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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華筵

卻說吳月娘和孟玉樓、李嬌兒在房中坐著閒聊,忽聽見外邊小廝一片聲兒在尋找來旺兒,還找不著。

見平安來掀簾子,月娘便問:“找他做甚麼?”

平安道:“老闆正等著叫他幹活哩。”

月娘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支使他出去辦事兒了。”

原來月娘早晨吩咐來旺,叫他到王姑子庵裡送香油白米去了。

平安道:“那小的就回老闆,只說娘支使他事兒去辦了。”

月娘罵道:“賊奴才,隨你怎麼回!”

平安慌的不敢言語,往外走了。

月娘便向玉樓衆(zhòng)人說道:“我開口吧,說我多管閒事。不言語呢,我又憋的慌。

一個人也囫圇著搬進(jìn)來了,那房子賣掉了就是了。

平白扯淡,搖鈴打鼓的,還要派人看守甚麼?

左右有她家馮媽媽,再派一個沒老婆的小廝,同在那裡就是了,怕那房子長了腿兒自己還能跑了怎的?

賤人一句話就巴巴的叫來旺兩口子去看守老房子!他媳婦兒七病八痛,要是一時病倒了在那裡,誰服侍她?”

玉樓道:“姐姐在上,不該我說。你是個一家之主,不論你與大官人兩個說還是不說話,就是俺們也不好說什麼的,下邊孩子們也沒個立場。大官人這兩日隔二騙三的,也甚是沒意思。姐姐聽俺們一句話兒,與大官人和解了罷。”

月娘道:“孟三姐,你休要再有這個想法。我又不曾和他兩個嚷鬧,他平白的使性子。哪怕他使的那臉色,休想我正眼看他一眼兒!

他背地裡對人罵我是不賢良的賤人,我怎的不賢良了?

如今騙了七八個妻妾在屋裡,才知道我不賢良!

自古道,順情說好話,幹直惹人嫌。

我當(dāng)初說著攔你,也只爲(wèi)你好來著。

你既收了他家許多東西,又買他家房子,今日又圖謀他老婆,任誰看了也得瞧不起你。

何況那賤人服孝期不滿,你不好娶她的。

誰知道人家在背地裡把圈套做的成成的,每日行茶過水,只瞞我一個兒,把我扣在缸底下。

今日推說在勾欄院裡歇,明日也推說在勾欄院裡歇,誰想他最後把個人兒歇到了家裡來,真是在這勾欄院裡歇的好!

他自喜歡在他跟前那等花裡胡哨,迎逢拍馬的。兩面三刀的哄他,就是千好萬好了。

似俺們這等老實(shí)人,苦口良言,忠言逆耳的,他理你都不理兒!

你不理我,還想讓我求你?做夢吧!

一日不少我三頓飯,我只當(dāng)沒這漢子,守寡在這家裡。

就隨我怎麼樣吧,你們也不要管他。”

幾句話說的玉樓等衆(zhòng)人訕訕的。

良久,只見李瓶兒梳妝打扮,上穿大紅遍地金對襟羅衫兒,翠蓋拖泥妝花羅裙,迎春抱著銀水瓶,繡春拿著茶盒,走到上房,給月娘衆(zhòng)人敬茶。

月娘叫小玉搬來椅子叫她坐。

稍後孫雪娥也來到,都喝了茶,一起閒聊。

潘金蓮嘴快,便叫道:“李大姐,你過來,跟大姐姐賠個禮兒。

實(shí)話和你說了罷,大姐姐和大官人好些時候不說話了,都是因爲(wèi)你!

俺們剛纔替你勸了半天了。

你改日安排一席酒兒,央求央求大姐姐,叫他兩個公婆和解了罷。”

李瓶兒道:“姐姐吩咐,奴知道了。”

於是向月娘面前插蠟燭也似的磕了四個頭。

月娘道:“李大姐,她哄你哩。”

又道:“五姐,你不要來瞎攛掇。我已是下了毒誓,就是一百年也不和他在一塊哩。”

因此衆(zhòng)人再不敢復(fù)言。

金蓮在旁拿把梳子幫李瓶兒梳頭,見她頭上戴著一副金玲瓏草蟲兒頭面,還插著金累絲松竹梅歲寒三友梳背兒,就說道:“李大姐,你不該打這碎草蟲頭面,有些抓頭髮,不如大姐姐戴的金觀音滿池嬌,是實(shí)芯兒的好。”

這李瓶兒老實(shí),就說道:“奴也照樣兒要叫銀匠打那麼一件哩!”

稍後小玉、玉簫來遞茶,大家都調(diào)笑李瓶兒。

先是玉簫問道:“六娘,你家老公公當(dāng)初在皇城內(nèi)哪個衙門來著?”

李瓶兒道:“先前在惜薪司掌印。”

玉簫笑道:“難怪你老人家昨日捱得好草!”

