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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那是一個黑暗到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子,屋外夜沉如水,月光似乎染上了一絲血色,被腳步聲驚起的蝙蝠羣撲騰著飛走,艾維斯一步一步地走近,向著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他知道他在裡面,那個人,他在裡面!

這一認知讓他的渾身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分不清是興奮的,還是恐懼的。

不等他走到房前,門已經無聲地打開了,裡面依舊沒有光亮,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屋內靜得彷彿能聽見那人呼吸的聲音。

咚、咚、咚。

他敏銳的眼睛看到那個人坐在桌前的身影,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一下一下一下,就像都敲在了他的心頭,他強忍著自己後退的慾望,強迫著自己繼續向前走去。

在桌前站定,那人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自顧自地敲擊著桌面,眼神略略下垂著,似乎在沉思著什麼,沉默肆無忌憚地蔓延著,遮擋著月亮的黑雲突然散開,月光直直地灑下。

“喲~瞧瞧,這是誰來了,這不是我可愛的艾爾麼!”男人似乎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到來,語氣一如往昔的輕佻,眼角眉梢都仿似輕蔑的笑意,艾維斯握緊了拳,沉默地低下了頭。

沒得到對方激烈的反應,男人意外地挑了挑眉,顯然有些驚異於對方的變化。

“怎麼?艾爾來了怎麼又不說話啊,不會怕到連話都不會講了吧!我還真不知道你那個沒用的父母到底遺傳給你了什麼!除了你的臉,你還有什麼能看的?你那像怪獸一樣的大腦?呵呵~你不會是妄想用你的臉來打敗我吧!膽小鬼!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呢!怎麼不敢來報仇?”男人繼續用言語挑釁著艾維斯敏感的神經,艾維斯強忍住自己的衝動,勉強地扯起嘴角擡起了頭,看向了那個男人。

恐懼已經根深蒂固,哪怕已經擁有了比他還要強大的力量,也依然無法剔除那樣從小到大的恐懼,他慢慢擡頭,然後突然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不!”艾維斯猛地坐起身來,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複雜的情緒緊緊地攝住了他的神經,又夢到那一幕了,永遠都停不住的噩夢,他明明有上百種方法可以不讓自己再這麼下去,但是卻一再地放任下去,也許,這是另一種,自我虐待的方式吧!

艾維斯苦笑著,看了眼臥室裡的大鐘,時間顯然離早晨還有些時候,艾維斯對自己現在習慣於這樣的作息有些微怔,但很快釋然了,這麼久了,怎麼可能不習慣呢!

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艾維斯默默地垂下了頭,不知是夢的原因還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也沒有了繼續睡下去的興致,便穿上衣服,慢條斯理地開始做起了早餐。

看著餐桌上精緻的餐點,艾維斯怔怔地夾了些咀嚼了兩口,然後厭惡地吐了出來,心底突然升起想要收養一個孩子的想法,或許可以把他養大然後離開?

有個正常人的話,那自己做的飯菜至少有人可以吃吧!如果有其他事做的話,也許也就沒這麼閒去發呆了!

又開始越來越多的時間沉浸在發呆和書本中了,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吸血鬼了!

艾維斯突然發現自己這次又閒了很久了,於是終於在腦子裡翻找出了這個念頭。

上次是去當西部牛仔,上上次是去探險,上上上次是搞考古研究,還有上上…在吸血鬼漫長的生命中他總是不停地換著打發時間的方式,以保持自己冷靜的思維,而不是讓它在時光的消逝中慢慢被打磨掉,一點點也不剩下來。

這次的打發方式,就去養大的一個小孩?好像確實還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和一個普通人住在一起的話,是不是就能停止完全成爲吸血鬼的腳步呢!還是說,其實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

艾維斯恍惚間天真地勾起笑容,圍繞著什麼打轉的時間似乎會過得很快,這一次的幾年應該也會很快過去吧!

打定了主意,艾維斯輕輕一揮手把飯菜的盤子清空了,然後興致勃勃地去臥室換了件衣服,要給孩子留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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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三年,天氣多雲轉陰。

倫敦沃爾孤兒院的院長迎來了一個富有並且極有貴族氣質的男人,男人有著一頭金褐色的半長卷發,淺灰色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漫不經心,他的脣極薄,似乎在四處張揚著他的薄情,筆挺的鼻樑和如刀刻般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如同羅馬雕像一般的俊朗。

這樣一個出色的人物得到了十分熱情的迎接,院長激動地迎了上去,並讓孩子們站成了一排,希望有一個能被男人看中帶走,在這樣的時期,能少一張嘴就是一張嘴吧!

看著眼前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孤兒院的孩子有多聽話有多可愛的院長,艾維斯耐心地維持著笑容,認真地聆聽著,也許是太久沒有得到看似是貴族人士如此溫和的對待,院長的話越說越多,讓艾維斯原本因爲天氣不錯而有的一點耐心很快消失了。

“可以,讓我自己到處看看麼?”他嘴上謙遜地說著,微笑裡卻帶著天生貴氣的倨傲,院長說到一半的話立刻啞住了,看到艾維斯的表情後更是訕訕,忙地點了點頭,艾維斯微微示意般地頷首,腳步不疾不徐地四處逛了起來,那些孩子們圍繞在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似乎想要表現自己卻又怯怯地不敢上前。

沒有滿意的,艾維斯只掃了一眼便確定了,這樣的…思考了一下用詞,艾維斯用了普通人這個詞語,雖然自己是想養個普通人,但是,這樣的也太普通了,一點都…不高貴!

