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程仁靜來說，能進入玄武醫院工作，一直是她最引以爲傲的事情。
但偏偏，這份驕傲上面，蒙著一層陰影。
那就是體檢中心。
作爲曾坐鎮手術檯的外科主刀醫師，她無法接受自己只能在體檢中心，做個小小的副主任，每天幫人看看片子，寫寫報告，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可她又無力改變這一切。
因爲一場比賽的結果可以更改，日常的診斷治療卻實實在在的擺在那裡。
最初來到玄武，她也在心外待過一段時間，但因爲能力不足，終究還是把她拿了下來。
陰沉在臉上閃逝而過，程仁靜猛吸口氣，視線定格在林霄的身上。
“你應該就是這支團隊的主刀醫師吧？”
“玄武醫院人才濟濟，像我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沒什麼好質疑的！”
“你該不會覺得，能入決賽圈，就代表前程無憂了吧，換做是你，也許連這體檢中心都進不來的，小夥子，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明白了嗎？”
不得不說，程仁靜這番反擊還是很精彩的。
只是，剛纔她臉色的陰晴變化，還是出賣了她。
“放心，我們林主任到了玄武，絕對比你的地位要高！”
李慶林在旁氣不過，直接叫囂出聲，“別說林主任，哪怕是沐主任過來，都是心外主任的級別，哪像你這樣，做個清水衙門的主任，還特麼是個副職！”
作爲林霄的親傳弟子，又是海雲第一醫院公認的太子爺，李慶林亦是久經沙場，懟起人來毫不客氣，字字戳心，甚至，比林霄還要直白幾分。
程仁靜聽的臉都綠了。
她想在鄭秀宜身上找回面子，可沐婉秋已經先一步挽住鄭秀宜的手臂，轉身走出三米多遠。
這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發不上力！
“婉秋，謝謝你。”
鄭秀宜笑了笑，微微側頭，準備向林霄他們也道一聲謝。
但下一刻，她就被一個西裝男擋住前路。
“小程主任，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一道沉厚的聲音，自西裝男的身後響起，隨即，一位灰衣老者揹負雙手，現身出來，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但能感覺到淡淡的威壓，讓人下意識想要避開。
程仁靜感覺她眼前的黑暗，全被這道聲音驅散，興奮的走上前來，卻在下一秒，轉變爲無窮的委屈。
“傑叔，沒什麼麻煩，師姐就是跟我鬧著玩的。”
那並不純熟的夾子音，聽的人眉角狂跳。
大姐，夾不出來就算了，何必要污染大家的耳朵呢！
可這位傑叔很吃這一套，眼神瞬間竣冷下來。
在幾人的臉上一一刮過，最終停在鄭秀宜的身上：“你就是小程主任的師姐？”
“是我。”
鄭秀宜皺眉道，“請問你是？”
那位西裝男忽的樂了，嗤笑道：“主任，京城醫學界裡，竟然還有不認識您的，這也真是奇了。”
“他們不是京城的醫生。”
程仁靜見縫插針的說，“他們來自海雲，這次是來參加柳葉杯……”
“小地方的啊。”
灰衣老者淡聲打斷，輕飄飄的口吻，滿是對林霄幾人的不屑。
彷彿人生來就分了三六九等，他是優渥的上等人，而林霄，是最下層的蜉蝣螻蟻！
對於灰衣老者的打斷，鄭秀宜並不惱火，反而喜聞樂見，她還擔心，灰衣老者會因爲林霄幾人的決賽身份，而對他們高看一眼，但現在看，她完全就是多慮了。
也對，寒門貴子，那不還是寒門的麼！？
“師姐，你怎麼連個您字都不用！”
念頭至此，程仁靜立刻端起架子，教訓道，“傑叔他可是京城醫委會的醫保科主任，只要他老人家金口一開，就能讓你們醫院的藥品採購名單地覆天翻，你剛剛這個態度，真的是太減分了！”
鄭秀宜臉色微變，她怎麼也沒想到，隨便來體檢中心問個路，怎麼還能碰到這樣的大人物。
但細細想來，就不難理解了。
程仁靜一直是眼高於頂的性子，能讓她站在體檢中心的大廳等待，對方必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喉嚨滾動片刻，鄭秀宜終究是艱難開口：“主任，我不知道您的身份，還請您不要見怪。”
“不知者無罪。”
話是這麼說，但灰衣老者擺手的動作，顯得極度不耐，“何況，小地方的人一貫如此，我也算見的習慣了，小程主任不追究也就是了。”
程仁靜明顯憋笑：“您都這麼說了，我當然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了。”
她小不小氣先放在一邊，但肯定不會在此刻欺負鄭秀宜，一個小小的體檢中心，誰也不認識誰的，欺負人有什麼意思？
今天這口氣，必須留在更大的場合！
灰衣老者點點頭，道：“那我們先去體檢？”
“好。”
程仁靜忙拱拱手，笑靨如花，“早給您安排好了，您放心，這是無痛胃鏡，而且有我親自操作，保證沒有一點痛苦。”
灰衣老者眉心舒展開來，他能輕易放過鄭秀宜，想來也是跟今天的胃鏡檢查有關。
哪怕現在的醫療條件非常成熟，胃鏡也屬於有創檢查，在胃管進入時，難免會伴隨一些疼痛或者乾嘔，許多人都是談之色變，灰衣老者作爲業內人士，自然對其中的痛苦更加了解。
“老先生。”
就在這時，林霄突然叫住他們，“你的情況不適合無痛胃鏡，貿然檢查，會有喉痙攣的風險。”
灰衣老者回過頭，眉目繃緊：“你又是哪位？”
“傑叔，您不用理會他的話！”
程仁靜猛然看向林霄，寒光畢現，“你安的什麼心思，不做無痛，難道要傑叔做普通的胃鏡麼！”
沐婉秋幾人雖然沒有制止林霄，但亦是面露不解。
胃鏡檢查的確不是毫無風險，但概率也並不算高，程仁靜再德不配位，還能連這些都不懂麼？
林霄聳了聳肩，淡聲道：“在你吸菸的時候，一定能注意到你的喉嚨對於菸草的敏感度，要比普通人高上許多，我說的沒錯吧？”
灰衣老者原本對林霄的話毫不在乎，但聽到這，瞳孔猛然縮緊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