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戴宗使神法行了三日,滿頭大汗,跋山涉水,不足爲(wèi)奇。那時六月半天氣,太陽正紅,不下雨點(diǎn),不吹風(fēng)力,便十分酷熱,又遇趲行,不知如何是好?時望見了大柳樹,那大柳樹正遮住了太陽。戴宗尋思:一則天氣酷熱,居不過。二乃手腳發(fā)麻,行不得,喝點(diǎn)酒在作商議。便去大柳樹下大石坐定休憩。把刀插到地上,又取了酒壺吃酒。
過一時,吃了少須素酒,拿了腰刀,繫了酒壺,口中唸到咒語,雙腿如那哪吒的風(fēng)火輪一般,還強(qiáng)似三分。
又行了二日,見了酒店,去了酒店裡坐定,便把腰刀放在桌上,只見刀把超過桌外去。叫道:“店小二,但有,一發(fā)端來,但不可有肉食之屬與我?!钡晷《藖硪蛔溃M被戴宗吃了,又買了一壺素酒倒入自己帶的酒壺中。算還了銀兩,離了酒肆,便使了神法念到“咒語”向丹徒縣出發(fā)了哩。
原來,戴宗在遠(yuǎn)涉中,不能吃肉食之屬。如若吃了便使不得神法,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達(dá)去的地界兒。每會趲行便會尋思。一則盡情吃飽,不顧菜蔬。
正是:不克屠良藏生畜,擾擾罹遇死舉慘。豈能填肚被其賊,雖期憐憫接爲(wèi)遊。(小剛兒寫的第一首詩,謝謝讀者朋友)。
二乃有虐了咱梁山伯名譽(yù)不說,更虐了自己的本事,與世人遂稱神行太保還不如喚作烏龜小爬哩。因此戴宗便在腦海裡一一惦記了,不題。
過了三日便到了丹徒縣內(nèi),衆(zhòng)百姓認(rèn)得是戴宗義士。便邀請戴宗作 那十五到處是痛,吃嚇得魂飛魄散的,踉踉蹌蹌。只得俱怕,便向戴宗跪著磕頭道:“英雄,饒命則個?!贝髯诘溃骸翱梢责垹柕刃悦愕葏s纔往那裡去?!睌?shù)內(nèi)道:“婁知府教我等十五人去尋戴宗,因我等不識戴宗,還望英雄見諒則個?!贝髯诶湫Φ溃骸澳愕热ご髯?,有何事?願聞其祥。”數(shù)內(nèi)道:“我等只奉命行事,不問願意,何從說起。”又一個數(shù)內(nèi)道:“那婁開福婁知府見他露出笑容,不是做那傷天害理事?!庇忠粋€道:“可見戴宗?”戴宗道:“你爺爺我便是戴宗?!蹦鞘迦寺犃?,吃了一驚。數(shù)內(nèi)道:“爺爺,卻纔有眼無珠,不識得英雄大名,還望寬恕。請去知府府上那裡走上一遭。戴宗尋思:想必知縣俱是見多識廣之人,如何不去問問他,便道:“還望帶路。”數(shù)內(nèi)道:“我等踉踉蹌蹌的,俱休憩下,等好些在去,不遲。”
不一時,到了府上,見了婁開福。婁開福見十五人踉踉蹌蹌的,便道:“卻纔他們無理,休見他罪過。”遂把十五人喝退了出去,亦賞了五兩銀子。戴宗坐下道:“無休,無休,只是有一事不明?”婁開福冷笑道:“但說何妨。”戴宗問道:“知府大人尋小人有何事?”婁知府道:“聽得戴宗是位英雄,今日一見,果一表非凡。”言訖,教了三個衙役隨即備菜蔬、肉食、好酒與戴宗一發(fā)吃,衙役領(lǐng)命。戴宗問道:“青面獸楊志何在?”婁開福那裡知曉。戴宗怒了,婁開福道:“你便借我十個膽,也不敢胡說?!贝髯谟謫柕溃骸胞犉ど嫌幸淮钋嘤洠梢姶巳恕!眾溟_福道:“楊志曾是二龍山二頭領(lǐng),怒殺牛二之事。我也知曉一二,只是無緣相見?!贝髯诘溃骸胞犉び幸淮钋嘤?,可見此人?”
