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恰似鬼魅在夜間遊蕩時所發(fā)出的。哨,在荒山野澤中四處吹過。風(fēng)速是輕疾不緩的,但所過之處,那枯黃的樹葉,那衰敗的野草,卻只是隨風(fēng)飄落……
不錯,這是深秋的季節(jié),不可抗拒的寒冬即將蒞臨,天地間一切都因此而無可奈何的蒙上了一層黯淡的色彩。只是,這片幽靜的密林似乎來得特別早,寒風(fēng)已將枯葉剝落了大半,剩下光禿禿的樹丫在暗夜裡抖索著,彷彿是在鬼魅魔掌下shenyin的老者,顯得寒瑟極了,蕭索極了。
驀然,一陣如雷般急劇的馬蹄聲傳來,霍地只見密林之外的曠野上,追風(fēng)逐月般的涌現(xiàn)出一彪人馬——
人影翩飛,疾如狂風(fēng),展開輕功或策騎飛馳的三十餘名黑衣人怒嚷著,喧吵著,揮舞著各式各樣的兵刃,對一名衣白如雪之人狂追不捨!
片刻間,那白衣人在寒風(fēng)中已掠近了這片密林,看其來勢之疾,輕功竟似極爲(wèi)不弱,和他身後緊緊追趕的爲(wèi)首黑衣人身速亦不遑多讓,你逃我趕,邊作激烈的空中惡鬥!
幽靜的山林立即被這些呼喊、吆喝、兵刃猛烈的撞擊聲所充斥,人掠馬馳,蹄揚草飛,震動著那些枯枝抖索得更加厲害!
待到那衆(zhòng)人馬近前,這才清楚看見,前面的白衣人年數(shù)約在三十出頭,瘦削臉型,面色枯黃,獅口鷂目,眸子中隱隱射出一種怨恨至極的兇光,似是要噴出火來,可想而知,他內(nèi)心恨憤之程度。這也難怪,因爲(wèi)他渾身已被人砍有不下十處之多的傷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以寡敵衆(zhòng),岌岌可危!
雖處在不利之勢,但他卻毫不退縮,悍不畏死,手中一條丈二流星錘旋舞暴砸,幻起漫天錘影,強勁的氣流衝激得他身邊兩丈範(fàn)圍內(nèi)之衰草紛紛飛揚,整個兒看去,他就像一頭髮狂嗜血的兇豹,膘悍、暴厲,兇猛無比!
緊追而來的,邊與他作忘我惡戰(zhàn)的爲(wèi)首黑衣大漢,一臉二寸來長、黑濃且粗硬如針的短鬚,豹眼環(huán)睜,粗眉如刀,神情狠厲,手握一柄五尺來長的九環(huán)厚背刀,掄得嘯如獅吼,強烈的刀氣狂飈,將地上的草皮捲揚而起,鋪天蓋地的襲砸向稍前的白衣人!
“田再鳴,用不著困獸猶鬥了,識相的,交出那半張羊皮,萬事皆休,否則,嘿嘿……今日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寒夜密林之外,傳出濃須大漢陰惻惻的如夜鷹般的狠笑,讓人聞而發(fā)怵、心悸,遍體生起疙瘩。
他雖然說著話,但這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出招之速,攻勢反而愈見狠厲兇猛,直有撼山慄嶽之威!
一輪瘋狂的快攻,逼得白衣漢子疾快掠進密林裡時又暴退數(shù)丈,刀光如潮,血光乍現(xiàn),同時傳出一聲悶哼,一蓬血雨漫灑而下,兩名黑衣大漢同時摔出丈外!
爲(wèi)首的黑衣人“哼”了一聲,怒氣沖天地道:
“媽的,姓田的,以你一人之力,自忖還能逃出我‘俠義五行門’的掌心麼?今日總算讓我尋到了你,交出那半張羊皮,或可饒你不死,若再負隅頑抗,王三爺?shù)牡犊删鸵獙⒛阋坏兜兜幕顒幜耍炜鞐夊N束手就擒吧!”
餘下的衆(zhòng)黑衣人亦氣焰囂狂,紛紛幫腔道:
“弟兄們,圈緊點,姓田的跑不了,半張羊皮捲到他手上就當(dāng)是這小子接到了閻王貼……”
“小六子,可別讓他奶奶的往林子裡竄!……”
那爲(wèi)首黑衣大漢正是在“俠義五行門”中位居第三把交椅的“行天豹”王僕泰,在衆(zhòng)屬下說話的片刻工夫中已與對方激鬥著飛掠到一棵高達十?dāng)?shù)尺的落葉松上,動作捷如貍鶻,疾如電掣,“鏘鏗”,王僕泰一陣橫劈斜斬的搶攻,逼得對方疾退數(shù)步,才插言道:
“白衣教的邪魔歪道也想窺得這份武林至寶?簡直是他孃的白日做夢,且不說咱們北六省的白道朋友放你不過,就是摞在你們南面黑道老大洗老爺子手裡,也得他孃的扒了你一層狗皮!”
九環(huán)厚背刀交叉連劈三式,“行天豹”王僕泰接著陰森森地笑道:
“洗老爺子的‘洗家堡’就在山下,姓田的,你要是有種的就跳下去,看看姓洗的老王八羔子會否放你一條生路?哈哈哈……”
原來,這白衣漢子正是南七省中“白衣教”左護衛(wèi)田再鳴!
