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飛起,獵獵作響,離窗戶最近的樹枝上,一抹白色映入眼簾。
那是一隻貓!一隻在陽光下白的耀眼的貓!那如寶石般剔透閃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盯得她脊背發涼,肩膀僵硬,目光死死地被那隻貓鎖定,一瞬間,她的心頭涌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驚喜,詫異,痛苦,緊張,焦灼……彷彿一朵被她細心呵護多年的花終於要綻放一樣,同時,她又充滿了恐懼,如果這朵花的名字叫作荼蘼,那麼花開之後——便是凋零。
就在她想要起身的瞬間,風突然倒向,窗簾也因氣壓失衡而落了下來,將她注視的那一幕遮住,好似舞臺劇的謝幕。
不,不要!
若雨晴來不及多想,近似瘋狂的衝過去,唰——地一聲把窗簾拉開,強光充斥著她的視線,可她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眼睛,彷彿若她錯過了什麼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窗外,風柔柔的吹著,樹葉搖曳著陽光,將它層層揉碎,枝頭幾隻麻雀因她驚擾而嘰嘰喳喳的飛向另一棵樹,而離窗戶最近的樹枝上,什麼都沒有……
終於,一顆豆大的淚珠滾落,在安靜的沒人看見的角度,不知是因爲悲傷,還是刺眼的陽光。身後老師的呵斥聲,餘安的壓低的叫喊聲,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好像再一次失去了什麼……她失望,她憤怒,自己究竟要怎樣?這麼多年了,爲什麼還要抓住這樣一個虛幻的夢不放?
……可笑。
“老大,老大?”餘安的叫喊聲將在自己思緒中神遊的若雨晴喚醒,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你沒事吧?從早上開始就心不在焉的,對了,你早上看見什麼啦?慌慌張張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餘安在耳邊叨叨著,若雨晴不得不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心事拋開,回到現實。
餘安拎著她的包在旁身邊跟著——原來,今天的課已經被她渾渾噩噩度過了。“我們晚上去哪吃飯?”餘安翻著手機裡的美食周邊,徵求她的意見。這時,她的電話響了。
“大伯?……好,我知道了。”若雨晴接完電話,淡淡的說道,“安子,我有約了?!?
晚上,若雨晴一身輕型素衣,既有一種隱居士所特有的幽靜之風,又顯得端莊大方,寧靜素雅。衣料雖單薄柔美,卻因她長年習武和一頭利落的短髮而顯得英氣十足,猶有一種巾幗之風。
她走在某高級飯店的長廊裡,眉頭微鎖,回想著電話裡大伯的話。
大伯的女兒回來了。
若風輕,大伯的女兒,是在她進山習武之後有的,一直在國外唸書,所以她並不熟識。之前也只是看過她發回來的幾張照片,打扮的倒是很時尚,不過對於若雨晴這個與時代脫節的人來說,那造型顯得有些出格。她不知道性格,經歷如此迥然不同的兩個人以後能不能很好相處,況且,她至今也只交了餘安這一個朋友,人際方面,她的確是個BUG。
想著想著,她已經來到了這扇門前。若雨晴愣愣的站在門口,似乎還沒準備好要進去,正準備做個深呼吸,頭頂卻穿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你也要進去嗎?”若雨晴一嚇,擡頭便迎上了那人帶著些許笑意的眼神。那是一個比他高出一頭的男生,黑色碎髮被簡單的打理了一下,顯得很正式,又不失年輕人的活力,白襯衫加黑色西服褲很好的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形。
門口這兩個人,給人一種既相似又全然不同的奇妙感覺。雖然都穿著大方得體,乾淨利落,可是若雨晴的乾淨中更多的是清冷,讓人難以接近,產生距離感。而他的乾淨則似裹了一層蜜糖,純粹,溫暖,加上他淡淡的微笑,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想要信任。
若雨晴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一絲變化,然而她的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暖?!斑M去吧?!闭f著,他便推開了那扇門……
若雨晴在他身後,被當了個嚴實,只聽見一個女孩的驚喜的叫聲:“蘇翊哥!”接著前面這個男生也禮貌的點了下頭,問候另一個人?!叭舨??!?
若雨晴從他身後走出來,這纔看清了局勢。除了大伯,大伯母和若風輕之外,還有兩個生面孔,可能與身邊這個男生有關。
“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若風輕聲音突然變小,唸叨著,語氣裡好像有些失望。
“呵,晴晴的翊兒都來了,好好好。”大伯笑道,“來來來,快坐。”
可這位置的安排又讓若雨晴尷尬了一下。眼前的局面是,大伯的一邊坐著兩位生面孔,另一邊坐著大伯母和若風輕,剩下的位置是生面孔和若風輕中間挨著的兩個。這本應該很好理解,若雨晴理所當然的應該坐在若風輕那邊,可是沒想到她剛要走過去,若風輕便站起來喊了一句:“蘇翊哥,坐這邊!”
