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趕廠車的每個日子裡,其實也是汽車廠那些轉(zhuǎn)學在外的孩子一個能夠天天分享與交流的美好時光。
一天見不到孩子的家長們怕孩子們餓,或塞點零錢,或買點零食讓孩子帶在書包裡。在等廠車或坐在廠車的時候,孩子們到會拿出自己的東西和大家一起分享,張不倫從來不願意帶零食,因爲那個時候他特別喜歡一種自己看上的一種袋裝的海帶絲零食,拿水一泡就是一碗湯,如果當零食吃,用手捻出一小撮,放進嘴裡,鮮辣無比,確實是一種美味,上了一天學的孩子們,還特別喜歡吃。而且價格也不貴,一角一分一袋。
張不倫有天一邊和大家分享海帶絲,一邊說笑的時候,突然就看見陳先佩在廠車很暗的燈光下抱著一本書津津有味看著,時而凝重時而微笑,像著了魔一樣。張不倫一時好奇,扶著座椅走到他身後,這是一段兩個武林高手相約決戰(zhàn)後的情節(jié),看著看著就把張不倫給鎮(zhèn)住了,以至於一直站在座位後面看到下車,那一段時這麼描述的:
鐵門雖沉重,但開門的聲音卻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
不知何時門已開了。
從門裡慢慢走出來的人,赫然竟是李尋歡。
他看來顯得很疲倦,但卻還是活著的。
活著,這纔是最重要的事!
阿飛和孫小紅猝然回首,怔住,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這是歡喜的眼淚,喜極時也和悲哀時一樣,除了流淚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什麼事都不能做,甚至連動都無法動。
李尋歡也已有熱淚盈眶,嘴角卻帶著笑,緩緩道:“你錯了,這世上的好人是永遠不會寂寞的,惡人痛苦的時候也永遠要比開心的時候多得多?!?
孫小紅突然撲過去,撲在他懷裡,不停地啜泣起來。
她實在忍不住要喜極而泣。
又過了很久,阿飛才長長吐出口氣,卻還是忍不住要問。
“上官金虹呢?”
李尋歡輕撫著孫小紅的柔發(fā),道:“想必也很痛苦,因爲他畢竟還是做錯了一件事!”
阿飛道:“他做錯了什麼?”
李尋歡道:“他的確有很多機會能殺我,他甚至可以令我根本無法還手,可是他卻故意將機會錯過了?!?
像上官金虹那樣的人,怎會將機會錯過?
孫小紅也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李尋歡笑了笑,道:“因爲他心裡始終想賭一賭?!?
孫小紅道:“賭?賭什麼?”
李尋歡道:“賭他自己是不是能躲得過我的出手一刀。”
孫小紅眸子裡發(fā)出了光,道:“他當然不信‘小李飛刀,例不虛發(fā)’這句話的?!?
李尋歡道:“他不信——任何人他都不信,這世上根本沒有一件能讓他相信的事。”
孫小紅道:“結(jié)果呢?”
李尋歡淡淡道:“他輸了!”
他輸了!
這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決定勝負也只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
但這一剎那卻是何等緊張、何等刺激的一剎那!
這一剎那對江湖的影響又是何等深!
那一閃的刀光又是何等驚心!何等壯麗!
孫小紅只恨自己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剎那間發(fā)生的事!
甚至不必親眼看到,只要去想一想,她呼吸都不禁爲之停頓!
流星也很美,很壯麗。
流星劃破黑暗時所發(fā)出的光芒,也總是令人興奮、感動。
但就連流星的光芒也無法和那一閃的刀芒比擬。
流星的光芒短暴。
這一閃刀光所留下的光芒,卻足以照耀永恆!
不同於金庸小說中那種大段的敘述,雖幾句即爲一段,但對話尤爲精彩,當時張不倫第一眼看的時候突然就感覺有種很大的震撼,絕不像那種要分析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的課文名篇,但一讀之下僅用蕩氣迴腸卻又無法完整形容出一個好的感覺。那天,張不倫知道了這本書的作者和金庸一樣,是個香港人,後面的日子,再去急急尋找古龍所有小說去看的張不倫,卻很遺憾地聽說,古龍已經(jīng)不在了,就在張不倫他們報到上學的那個九月,文壇一代奇?zhèn)b古龍已經(jīng)去世了。
再以後,讀了古龍很多小說,聽說了古龍很多的故事,張不倫一直覺得古龍是個相當有意思地人,儘管才活了四十八歲,但生命中確實精彩紛呈。
喝最烈的酒,交最好的朋友,談最美的戀愛。三種信念,古龍樣樣做到。尤其嗜酒成性。他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但他不能沒有酒。
當年林清玄向古龍約武俠稿,古龍是個寫稿極其慢的人,而且還喜歡拖稿。
林清玄三番兩次打電話催稿不成,便親自登上古龍的家門。
古龍看著催稿催到家裡的林清玄,心裡也不氣惱。
他拿出兩個寬大的臉盆要與林清玄斗酒,鬥贏了就把稿子給他。
古龍斗酒的規(guī)矩不是誰喝得多誰就贏,而是比誰喝得快,古龍經(jīng)常拿著臉盆三兩下就喝完了,像極了小說中拿海碗喝酒的俠客。
根據(jù)林清玄後來回憶,他說:這輩子再也沒人能像古龍那般給他豪情萬丈的感覺,十分懷念與他在一起斗酒的日子。
愛喝酒的古龍遇上趣味相投的倪匡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古龍每每與倪匡待在一起都是大喝特喝,兩個人一晚上能幹掉5瓶XO,XO是一種白蘭地酒,價格昂貴,酒性烈。
正因爲毫無節(jié)制的飲酒,兩人常常喝到進醫(yī)院。
倪匡是古龍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在古龍的葬禮上,他悲痛欲絕,當場端酒痛飲,並對已死多日的古龍說道:“古龍,你也來喝一點。”
一邊說著一邊給古龍的嘴裡倒了一點酒,誰料到古龍嘴角竟然流出了血,倪匡趕緊掏出手帕擦乾血跡,作爲永久的珍藏。
不管怎樣,後來人到中年的張不倫,每每想起此節(jié),依然會胸中激盪,想朋友,想著曾經(jīng)故事,想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