小玉又道:“去年乾旱,許多里長亭長老人,好一頓找你,叫你到京城去。”

李瓶兒沒聽懂,說道:“他們尋我做什麼?”

小玉笑道:“他們說你老人家會發(fā)大水。”

玉簫又道:“你老人家老家的媽媽拜了千尊佛,昨日磕頭磕的夠多了。”

小玉又說道:“昨日朝廷派了四個哨探,請你去草原和親,真的有這話麼?”

李瓶兒道:“我不知道。”

小玉笑道:“聽說你老人家會叫的一口好爸爸!”

把玉樓、金蓮笑的直不起腰。

月娘罵道:“臭丫頭片子,幹你們自己的活去,只顧奚落她做什麼?”

於是把個李瓶兒羞的臉上一塊紅、一塊白,站又站不得,坐又坐不住,拖延一陣兒就馬不停蹄回房去了。

良久,西門慶進(jìn)房來,告訴她已經(jīng)僱銀匠打造頭面去了。

就商議發(fā)請柬,二十五日請賓客吃喜酒,少不的請請花大哥。

李瓶兒道:“他家娘子那日來,再三囑咐了。也罷,你要請他就請罷。”

李瓶兒又說:“獅子街那邊房子左右有老馮看守,你這裡再叫一個和天福兒輪著守夜就是了,不用叫來旺去了。上房大姐姐說,他媳婦兒有病,去不得。”

西門慶道:“我還不知道這情況。”

馬上叫來平安,吩咐:“你和天福兒兩人輪流,一日一換,獅子街房子裡守夜。”不在言表。

不知不覺到了二十五日,西門慶家中吃會親酒,安排插花筵席,請了雜耍戲曲。

四個唱曲兒的,李桂姐、吳銀兒、董玉仙、韓金釵兒,不到晌午就來了。

客人先在閣樓內(nèi)吃了茶,等到人齊了,就都去大廳上坐席。

頭一席花大舅、吳大舅;第二席吳二舅、沈姨夫;第三席應(yīng)伯爵、謝希大;第四席祝實(shí)念、孫天化;第五席常峙節(jié)、吳典恩;第六席雲(yún)裡守、白賚光。

西門慶坐了主位,其餘傅自新傅掌櫃、賁第傳賁管事、女婿陳敬濟(jì)兩邊列坐。

藝人撮弄雜耍幾場,看那歡笑滿堂。

他們下去,李銘、吳惠兩個小鮮肉上來彈唱,中間還單獨(dú)吹奏了一曲。

再下去,換四個唱曲兒的大美女出來,舞唱後挨桌兒敬酒。

應(yīng)伯爵在席上先發(fā)言說道:“今日是哥的喜酒,做兄弟的斗膽,請新嫂子出來拜見拜見,讓大家認(rèn)認(rèn)親。

俺們幾個小的不打緊,花大尊親,並二位老舅、沈姨丈在上,如何也要見一見?”

西門慶道:“小妾醜陋,不堪拜見,免了罷。”

謝希大道:“哥,這話不能說。當(dāng)初有言在先,不爲(wèi)嫂子,俺們爲(wèi)個什麼來?

何況有我尊親花大哥在上,先做友,後做親,又不同於別人。請嫂子出來見見怕什麼?”

西門慶笑笑還是不動身。

應(yīng)伯爵道:“哥,你不要笑,俺們都拿著見面禮在這裡,不白叫她出來見。”

西門慶道:“你這狗奴才,只會胡說。”

西門慶被他們再三逼迫不過,便叫過玳安來,讓他到後邊說去。

過了半天,玳安出來回覆說:“六娘說,免了罷。”

應(yīng)伯爵道:“就是你這小兔崽子使的鬼!你啥時候到後邊去了,我看你就是出了門歇了一刻又進(jìn)來了,還來哄你二爺?”

玳安道:“小的哪敢哄應(yīng)二爺!二爺不信自己進(jìn)去問不是?”

伯爵道:“你以爲(wèi)我不敢進(jìn)去?左右花園中路徑熟,好不好要我走進(jìn)去,連你那幾位娘都拽了出來。”

玳安道:“俺家那大狼狗,好不厲害。倒沒有把應(yīng)二爺下半截撕下來。”

伯爵故意下席,追著玳安踢兩腳,笑道:“好小兔崽子兒,還敢開你二爺?shù)耐嫘Γ?

