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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從墓園回城的路上,葉臨頭疼得都要炸開。旁邊小妹一個勁兒的拿著手機和姐妹們海聊,後排座位里老媽側臥發(fā)出疲憊的細小鼾聲。

這是葉臨感冒第二天,所有癥狀都爆發(fā)出來,就像頭上頂著口鍋。還真是年紀越大越抗不住,過了三十,每年兩次每次半個月的感冒分量,就跟下了咒似的。

“小聲點兒,”葉臨吸溜鼻子,甕聲甕氣,捅了一下身邊的葉萌,“老媽睡著了。”

“哎,不和你們說了,”葉萌笑嘻嘻地回頭瞟了一眼老媽,又對著話機補了一句,“你們誰身邊有批發(fā)不出去的老男人,快給我哥介紹一個啊,成天跟個大媽似的煩我。”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葉臨不樂意,繼續(xù)吸著鼻子壓低聲音,“在你這個年齡,有個男人肯不辭辛勞的在你身邊監(jiān)督你、管理你、追你上進,多大的福氣知道嗎?怎麼就成大媽了。”

“得!”葉萌撇嘴俯身抽了一張紙塞葉臨手裡,“不稀罕。”

“這孩子。”葉臨擦擦鼻涕甩著腦袋,轉著方向盤下高速,“以後有你稀罕的時候。”

出了高速,沒多久進城,天色逐漸轉暗,看樣子快要下雨。葉臨開了條細小的車窗,怕吹到身後的老媽,額角亂髮飛起,他得空瞅了一眼倒後鏡裡的自己。

老爸去世一週年了。

老爺子臨走那天,抓著他的手,要他重新開始好好過的時候,他還真是痛下決心準備打起精神愛惜點兒自己。可看著鏡子裡鬆散綁在腦後的頭髮和眼角延伸出的細小魚尾紋,突然覺得這一年沒什麼長進。

“等會兒你和老太太自己打車回去吧,”葉臨趁紅燈的空隙,把衛(wèi)生紙團了團塞進鼻孔,“我去醫(yī)院掛點兒水。”

“哎你不是說從來不掛水的嗎?”葉萌不懷好意的笑,“真是歲月不饒人呢。”

“這跟歲月沒什麼關係。”葉臨苦笑,“我?guī)У哪莻€班快畢業(yè)設計了,最近得看著點兒他們,這小破病拖久了自己鬧心。”

“那行,就這兒靠邊停吧,”葉萌拍打座椅靠背把老媽叫醒,“老太太,起來了,您兒子趕我們下車呢,我?guī)]串兒。”

“別,”葉臨的嗓子已經(jīng)疼得有點兒說不出聲,聽到“串兒”又是一陣抽痛,從皮夾子裡摸出二百塊說,“帶老媽吃點兒家常的就行。”

“摳!”葉萌收了錢下車,從後座接了迷迷糊糊剛睡醒的老媽,一搖三晃從葉臨視線消失。

對於老爸的離去,最放不下的應該還是老媽了吧,他這麼想著,發(fā)動車子繼續(xù)向前,直奔人民醫(yī)院。

正是五月初,天剛熱起來的時候,醫(yī)院門診大樓換季感冒的患者不少。葉臨掛了號在診室外面等著,到了他,沒等老大夫開口,他直接要求:“大夫,給下點兒猛藥掛點兒水吧。”

老大夫嘴裡說著養(yǎng)生、去溼、補水什麼的,手底下卻按照葉臨的要求開了三天點滴。

葉臨暈頭轉向取了藥,抱著瓶瓶罐罐到穿刺室扎針,還沒感覺出點兒疼,護士小姐已經(jīng)微笑著把輸液瓶舉高了示意要送他去輸液大廳。

小護士挺可愛的,臉蛋粉撲撲,一邊兒一個小酒窩。護士小姐把葉臨安頓在靠窗的位置上,又很貼心的把蚊帳推好,說:“您看起來一點兒不像三十六。”

葉臨禮貌性微笑,瞟了一眼自己的病例:“嗨,我家裡的妹妹還總把我往老男人的堆裡劃呢。”

“您看著也就二十七八,”小護士對著懷錶重新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繼續(xù)微笑,“二十七八的小夥也未必有您……”

“哈哈,那是……”還沒等護士說完,斜對面一個姑娘開口了,“葉老師在我們學校可是一等一的男神,一點兒不顯老呢。”

葉臨循聲看去,原來是自己班上的小丫頭林雨晗,便笑著擺手:“別瞎說。嘿你怎麼也在這,中招了吧!”

