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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只想問一句,你究竟是姓夏,還是姓雲(yún)?”

因爲(wèi)隱姓埋名躲藏多年,他早已不復(fù)年輕時的瀟灑俊逸,四十多歲的人,臉比北方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五十歲牧民看起來還要蒼老,聲音也嘶啞,神色也陰鬱,根本瞧不出一絲舊日的影子。盯著面前十來歲的少女,明明模樣還稚嫩,一開口聲音清脆,他愣是能時時刻刻將她看成另一個人。

“不是的,鄭先生,我姓裴,裴雲(yún)卿。”

被綁在太師椅上不能動彈,他所有的恐懼,憤怒,悔恨,焦躁都只能通過冷冰冰的眼神加以掩飾,他冷笑道:“果然,從你第一天進(jìn)蘇記燈籠坊開始我就該明白,沒有那麼巧的事,怎麼可能有個人和晚晴十五歲的樣子那麼相像!果然是你,夏晚晴是你親姑姑,你是夏晚晴當(dāng)年捨棄性命送走的夏家遺孤!你是夏家嫡女!你是回來復(fù)仇的!”

“鄭先生說笑了,滿門抄斬是聖意,復(fù)仇又從何說起?”

又是這幅樣子!滿門抄斬的仇恨卻可以如此雲(yún)淡風(fēng)輕得說起!才十五歲的年紀(jì)就好像什麼都能參悟看透!這種勝券在握的優(yōu)哉遊哉真是令人厭惡!他眼神越加冰冷,笑意卻越發(fā)猙獰。

“淳化四年,夏叢箴時任戶部尚書,又是太子太傅,官居高位,門第煊赫,盛極一時。年初,夏叢箴在深宮爲(wèi)妃的女兒暴斃而亡,夏叢箴的兩個門生居然上書要求細(xì)查,笑話,皇上的女人比地上螞蟻都多,誰死誰活根本不重要,再說了,就算是死的冤枉,老丈人如夏叢箴又有什麼資格拐彎抹角地逼著皇上討公道!也活該他夏叢箴倒黴,輔佐的太子忒也不成氣候,一天天的囂張跋扈起來,皇上還身體康健太子就敢上躥下跳,想造反嗎?緊接著,呵呵,貪污庫銀!結(jié)黨營私!這兩條罪就足夠滿門抄斬了……怎麼,不想聽?不想聽你們夏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敗落?”

“難爲(wèi)鄭先生還記得。”

“我當(dāng)然記得!夏叢箴拜託我照顧他最心疼的孫女夏晚晴,就此害我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淳化四年夏家滿門抄斬,夏晚晴仗著自己長年臥病在牀沒人認(rèn)得她,單人一騎跑去蘇州通知爲(wèi)官的弟弟夏晚煦,兩人安排好退路,然後折回物華城。淳化六年,夏晚煦死,淳化八年,夏晚晴死!除了夏晚晴臨死前送走了你,夏家是真的能死的都死完了!”

他盯著少女沒有一絲變化的臉,更加憤怒地說:“可是我呢?你們夏家的事,憑什麼牽累我?我好好的神醫(yī)沒得做,又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現(xiàn)在還要被你綁在這裡興師問罪!呵,真是笑話,夏晚晴又不是我害死的!”

“鄭先生多慮了,不是爲(wèi)了興師問罪才綁著侯先生,只是似乎不這麼綁著,鄭先生就不大想見我。”

他當(dāng)然不想見她。隱姓埋名在小小的蘇家燈籠坊做工,自第一次見她就疑心是衝著自己來的,他扎燈籠,她畫燈,安安分分過了幾年,但那張和夏晚晴相似的臉讓他沒有一刻能擺脫舊事的恐懼。

“再說一遍,夏晚晴——不是——我害死的!”他終於咆哮起來,在寂寂夜色裡令人毛骨悚然,太師椅被晃動,捆綁用的麻繩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音,他幾近崩潰地重複,“夏晚晴不是我害死的!你要找就找慕九章,你找慕九章!”

“夏家出事前,和夏晚晴定親的慕家四少爺慕九章?”

他突然不動了,是的,沒有看錯,少女的神色終於發(fā)生了些微的變化,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陡然顯出明亮的光澤來,她一襲粉色小衫子,本來若一片桃花,雖嬌豔多姿但可有可無的桃花,這刻突然璨若雲(yún)霞,睜開眼就看得見的漫天雲(yún)霞。

“你爲(wèi)夏晚晴歸來?”

少女卻不再開口,只是略略蹙眉看著他。

那樣薄涼的目光令他陡然心悸,想起夏晚晴,他終於如被絲絲抽走力氣一般頹然說:“慕九章將夏晚晴的事告訴了他爹慕重山。有人通風(fēng)報信,所以夏晚晴得以提前將你送走,但她自己卻被活活燒死。你不必這樣看我,我是沒救她,我本就沒有立場捨棄性命去救她,爲(wèi)了你們夏家,我失去的已經(jīng)夠多了!”

“鄭中扉,”少女道,“多謝你。”

她認(rèn)認(rèn)真真行禮,擡起頭卻目露清光說:“你走吧,看好嘴巴,離開物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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