趁早與我到後邊請去。請不來新嫂子,打你二十荊條。”

把衆(zhòng)人、四個唱曲兒的都逗笑了。玳安走到下邊站著,把眼只看著西門慶卻不動身。

西門慶無法可想,只得把玳安叫到近前,吩咐:“對你六娘說,收拾了出來見見賓客罷。”

那玳安去了半天出來,又請了西門慶進(jìn)去。

然後把下人趕出去,關(guān)上二門。

孟玉樓、潘金蓮百般催促,替她抿頭,戴首飾,打發(fā)她出來。

廳上鋪下錦氈繡毯,四個唱曲兒的,都到後邊彈樂器,引導(dǎo)前行。

麝蘭渺渺,絲竹和鳴。

婦人身穿大紅五彩通袖羅袍,下著金枝線葉沙綠百花裙,腰裡束著碧玉女帶,腕上籠著金壓袖。胸前纓落繽紛,裙邊環(huán)佩叮噹,頭上珠翠堆盈,鬢畔寶釵半卸,粉面宜貼翠花鈿,湘裙越顯紅鴛小。正是:

疑似嫦娥離月殿,猶如神女到席前。

當(dāng)下四個唱曲兒的,琵琶箏弦,簇?fù)韹D人,花枝招展,繡帶飄搖,往上見禮。

慌的衆(zhòng)人都離座兒,還禮不迭。

卻說孟玉樓、潘金蓮、李嬌兒簇?fù)碇履锒荚诖髲d軟壁後聽覷,

聽見唱“喜得功名遂”,唱到“天之配合一對兒,如鸞似鳳”,直至“永團(tuán)圓,世世夫妻”。

金蓮向月娘說道:“大姐姐,你聽他們唱的!今日娶小老婆不該唱這一套的,他們做了一對魚水團(tuán)圓,世世夫妻,把姐姐放到哪裡?”

那月娘雖是好性子,但聽了這兩句,未免有幾分怒意在心頭。

又見應(yīng)伯爵、謝希大這夥人,見李瓶兒出來上拜,恨不得生出幾個口來誇獎奉承,說道:“我這嫂子,端的寰宇少有,蓋世無雙!別提性情溫良,舉止端莊,就是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尋不出來。

誰能有哥哥這樣大的福氣?俺們今日得見嫂子一面,明日死也不遺憾。”

又叫玳安兒:“快請你娘回房裡,只怕累著了。”

吳月娘衆(zhòng)人聽了,罵“扯淡嘴賤的混蛋”不絕。

會面良久,李瓶兒下來。

四個唱曲兒的見她手裡有錢,都胡亂奉承著她,娘長娘短的,替他拾花翠,疊衣裳,無所不至。

月娘回房間,甚是不高興。

只見玳安、平安接了許多禮金,也有布匹、衣服和人情禮,盒子盛著,拿到月娘房裡。

月娘正眼也不看,罵道:“小王八蛋!拿著送到前頭就是了,平白拿到我房裡來做甚麼?”

玳安道:“老闆吩咐拿到大娘房裡來。”

月娘叫玉簫接了禮物,自己恨恨的靠在牀上。

不一會兒,吳大舅吃完了第二道湯飯,走到後邊來見月娘。

月娘見他哥進(jìn)房來,連忙給他哥哥行個禮,坐下。

吳大舅道:“昨日你嫂子在這裡多有打攪,又多謝姐夫送了席面去。

你嫂子到家對我說,你與姐夫兩人不說話。

我本想著要來勸你,不想姐夫今日又請客。

我的妹妹啊,你若這樣,把你從前一場好都作沒了。

自古癡人畏婦,賢女畏夫。三從四德,乃婦道之常。

今後他行事,你休要攔他,你是正妻,料姐夫他也不肯差了你。落的做個好好先生,才顯出你賢德來。”

月娘道:“我早就很賢德了好吧,還不是叫人這般嫌惡。

自從他有了他富貴的小心肝,就把我這窮官兒家的丫頭,當(dāng)做舊帳本翻了篇兒。

你也不要管他,左右我是我,隨他把我怎麼的罷!賊土匪,從幾時這等絕情來?”

說著說著,月娘就哭了。

吳大舅道:“妹妹呀,你這個就差了。

你我不是那等人家,快休要如此。你兩口兒好好的,俺們來走動也有面子些!”

勸了月娘一會兒。

小玉拿茶來。吃完茶,只見前邊派小廝來請,吳大舅便辭別月娘出來。

當(dāng)下衆(zhòng)人吃酒到掌燈時候,就起身散席了。四個唱曲兒的,李瓶兒每人都是賞了一方銷金汗巾兒,五千的紅包,四人歡喜回家。

自此西門慶連著在瓶兒房裡歇了數(shù)夜。

別人都罷了,只有潘金蓮惱的不要不要的,背地裡挑唆吳月娘與李瓶兒置氣。

對著李瓶兒,又說月娘容不得人。

李瓶兒尚不知中她奸計,每每以姐姐呼之,與她親厚尤密。

在茶裡茶氣的境界上,業(yè)餘的碰上職業(yè)的,不死算你命大。

正是:

逢人三分話,不可全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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