護士走後,林雨晗換了個座位坐到葉臨身邊,擡起手擋著嘴巴說:“這護士看到個帥的就撩,我這兒扎三天針了,都沒對我正眼瞧過。”

“她撩別人行,撩您我就不樂意。您這仙氣飄飄的,病著都跟仙人下凡似的,憑什麼被普通對待啊。”林雨晗嘟著小嘴又補了一句。

“仙?仙什麼仙喲。”雖然是這麼個場合被拐著彎地誇了一下,葉臨還是挺開心的,尤其是自己狀態(tài)不怎麼樣的情況下,不由得彎起了眼睛,片刻後又正了正衣領,在林雨晗腦袋上彈了一下:“小丫頭,一天瞎琢磨什麼呢。”

他這人論長相確實不賴,但也明白有了點歲數(shù)就不能單單突出一張臉,最近幾年都是自己做衣服穿,長袍長褂的雖然看著樸素,卻在細節(jié)之處設計的特別用心。被學生說“仙”正戳了他的心思。

“這這!”林雨晗絲毫沒有被葉老師的“威嚴”震到,反而衝著走廊方向揮了揮胳膊。

葉臨心想,年輕真好,三天液體沒滴完就生龍活虎的,換做自己怕是不行。

“你怎麼坐這兒,吹風?”一個高個子男生由遠及近走來。

葉臨從下往上掃了一眼,對方黑色的馬丁靴、黑色仔褲,配黑色的T恤,換做是別人這麼一身,搞服裝設計的葉老師肯定要囉嗦一番,然而這個人吧,卻穿著一點兒都不違和。看著還挺順眼的。

“我跟我們老師聊會兒天。”林雨晗微笑,把男生推了推,男生順勢坐進對面的椅子裡。

看兩人這股子親密勁兒,葉臨琢磨著對方應該是林同學的男朋友。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身子往椅子裡沉了沉。

吃不到的肉,眼饞!

葉臨覺得怕不是年紀大了,越是感傷歲月,越是留戀小鮮肉,尤其是對面這款。蓬鬆的短髮,英氣勃發(fā)的吊梢眉眼,高挺的鼻樑和抿成一條線的脣。再看那被T恤包裹著渾圓堅實的三角肌,弓著腰抻在膝蓋上青筋凸顯的手臂,以及遮都遮不住的大長腿……

太戳人了啊!葉臨已經(jīng)聽不清林雨晗在說什麼,只是有些戀戀不捨的閉上了眼睛。

可能真是太累了,清早五點多就帶著病起來準備給老爸上墳的事兒,這一閉眼,只覺得林雨晗的聲音越來越弱,也顧不上對面還有位戳心窩的小鮮肉,葉臨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似夢非夢裡,他夢到了也是在這樣熟悉的環(huán)境裡,人聲嘈雜,有雨水淅淅瀝瀝。已在彌留之際的老爸,握著他的手,對他說:“兒子,人生呀,就這麼一回,往後,不管男的女的,只要兩情相悅,爸爸就永遠祝福,放下過去重新追求你的幸福吧。”

那一天,老爺子短暫的迴光返照,頭腦是重病大半年來最清醒的一次,把三個孩子和老伴叫到病牀前,一人囑咐了一句,然後就任憑葉臨握著他的手,安然的離去了。

手被溫熱的握住,葉臨猛地從夢中醒來,突然一顆眼淚就順著眼角滑出來了。這點兒他承認,自己是挺沒出息的,有些人和有些事兒,窩在心裡,一想起來就要帶上點兒淚。

老爸是家裡第一個知道他性向的人,對他短暫的失望過,沒打也沒罵,就是沉默著假裝沒他這個人。

後來,還是在街坊鄰居們都開始傳言老葉家出了個二尾子的時候,老實沉默了一輩子的老爸衝出去和人對罵了一架,他才知道,父愛如山,老人家接受了事實。

爲了讓老爸安心,也爲了讓家裡人少在他這兒操點心,談了一次戀愛以後,他就把對方捧在手心裡,小心的呵護著。然而,還是沒能如願,想留的人沒留住,該走的人還是走了。

葉臨擡手快速擦掉眼角的淚,和握著自己手背的人冷不防四目相對。

竟然是之前坐在對面的那個小子?葉臨快速收拾心情,調整出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微笑。

對方清咳了一下,有條不紊地拆葉臨手上的膠帶,說:“您液體完了,護士不在,我?guī)湍惆瘟恕!?

“哎。”葉臨輕哼一聲,點點頭,小夥子雖是好心,但明顯經(jīng)驗不足,扯動膠布的時候,薄脣越抿越緊,簡直讓葉老師心跳加速。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他當即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突然就問了一句:“你是林同學的……男朋友?”

男生屏著呼吸,等針頭拔|出來,才按著葉臨的手背說:“不是,他哥。”

葉臨換過男生的拇指,自己壓住針孔,嘴角不自然的彎起。

算起來已經(jīng)單身六年了吧?葉臨琢磨著,抿起脣看對面的小哥,這六年裡怎麼就沒遇到個這麼戳心窩的人呢。

“葉老師,您醒啦?”林雨晗從自動販賣機買了瓶酸奶回來,插上吸管塞進葉臨的手裡,轉身挽上那男生的胳膊,“那您再休息會兒,我們有約先走了喲。”

“好嘞。”葉臨微笑著回話,揮了揮手裡的酸奶瓶,“謝謝。”

男生跟著轉身,比林同學高出一個多腦袋,被對方拽著胳膊還得配合著歪身子。

“哎。”葉臨嘆了口氣,咬住吸管,酸溜溜的液體滑進口腔冰涼涼的還挺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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