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陰風肅殺,已是深秋時節(jié),遠天外,一隻蒼鷹刺破雲(yún)層,俯瞰向那危石相砌的北樑城。
城牆斑駁,略顯死寂,牆上有旌旗搖曳,旗下站著一老一少猶如木樁,老者年過花甲,手拿一把羽扇輕搖,眸光落向城外,秋風掃過,城下頓起沙石,護城河畔伏屍過百,三千鐵騎手持兵戈虎視眈眈,夕陽下黑鐵甲冑烏光閃爍,肅殺之氣懸頭三尺凝而不散。
“方兒,你怕嗎”老者頷首,但目光一直掃視著下方。
“不怕”少年面容剛毅斬釘截鐵道,觀其樣貌不過二八,一派書生打扮,劍眉星目間卻有將門之風。
“爲師給你取名劉方,寓意千古流芳,便是望你能如你父親一般俠骨錚錚”說到此處,老者眸中精芒隱現(xiàn)露出希冀。
“學生,謹記老師教誨”劉方如是道,再看向城下之軍已然全無畏懼之色,腦海中浮現(xiàn)出父親身披金甲,抗四方敵的英姿。
數(shù)息後,城外一陣騷動,將士紛紛散開,一名謀士打扮的人由遠及近,此人身形消瘦同樣年過六旬,坐在戰(zhàn)馬之上。
“諸葛兄,世事真是難料啊,自永明宮一別後,你我二人竟以此種方式再相見”
“天道無常,聖心難測,司馬兄切莫著相了”城牆上,諸葛珣依舊雲(yún)淡風輕。
“自古聖心即天心,諸葛兄莫要逆天而行,交出鎮(zhèn)北侯劉崇之子,聖上寬宏,自會留你一條生路”司馬恭如勸道,戰(zhàn)馬逐漸向前逼近。諸葛珣隨即露出輕笑。
“二十年前,南昭國不過區(qū)區(qū)彈丸之地,危難之際,是鎮(zhèn)北侯大戰(zhàn)敵軍三天三夜,後與平南王聯(lián)手抗敵才使其免遭淪陷之劫,此後鎮(zhèn)北侯封地北境,抵禦夷狄開疆拓土,纔有了南朝,今日之南朝有一半都是劉將軍打下來的”諸葛珣字字誅心,不卑不亢看著司馬恭如。
“自三年前泰山封禪後,聖上性情大變疑心多慮,聽信小人讒言,再加上鎮(zhèn)北侯功高震主,聖上纔會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劉將軍九族,正所謂脣亡齒寒,司馬兄身爲平南王第一軍師,更應未雨綢繆”
“鎮(zhèn)北侯勾結北境夷狄意欲禍亂王朝,容不得你在這裡顛倒黑白挑撥離間,既然諸葛兄不聽勸,我們只有手底下見真章啦”三千鐵騎持兵操戈,須臾間蕩起陣陣罡風。
“劉將軍於我有知遇之恩,我諸葛珣誓死也要保住他僅有的血脈”將劉方攬在身前,諸葛珣繼續(xù)道“我苦心鑽研數(shù)年,這八門絕殺陣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羽扇揚起,護城河水兀自沸騰漫起三丈有餘,馬嘶聲起伏,城下將士齊齊後退了數(shù)步,緊接著有寒氣流竄,在護城河上形成一道玄冰屏障,將三千鐵騎生生隔開,北樑城上扇影翻動,劉方瞳孔縮張屏息凝視將諸葛珣的每一個動作都銘記在心。
“數(shù)年來你我交手不下百次,每每都是平分秋色教人如鯁在喉,今日一戰(zhàn)勢要分個高低,到底是你天易閣技勝一籌,還是我地玄門略領風騷”玄冰屏障一經(jīng)形成司馬恭如就屈指捏印,天地元氣如同受到召喚般瘋狂涌動起來,幻化成千百奇兵敲擊這屏障。
夕陽隱沒,星月漸顯,北樑城外鋒刃霍霍光影舞動,將夜映照地猶如白晝。
“八門絕殺陣不過如此,如今七門已破,看我破你死門殺陣”司馬恭如懸坐戰(zhàn)馬之上一身衣衫隨風鼓動,護城河上空兩股氣勁相互纏咬更有兵刃交戈,傳出一陣陣雷鳴般的碰撞聲。一息,兩息,三息,十息…………司馬恭如驀地噴出一口逆血,險些從馬上栽倒下來,城牆上諸葛珣同樣嘴角溢血,劉方眉頭輕鎖不知何如,他六歲便隨老師學習,在陣法一道上天賦極佳,可現(xiàn)在兩大陣法宗師生死對壘,他真是無從插手。
