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貞幹”自負地道:
“此樂,乃老夫潛心研究五年,制曲成譜;又花三年時光,精心調(diào)教,方乃大成。”
灰三肅容而立,侃侃而談,一手撫須,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只是,他口中所吐的,卻是莫貞乾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滑稽。
灰三一番話說完,斜睨了許元休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居然沒有被這樂聲打動,頓時一愣。
它稍加思索,才醒悟過來,道:“啊,呵呵呵呵……並非老夫敝帚自珍,不捨得拿出來獻給許道友,實是此樂近期剛剛大成,或仍……稍有瑕疵,稍有瑕疵……呵呵呵呵……”
許元休心道:“你這個不能說稍有瑕疵吧,簡直狗屁不是?!?
哦,當(dāng)然,比之剛纔那些更狗屁不是的,這段“雅樂”至少還有了節(jié)奏。
不過,他自然也不好直言,便好奇地問道:
“樂師何在,可否一見?”
這些叮叮噹噹的聲音,是從中堂之後傳來的。
顯然“樂師”在另外一個倉房中。
灰三聽見許元休的話,這分明是認可的態(tài)度,不由得大喜。
然而,喜色之後,又稍有隱憂。
它思忖了一番,方纔說道:“那個……許道友,這樂師的相貌十分不雅,我只怕……”
許元休擺擺手道:“請放心,我是道士,無論你的樂師長得有多可怕,我都不會怕?!?
“啊,那就好,那就好……”
灰三欠了欠身,道:“不過,在下先請見諒。許道友想看的話,還需移步屈就?!?
它說完,欠著身子,伸手一指。
只見中堂旁邊,還有一扇不大的側(cè)門。
門內(nèi),亮著橘紅色的光芒。
許元休點點頭,便站起身,往那側(cè)門走去。
灰三也走過來,跟許元休肩並著肩,向裡走去。
門很窄,剛好能容下兩人並行而入。
這是一間狹長的艙房,看起來像是倉庫,裡面空蕩蕩的,只在牆角處丟了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最爲(wèi)醒目的是,中間立著一根粗大的柱子。單單是這根柱子的體積,都幾乎佔據(jù)了艙房三分之一的寬度。
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屍骨,還有腐屍,以及一些兵器。
也不知這些人,是原本是樓船的乘客,還是像他一樣的外來者。
甚至於,許元休還看到一個沾滿了灰塵的儲物袋。
幾乎同時,他也看到了“樂師”。
“樂師”,是兩個人。
具體地說,是一具腐屍、和一具枯骨。
腐屍手中,拿著一把造型奇特的錘子。
看到這把錘子,許元休目中閃過一抹異色:
居然是一把中品法器,而且看起來,絲毫不比自己的攝魂傘遜色半分。
枯骨手中拿著一截骨棒,一看就是人類大腿骨的骨棒,骨棒呈現(xiàn)灰白色。
兩個“樂師”,相對而立,圍著一尊鐵砧。
鐵砧上面,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劍。
腐屍用錘子,枯骨用骨棒,兩人正在輪流著敲打鐵砧上的劍。
“噹噹噹……”
鐵錘錘擊三下。
“叮叮?!?
骨棒錘擊三下。
或許是兩“樂師”太想演奏好了,太過於賣力氣了。
腐屍的錘頭,已經(jīng)錘擊地有些扁了,而且越來越扁。
枯骨的骨棒,則是每錘擊一下,都會有一些熒光從骨棒之上散落,
棒骨也變得越來越短。
而更加離奇的是,鐵砧上那把鏽跡斑斑的劍,在如此錘擊之下,竟然連劍身上的鐵鏽都沒掉一點。
嗯,原來真的是一段打擊樂。
灰三看著許元休,滿臉期待,好像是一個學(xué)生,正期待著老師的點評。
許元休看著鐵砧上那把鏽跡斑斑的劍,點頭說道:
“甚好?!?
灰三聽了,緊繃的臉皮,終於釋然,一張老鼠臉也笑開了花:
“呵呵,許道友這當(dāng)真是謬讚了?!?
它一句話說完,向前走去,直走到兩名“樂師”身邊。
一具腐屍、一具枯骨,停止的錘擊。
灰三握著劍柄,將鐵砧上的劍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會,然後又拿著走回來,將它遞給許元休。
許元休下意識的接過來,一臉訝異地看向灰三。
灰三笑著道:“灰三鼠族,甚爲(wèi)清貧,許道友來做客,也沒有什麼好禮相送的。這把劍雖然鏽了,但好生打磨一下,也可一用。
道友若不嫌棄,還望笑納。”
許元休這下當(dāng)真驚訝了:“送給我了?”
灰三點點頭,道:“還望道友不要嫌棄纔是?!?
許元休眨了眨眼,道:“道友太過客氣了,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說完,又重新回到大廳。
灰三見許元休杯中之酒滴口不沾,桌上滿滿的菜餚也是原封未動,有些會意,道:
“許道友旅途勞頓,且請歇息一晚?!?
說完,它忽然拍了拍手。
然後,十五六個舞姬,紛紛停止舞蹈,走了過來,一字排開站在那裡。
灰三說道:“這些都是我最出衆(zhòng)的後輩女子,許道友旅途寂寞,儘可隨意挑選?!?
許元休看這些舞姬,各個細腰細腿、小腳小手,雖然臉上帶著細細的絨毛和尖挺的鼻子,然而一雙眼睛居然都不太小,還有這粉紅的眼影和長長的睫毛。
她們聽見灰三的話,都搖著細長的尾巴,似乎一臉期待的模樣。
許元休聽了,連忙回絕道:“多謝道友盛情,在下愧不敢當(dāng)。實不相瞞,在下實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
他說著這句話,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朝生觀的規(guī)矩,凡是有事需要下山,至少需要兩人同行。自己此番下山,怎麼就一個人呢?”
許元休仔細回憶起來,然而明明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無奈,他只好自我開解道:“或許是因爲(wèi),替靈印道人送信只是一件私事的緣故吧。”
灰三見狀,也不強留,只道:“既然如此,等道友辦完了事,還請再來府上多住幾日?!?
“一定,一定。”
許元休手拿鏽劍,跟灰三道別,然後就大步向外走去,直出了大廳。
看著許元休消失的身影,灰三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不見了。
一衆(zhòng)鼠人,也紛紛圍攏上來。
灰三面向自己衆(zhòng)多的子孫,神情凝重地道: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翻譯:我們灰三一族,被困這絕地數(shù)十年,才迎來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否能夠成功,全憑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