婁開福想起當(dāng)年說道:“那日,本知府朋友家喝茶,經(jīng)過酒店時,居不過這等餓,便去吃了些少須肉,正吃到一半時,忽然,見一人佩了腰刀,提條撲刀,走進(jìn)了酒店裡。把腰刀、樸刀都放在桌上,吃了飯,他走時,本官便尋思:一則那個百姓去吃個飯要拿刀的,二乃看此人似有千般武力,想必不是綠林好漢,便是武林能手。三乃這一帶遇強(qiáng)人惡霸不好對付,頂不住時,便去請他,爲(wèi)民除害。本知府便去遠(yuǎn)遠(yuǎn)跟蹤他,怕他懷疑。後跟蹤到大聖寺,隱在黃樹中深處,半日,不見出來。此人也要一搭青記。戴院長,你可以去打探一翻,便知分曉?!贝魉鞯溃骸罢f得有理?!眾溟_福道:“本知府喚三個衙役與你同行,如何?”戴宗道:“多謝大人好意?!彼麄兙闩懿贿^俺,便會添我麻煩。只我一人前去,便行。
婁開福聽了,只得由他一人前去。三個衙役把菜蔬、果品、肉食備齊了,端了桌上。戴宗問道:“那大聖寺往那裡走?”婁開福道:“出去府上一直往西走五十里後轉(zhuǎn)彎抹角便到了?!贝髯诔粤瞬耸?、果品,辭別了婁開福,徑望大聖寺趕去客,這件事卻吃那傳到婁知府婁開福的耳朵裡,卻不知在何處。遂四路方向各五名衙役尋找,只見那二十個滿頭大汗,過一時,東南西一十五人前後報道:“不曾見有?!敝灰娔菉溟_福容出兇神惡煞,吃人模樣 又見北路五人前來拜伏齊道:“婁大人。”數(shù)內(nèi)道:“打聽得戴宗在李胖子麪店裡吃麪哩?!眾溟_福聽了,又露出喜笑顏開。便道:“戴宗何不來?"數(shù)內(nèi)急道:“不識那個李胖子?!睌?shù)內(nèi)一個道:“高領(lǐng)都說是李玉珠李胖子,此人生得胖嘟嘟的,所以高領(lǐng)遂稱她李胖子,只是我等不知,大街小巷甚多,因此前來報說。婁開福也裝出無事的樣子。送了五兩銀子與北路五個衙役,便讓這五個衙役休憩。婁開福鈞旨東南西路共十五人去尋戴宗,鈞旨完,二十人自下去了,這十五人有的認(rèn)識,便徑望李玉珠麪店裡而來。
且說戴宗吃了一碗,又連吃了三碗。李玉珠免了他的面錢,正出門檻中遇那十五人,因這十五人不識戴宗,戴宗見他等人官兵打扮,便道:“你等是何人,那裡去?”數(shù)內(nèi)道:“你這種平頭百姓,也敢問我等人,別道是手拿著假刀,就可以耀武揚(yáng)威,俺們俱不怕你?!贝髯卩恋溃骸澳銈冃莸梅潘粒闩龌鹧?,放出無名業(yè)火?!毕蜃笈惨綘澅谏希汛髯趫F(tuán)團(tuán)圍住,路人見到要打便圍潦著,見十五人與戴宗來勢洶洶,誰敢來勸,只由他們打去,只在遠(yuǎn)處眺望,看戲。
戴宗綽起腰刀鞘,也不取出刀,直向那十五人劈臉打去。那十五人也握緊長劍擋住。兩路懼用了平生氣力。約鬥了三十餘回合,那戴宗雖是天罡星,只像徵跑的速度,如騰雲(yún)駕霧一般,輕鬆來回行走。那裡會使腰刀,只在那裡亂打如畫,也不打話。但鬥這幾個也綽綽有餘,只是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路人都爲(wèi)戴宗喝采。
