫,艱難說著:“他招法齊出,不僅有我會的招數(shù),史上各種有名絕技都會,不到數(shù)十招便將我打敗。”他眼神有些暗淡,就算是高一層修爲自己也不該敗的這麼快啊。
“數(shù)十招?”賀如仙似乎對墨河實力頗爲了解,數(shù)十招便敗了這得有多強,真的只是差了一層境界麼?
恆齊玉皺著眉頭問道:“這麼說來,你很早就應(yīng)該出來了,爲何會到現(xiàn)在?”他們這羣人在底下觀望第七層那麼久,若是真如墨河所說,那便是一瞬間的事,不該這麼長時間。
不知何時吹來一陣冷風,吹動著墨河衣角搖擺不定,就如他那還沒怎麼站穩(wěn)的身體一般,好像隨時能倒下去。
“因爲他是個瘋子。”墨河神色有些激動,有點難以啓齒的樣子,躊躇片刻,見賀如仙和恆老都興趣頗高的等著下文,這才硬著頭皮說道:“他用捆仙繩綁住我,再用鎖骨鉤勾住我的鎖骨,然後還有斬頭鍘、剝皮刀、剔骨錐……”他身體有些顫抖,實在說不下去了。
後面那羣弟子們渾身惡寒:
“這還是闖關(guān)嗎,虐待人嘛這不是!”
“怎麼能這樣嘛,墨師兄真的好可憐啊!”
有年輕女弟子雙手放在胸前,眼中交織著同情與傷心的神色,爲墨河打抱不平。
“就是,玲瓏塔有什麼了不起的,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墨師兄,我以後再也不闖塔了。”
不說還好,這些人的話傳到墨河耳中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他這會真的是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了。
恆齊玉和賀如仙面色不是很好看,特別是賀如仙,縱然修爲高深定力深厚,也氣得險些罵出來,這第七關(guān)究竟是怎麼回事?
恆老神情古怪的拍了拍墨河肩膀,“你先回去修養(yǎng)一下,別有心理負擔。”
墨河點點頭,第一次逃也似的離開了。
恆齊玉苦笑的搖了搖頭,最後瞧了眼第七層,實在想不明白,他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回了藏寶閣。
賀如仙面有憂色的望向墨河去的方向,沉吟少許,依然是不放心,儘管知道墨河這孩子心如磐石沒那麼脆弱,但他還是著急,最後賀如仙仍是跟了上去,想好好勸慰一下孩子。
弟子們都將賀如仙神色看在眼裡,倒也沒說什麼,畢竟按照他們的說法,墨河是南域聖院未來不可多得的主力,大長老多關(guān)心一些,無可厚非。
此間事了,衆(zhòng)人議論紛紛,三五成羣地離開,有墨河這個前車之鑑,就算想做生意的弟子,此時也不敢貿(mào)然上玲瓏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