“不可能,這不可能”司馬恭如竟有些癲狂,一手抹掉嘴邊的血沫他陷入深深地沉思中,額頭兩側(cè)有細汗?jié)B出,期間有一名士兵碎唸了一聲被他一掌拍碎了胸膛,所有士兵都變得沉默異常,生怕打擾到他思考。
一盞茶後司馬恭如驀地擡頭死死地盯著諸葛珣,眼球凸起血絲格外鮮紅。“陣中的眼是假的,你竟然將陣眼種在了自己身上,這是在自掘墳墓”
“只要能護得劉方周全,我諸葛珣死又何懼”諸葛珣嘴角還在溢血,玄冰屏障不斷在減弱。
“老師”聽得此話劉方心中悲慟,只恨自己學藝不精竟要老師以死相救,手指緊扣入肉卻渾然不覺,他默默立誓如若今日大難不死,來日定要讓陷害劉家之衆(zhòng)血債血償。
哈哈哈…………
司馬恭如大笑三聲,周身氣勢竟節(jié)節(jié)攀升,所有元氣匯聚他頭頂上空,凝成一把巨斧。
“我本欲公平一戰(zhàn),奈何聖上有旨劉家之人務必斬草除根,而你又以死相逼,我只能如此了”
“破”
巨斧攜帶千鈞之勢力劈而下,生生將玄冰屏障撕開一道口子,但也力盡而止,諸葛珣再次溢血搖搖欲墜。
“嶽兄助我”司馬恭如大喊一聲,三千鐵騎後方呼嘯聲刺耳,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劃出一道氣浪,藉著豁口穿透冰牆直取劉方眉心,諸葛珣欲施以援手已是不及。
“不……”諸葛珣聲嘶力竭,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時間彷彿靜止,一道青光蓋過日月自天外飛來格擋住這致命一箭。
“地玄門,神箭一族,我要讓你們後悔來到這個世上”幫劉方化解危局後,一道聲音自夜空傳出,隨後青光消散日月再次恢復了光芒。
“司馬恭如!今日你機關算儘可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啊”諸葛珣說完就咳嗽起來伏倒在地。
“傳我令,將北樑城圍個水泄不通,我要讓劉方小兒插翅難逃”司馬恭如一聲令下,三千鐵騎迅速散開將城牆團團圍住。
“方兒,爲師身化陣眼半隻腳已經(jīng)踏進鬼門關,最多再爲你爭取半日時間,你快走”
“老師,要走一起走”劉方眼神堅定,緊緊抓住諸葛珣的衣袖。
“愚蠢至極”諸葛珣狠狠地扇了劉方一巴掌,一時怒氣攻心臉色愈加蒼白。
“老師,我……”劉方竟不知所措,這還是諸葛珣第一次出手打他。
“記住爲師的話,隱身江湖中找一個叫夜長風的人,他會讓你變得足夠強大”“快走!”
“老師……保重”劉方起身離去,在牆頭石階前不言不語三個響頭扣地,而後轉(zhuǎn)身隱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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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天際露出了魚肚白,十里外的空地上劉方轉(zhuǎn)身,只見北樑城方向狼煙四起衝起漫天火光,他知道北樑城破了,老師諸葛珣只怕兇多吉少。
朝著漫天大火劉方深深一拜,這一拜爲報答諸葛荀授業(yè)之恩,這一拜亦堅定了他爲父平反爲師雪恨的決心。
“轟咔”
遠處濺起塵煙,有大樹應聲轟然倒地。“真是陰魂不散”劉方極速遠去,途中布的陣法被破,可見敵人已經(jīng)摸清了他的逃亡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