俱一時,不打了,路人自然散了,不在話下。 也使了神行法,口中唸到咒語,何消一個時候,半個時候便到了,見匾額上有三個大字,上寫“大聖寺”左右一幅對聯(lián),左聯(lián)寫“每會跪拜保平安",右聯(lián)寫“人善愛助觀音佑。輕敲了鐵門。兩個和尚開門。那和尚道:“每會初一、十五日燒香拜佛纔會開門,沒沒到哩,不知有何貴幹?!贝髯趩柕溃骸拔覍の腋绺缜嗝娅F楊志,見過此人乎?”那兩個都道:“不曾見得”
原來,這兩個和尚,一個叫張武,一個叫陳德清,都是本地人,自小父母喪命,無力迴天,便去了頭髮,做了本地和尚。
戴宗道:“你等曾見過麪皮上有一塔青記?”陳德清道:“在這寺廟中有無千無萬打這裡經(jīng)過就會小住幾日,再有一百多和尚及打雜的就有幾十個。我那知曉這門多。”戴宗嗔道:“婁知府說,見到來過這裡,如何說不見此人?!标惖虑濉埼湟娝缈谟醒?,惹他不得。陳德清便急忙說道:“但凡打寺廟居住五日以上的客官,便會叫米飛寫在一本厚簿子裡?!贝髯谝?,遂叫拿出簿子。張武問了姓名,戴宗告訴他們兩個。陳德清邀請了裡面等候,關(guān)了鐵門,自去米飛拿簿子了。
戴宗跪拜了每一尊菩薩,包含有觀音、文殊、普賢、藥王……張武喚了淨(jìng)空主持到來,淨(jìng)空主持道:“壯士有何貴幹?”戴宗道:“我來尋我哥哥楊志,臉上有青記?!毖杂櫍惖虑逍『蜕斜銖姆秸砷w拿了簿子遞與戴宗,說道:“請你過目?!贝髯诒惴旁谧郎?,翻開了第一頁,只見那字似小蝌蚪一般,還有編號,往往復(fù)復(fù)。
戴宗翻到了第八十七頁八排十七行,只見上寫楊志的名字,便指著簿子上的楊志,嗔道:“這不是楊志麼?”陳德清、張武聽了,低下了頭,不再言語。便以編號房間去請了那楊智。
且說楊智正備齊了三盤菜蔬,掇了凳子,盛了乾飯,拿了一雙筷子坐定,正要夾菜時,只見門外鑽出兩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陳德清、張武兩個。楊智吃了一驚,目瞪口呆的。張武去抓了楊智左臂,陳德清也抓了張武右臂,張武說道:“楊智,有人尋你,去和我們走在一遭?!蹦顷惖虑逡驳溃骸皬埼?,有人尋你,去和我走上一遭?!蹦菑埼淠康煽诖粢幌?,也不著意。楊智道:“等我先吃飯,在與你一同前去,拿涼了便不好吃?!睆埼涞溃骸斑€吃啥飯啊,有人尋你,對了,你的青記怎麼沒有了,變成黑記了?”楊智道:“乾飯,我知道,你卻纔說哩,好不好?!标惖虑宓溃骸皬埼?,你還吃啥飯啊,有人尋你,對了,你的青記怎麼沒有了,變成黑記了?”那張武聽了,又是一陣目瞪口呆。也不著意,由陳德清開了閣門。
見了戴宗,那兩個和尚自坐在一旁去了,戴宗見他時,臉上必?zé)o青記,倒有黑記。楊智唱了諾道:“你是何人,爲(wèi)何尋我?”戴宗道:“你顛倒是問。”楊智道:“你找我,又不是我尋你,如何顛倒是問?”戴宗道:“我又不尋你,我找楊志。”楊智道:“我就是楊智,潤州人氏,是智慧的智?!?