這讓若雨晴的腳又定在了原地,不知是退是進。好像無論她怎麼做都沒辦法融入這個飯局,突然間,她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她回到城市生活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壓抑……不知所措。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氣氛也尷尬起來,若風輕也意識到了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默默地坐了下來。若雨晴的手緊緊的攥著衣袖,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而身邊的蘇翊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若雨晴一愣,望著他微笑的臉,身體卻被一股力量拉過去。蘇翊將她帶到若風輕旁邊的座位,紳士的將椅子挪開,做了個請的手勢。
若雨晴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禮貌的微微頷首,坐在了若風輕身邊。
雖然這個過程讓她很不適,但自始至終,在她的臉上都找不出一絲慌亂與波瀾。畢竟,她在山裡生活多年,又是習武之人,最講究的就是心境的平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遇到多麼強大的敵人,都不能自亂陣腳,把情緒都掛在臉上。隱藏情緒,察言觀色,這些,她一直做得很好。
蘇翊坐在她的身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他很欣賞她的沉穩,不由地嘴角也跟著上揚。
“啊,晴晴啊,”爲了緩和氣氛,大伯趕緊接話,“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蘇伯伯,那位是蘇阿姨,都是大伯的老朋友,也是生意上最信任的夥伴!”大伯非常鄭重的向她介紹身旁的那兩位生面孔,若雨晴趕緊起身問候,接著,又提到了身旁的這個男生,“這位,是蘇家的公子,蘇翊,你妹妹在國外讀書一直託他的照顧,啊,一表人才!這次一起回國,得好好謝謝人家……”
人到齊了,菜也陸陸續續的上齊了。飯桌上的人,除了她,都聊的很開心。尤其是兩邊的若風輕和蘇翊,好似當她不存在一樣,歪著頭照樣打得火熱,真的,還不如剛剛讓他倆坐一起。長輩們聊長輩們的,他倆聊他倆的,一般聚會時是奇數,就會有一個人落單。而此時,若雨晴就是那個倒黴的落單的人。雖然偶爾蘇翊也會找她搭話,可畢竟話不投機人不對,她也只是短短的迴應後就被若風輕搶過了話頭。
爲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很閒,她就一直吃菜,雖然吃的非常慢,但飯局還是長得令她難以忍受,面前的菜都要被她清空了。期間,大伯母居然還問了一句:“晴晴,你喜歡吃這道菜?。吭賮硪环莺貌缓茫俊迸萌粲昵绮铧c沒噎死,乾笑了幾聲,搖了搖頭。
最終這場飯局的結束,還要感謝一個人——若風輕。要不是她與蘇翊聊得太high,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以大伯的興致,這場飯局還能再延續一個小時。
走出飯店,蘇翊扶著若風輕去上車。大伯和蘇伯伯在飯店門口聊了幾句,便依依惜別了。一陣冷風吹過,若雨晴那發熱發昏的頭終於冷靜了不少,並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深深地嘆了口氣。
之後,大伯回頭叫她,“晴晴,這麼晚了,回老宅吧。”老宅,那個回憶不多卻也夠刻骨銘心的地方,她很久都沒回去了,因爲她怕走進老宅,會再一次揭開父母不在的那道傷疤。
若雨晴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不了,大伯,我明早還有課,自己回公寓就好。”
“那怎麼行,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險……這樣,我讓司機先……先送你回去……小李!”大伯結巴著衝著別人家的車嚷嚷著。
“真的不用了大伯,您快上車吧!”若雨晴過來扶大伯,大伯卻很堅持,還說什麼她的父母不在身邊啊,要是他這個當大伯的沒有照顧好她,會怎麼怎麼樣。大伯可能真的有些醉了,平時他是不會把自己的父母掛在嘴邊的。若雨晴聽著沒有說話,努力隱忍才讓自己沒有在人前落淚。
“若伯伯”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剛剛把若風輕扶上車的蘇翊走了過來,“您放心,我替您把若小姐送回去,您就先回去休息吧?!彼穆曇翎輳酚幸环N魅惑力,大伯聽後,頓時覺得這主意挺好,終於願意上車,走之前還不停的嘮叨,囑咐他倆要注意安全什麼的。
蘇翊是自己開車來的,所以沒和蘇伯伯一起?,F在“熱熱鬧鬧”的一場飯局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但若雨晴還是不習慣和陌生人相處。
“上車吧。”蘇翊逆著路燈的光,靜靜的看著她。路燈下,他的輪廓顯得更加俊朗,額前的碎髮耷拉下來顯得有些慵懶與隨性。若雨晴盯著他的眼睛,裡面柔情似水,竟然讓她猜不透他的一絲想法,好像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是這幅表情。像她這樣敏感的人都猜不透的人,簡直太少了——雖然,她這麼多年也沒接觸過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