如今江湖,南北兩道各自分立,南面由黑道把持,勢力最大的莫過於“洗家堡”之主“神鬼同愁”洗管非,但同時並立的“兩鎮(zhèn)三教”,其勢頭亦相當(dāng)不弱。“兩鎮(zhèn)”便是“龍門鎮(zhèn)”、“平板鎮(zhèn)”;“三教”自是“白衣教”、“茍合教”與“開花教”。而北面六省則是白道天下,其中“俠義五行門”、“仁義八卦門”與“神義無相門”齊頭並進,各領(lǐng)一方,勢力亦各不相讓!
往日“一堡兩鎮(zhèn)三門三教”各自制肘,倒是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但驀然在一夜之間,傳聞武林至寶《林海秘語》竟重現(xiàn)江湖,各派才盡選好手誓死爭奪,南七北六混戰(zhàn)一團!
三日前,“白衣教”終於從“龍門鎮(zhèn)”高手中拚死搶出了那半張羊皮——傳聞就是《林海秘語》,此刻又被“俠義五行門”兜頭截住!
這時,“白衣教”隨行好手早已列傷殆盡,唯剩左護衛(wèi)田再鳴亦因流血過多而一口真氣難以提聚,他自空中踉蹌著地,強自穩(wěn)住顫晃欲倒的身形,咬著牙吼道:
“狗孃養(yǎng)的‘俠義五行門’,有種的就一刀宰了老子,老子人頭落地,你他孃的也別想得到……”
不待田再鳴說完,隨身而落的王僕泰怒哼一聲,陰狠地道:“姓田的,你當(dāng)我王三爺殺你不得嗎?殺了你,老子照樣能取得那半張羊皮,就算你把它吞到肚子裡,爺們也會剖腹取物!”
額上立冒青筋暴凸,田再鳴勃然怒喝道:“姓王的,你頭上枉自頂著‘俠義’二字,全他孃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武林雜碎!那半張羊皮老子早嚼爛了,吞到肚子裡,如今恐怕早化成了糞便一堆,你他孃的就來剖腹取屎吧!”
目中兇光陡然大盛,猙獰可怖至極,王僕泰狠一挫牙,厲聲揮手喝道:“好!剖他的腹……”
“腹”字還在他的舌尖上打轉(zhuǎn)尚未完全吐出,一聲驚呼已清楚地搶先散播在衆(zhòng)人耳際,驚呼聲中,他的身子如螺旋般地疾旋掠閃,田再鳴趁他說話之際,竟驟然猝襲。
流星錘閃幻起一溜耀月虹芒,帶著一道道,一層層的弧紋,厲嘯著狠砸向王僕泰的胸膛、腹中二路,勢如奔雷,迅不可擋!
似是沒料到對方重傷之下還有這般悍勇,王僕泰不由地大吃一驚,饒是他閃避迅捷,但隨著“砰”地一聲,只覺一陣難忍的巨痛痛徹心睥,右腰髖骨傳出清脆的碎裂之聲,敢情已被流星錘擊個正著。
悶哼聲中,王僕泰條件反射般地急忙後掠丈外,田再鳴也不再攻擊,而是折向左邊那座高聳入雲(yún)的山峰狂掠逃逸。
“追!追!給我追!姓田的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決不讓他好活!”
見對方疾逃而去,王僕泰忍痛急喝,自己也顧不得傷勢,右手倒轉(zhuǎn)刀尖往地上一點,身子借勢如矢般電射而起,追了上去!
“俠義五行門”衆(zhòng)人領(lǐng)命,皆將輕功提至極限,呼喊著狂追而上!
由於體力傷疲過度,田再鳴只感一陣頭昏眼花,勉力躥逃,已漸覺力不從心,掠至那座山頭,就不得不停下喘息幾口。
未待他身形立定,王僕泰與衆(zhòng)屬下已如影隨形的緊追而至!
“鏘鏘,噹噹!”
二話不說,“俠義五行門”衆(zhòng)人如潮水般由四面一齊向田再鳴展開狂風(fēng)驟雨般的猛烈攻擊,刀光劍影,穿插交織,漫空瀉灑,形成了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天羅地網(wǎng)!
瞬即,慘呼連連,幾乎同一時間發(fā)出,“咕咚”聲中,相繼有六名黑衣人就像劈柴般那麼直挺挺地栽倒地上,腥目的殷紅血液立時染紅了一片。
田再鳴卻好似喝醉了酒,身子踉蹌,他雖然拼力擊斃了六人,但身上又捱了數(shù)刀,傷口皮肉翻綻,白骨清晰可睹,鮮血泉涌,好似風(fēng)中殘燭,危險可鑑。
突然,看著周圍涌來的衆(zhòng)人,看著他們手中明晃晃的,沾著耀眼鮮血的兵刃,本該退後的田再鳴卻頓住了身形,不敢再退。有什麼比敵人的刀尖更令人可懼的事?——那霍然是一道沒有後路的懸崖!
由崖下飄落上來的呼呼寒風(fēng),他已能清楚的感覺到了,所以他已審度出眼前自己所處的困境。
“姓田的,有種的你就跳下去,那下面把你摔得粉身碎骨,也省得爺們再費心思找那半張鳥皮!”
一名獐頭鼠目的黑衣人狐假虎威的與兩名同伴挺刃向前逼近,就在這時,田再鳴身形驀然極快左移五尺,手中的流星錘恍如有了靈性似的,並不見它甩旋運作,卻筆直如戟如虹般貫至,標(biāo)射向那位說話的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