戴宗聽了,便道:“原來如此?!蔽倚值苁侵練獾闹尽4髯诘溃骸澳菭?wèi)何簿子寫著楊志的名號。”楊智道:“他寫錯了,我也不太著意他,左右去常州親眷家當(dāng)個副手,打點(diǎn)他那包子鋪生意,自打這大聖寺路過,便安下了,還五貫錢。明日便走。還有事麼?我還要吃飯,等涼了便不好吃了哩。
戴宗聽了,便讓楊智走了,楊智自去房間裡吃飯。戴宗又喚了那兩個和尚拿簿子看,當(dāng)翻了一頁又一頁,看到第一百零八頁七排五行朱道合便尋思:楊乃同音羊,羊乃家畜也。朱也同音豬,亦屬家畜也。志通道合這個成語去掉真名“志”字乃同道合,又去同字乃朱道合,想必想念衆(zhòng)弟兄在一身。又尋思:卻纔弄錯了,這纔可不能弄錯,對兩個和尚道:“朱道合臉上可有青記?”張武道:“這個卻不知。"戴宗道:“麻煩把他叫來?!标惖虑?、張武又去依編號請了,敲了門不在,回見戴宗,戴宗見時,朱道合怎地不來?陳德清道:“他不在家,要不房裡等候?!贝髯诘溃骸叭绱俗詈?。”便四人去了朱道合房間裡,只得在門外等候。淨(jìng)空主持、陳德清、張武等三人辭別了戴宗。張武從柴房裡掇著長凳與戴宗,只見戴宗四處張望,卻慮慮尋不見,戴宗接了凳子,小心收起,專候在門檻前掇著長凳坐定。
卻說,朱道合這時在菜市裡附近的王老頭面店裡吃素面,又去買了七角素酒,自飲了三角素酒,算還了銀兩,帶了四角素酒,自去了大聖寺,取出鑰匙開了鐵門。朱道合進(jìn)了大門,正碰見了陳德清、張武二人。陳德清、張武看得有青記,陳德清便道:“你是朱道合麼?”張武卻道:“應(yīng)該說是楊志?!敝斓篮弦蓡柕溃骸澳銈冊跎艺婷!睆埼涞溃骸坝腥藖韺つ悖嚼u知曉?!睏钪镜溃骸澳侨耸呛稳?”張武道:“他姓戴名宗,人稱神行太保?!?
言訖,只見淨(jìng)空主持走了過來,向淨(jìng)空主持軀了躬。淨(jìng)空主持道:“方纔有人來尋你?!睏钪镜溃骸皡s纔這兩個和尚跟灑家說了。戴宗是我兄弟,灑家並非朱道合,乃是青面獸楊志是也。灑家無奈,無心謊語,還望見瓊?!睖Q(jìng)空疑問道:“爲(wèi)何化作朱道合,不敢用實(shí)名告誡?!睏钪镜溃骸盀⒓沂侨鷮㈤T之後,五侯楊令之孫,年紀(jì)念少時,曾應(yīng)過武舉,做到殿司制使官,遭風(fēng)失陷了花石綱,再把周瑾與索超比試,並吳用、晁蓋、劉唐等八人劫取了生辰綱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稟了這三人,想必蔡京對灑家懷恨在心,容不得灑家性命,亦怕大聖寺遭傾遇禍,怕受牽連,姑且隱了真名,才化作朱道合。
言訖,三人吃了這一驚。淨(jìng)空道:“原來是楊制使,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不同非響。且去你住處,神行太保戴宗還在等你。”
楊志辭別了淨(jìng)空主持等三人。楊志看時,望見戴宗坐定長凳上,便道:“戴宗賢弟,別來無恙。”戴宗聽得是楊志的聲音。便問道:“哥哥,那裡去了?!睏钪镜溃骸百t弟,且在閣子裡說話,不可怠慢與兄弟。”戴宗進(jìn)了閣子裡,楊志讓戴宗做了上首,便去親自去拿了素酒,兩副碗,兩雙著,備了果品按酒,給了戴宗倒下素酒,自己也倒了一碗。楊志道:“賢弟,有何急事?不知戰(zhàn)事如何?”戴宗便道:“當(dāng)初,徵方臘之時,折了一半弟兄,因此,尋哥哥來,共商大計?!蹦菞钪韭犝f折了一半弟兄,非常傷感。戴宗又道:“殺到丹徒縣你不是病了麼?
怎生痊癒的,武松哥哥說你不是身故了麼?。楊志道:“灑家慢慢與你道來。"
楊志要怎生說來,爲(wèi)何欺騙蘇公明,盧俊義兩個大頭目,說是已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