腦子裡晃過那個人說這些話的表情,艾維斯的臉色突然地沉了下來,這讓原本想要上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孩子立刻嚇得退了回去。

艾維斯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他只是淡淡地擡了下頭,眼神冷淡地看了下四處破舊的小樓,決定轉身離開,卻突然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眸子,那雙眼睛裡的冷漠和恨意讓艾維斯怔了一下,然後停下了腳步,就這麼維持著興致勃勃的表情看著上面的人。

那孩子顯然沒料到艾維斯會停下打量自己,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隱進了角落中。

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眼身邊的圍著自己的孩子,艾維斯突然笑瞇瞇地走到了院長面前。

“樓上好像還有個孩子吧?我就要他了!請把他帶下來吧!”艾維斯說得漫不經心,就像是爲自己買了個有趣的玩具,院長聽他一說臉色立刻變了,還不等她說什麼,那些孩子們就唧唧咋咋地說開了。

“先生,裡德爾他...他是個妖怪?!币粋€小女孩一邊怯怯地說著,一邊努力地試圖理好自己的衣著讓自己得到這位先生的眷顧。

“是?。∷跛懒宋业男⊥米印!绷硪粋€男孩立刻接上了她的話,不管怎麼樣,不能讓那個妖怪被領養了。

“對對對,他還偷我的東西!”一時間什麼聲音都冒了出來,譴責地、誇獎自己的、說對方壞事的,艾維斯歪著頭看著,一時間也沒了什麼貴族風範,反而像個迷茫的孩子,眼角掃到一旁站著的不知何時到來的小孩,是叫,裡德爾吧!艾維斯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裡德爾的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容,雙手握得緊緊的,卻始終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艾維斯的滿意度直線攀升,這個孩子看起來,和自己曾經還真有些像呢!想到曾經,艾維斯的好心情突然陰鬱了起來,無意識地冷哼了一聲,卻讓衆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聲音消失了,艾維斯看了看注視著自己的大家,想了想,露出了一個仿似單純的表情。

“是我要領養吧!關你們,什麼事!”他說得理所當然,把一干人等噎住了的表情收進眼底,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然後又換上了貴族的神情,“那麼院長,麻煩你照顧他這麼久了,這是他過去在這裡的生活費,以後我會照顧他的,就不麻煩你了。”他下巴微擡著,眼角略略地上挑,說話的語調貴族腔調十足,看著接到錢滿心歡喜的院長,艾維斯瞅了眼旁邊冷眼看著這一切的裡德爾,幾步便走到了他身前。

“小子,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艾維斯俯下身子笑瞇瞇地說著,一時間貴族的模樣立刻又不見了蹤跡,裡德爾冷冷地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只邪邪地勾起嘴角,哼出了一個冷淡的聲調,顯然對艾維斯的話一點也不信任。

“我是個妖怪!”他鄙夷地看著艾維斯,希望能從他眼中看到恐懼和驚慌失措,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艾維斯依舊是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

“那變個身來我看看?”艾維斯雙手撐著自己的雙腿,滿臉的好奇之色,裡德爾一怔,彆扭地別開了頭。

“哼!”他重重地冷哼著,顯示著自己的不屑,艾維斯偏著頭可愛地想了想,突然一捶手掌心,一副想起什麼的樣子。

“對了,忘了說,其實我是魔鬼,”艾維斯的語氣很認真,讓人不容置疑,裡德爾斜著眼看著他耍寶一樣的模樣,一聲不吭,“好吧,現在小妖怪該跟大魔鬼走了!”艾維斯伸出手去遞到了裡德爾的面前,滿是笑容的臉上似乎染上了光輝,他的容貌本就極其出色,此時再帶上這樣的表情更是幾乎能迷惑掉所有的人,但裡德爾只是再次哼了一聲,別開頭不去看他。

“裡德爾!”院長的聲音尖銳地響起,似乎是怕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這位貴人,艾維斯回頭看了她一眼,顯然對她突然出聲打斷他與未來寶貝的交流很是不滿,眼神裡的冷意讓隔得遠遠的院長嚇得後退了幾步。

“好啦!走吧!晚了可是會有大灰狼的!”沒有去在意裡德爾的態度,艾維斯徑直拉起少年垂在身側的手,不理會他的掙扎,快步走向了門口,接過院長不知何時讓人拿來的裡德爾的東西,艾維斯拖著這個像是不情願的孩子走出了孤兒院。

白日的柔光在兩人的身後散開,似乎是染出了幸福的光輝,卻又像是淡漠的一層薄輝,沒有一絲感情的,但又仿似填滿整個的心房和腦海。

小小的裡德爾擡起有著圓形的黑色瞳孔的眼睛,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帶自己離開孤兒院的男人,然後冷冷地一笑,要不了多久,這個男人就會像其他領養的人一樣迅速地將他送回這裡吧!他淡淡地想著,眼中的情緒卻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閃過了一抹悲傷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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