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穿越了,沒有金手指、沒有隨身空間、沒有忠心奴僕、沒有絕色男配亦沒有如花美貌,她只是被扔在冷院一個不得寵的姨娘,吃的是廚房送來的殘羹剩飯,穿的是破了好幾個洞連府裡粗使丫鬟都不穿的粗布衣裙。一陣寒風從破了的窗櫺裡吹進來,江皖攏緊衣裙坐在小小的腳凳上全身還是冷的起雞皮疙瘩。
“坐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贝夯ㄗ诶C墩上攏了攏手裡的五彩絲線,眉頭在瞅到她瑟瑟發抖的模樣輕輕蹙了蹙。
江皖裹緊衣裙抿著脣站起來,乾癟癟的身板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五歲姑娘該有的模樣,只見她長髮乾枯,臉色蠟黃,一身粗布衣裙套在身上更顯得像個偷了大人衣裳穿的小孩子,從衣袖裡露出的手和日常在田裡勞作的的農婦們相比起來還要粗糙,而且在她的手心處還裂開了好幾道口子。
春花垂著的眸光閃了閃,背脊卻挺的筆直:“你還是先坐在那裡?!闭f完又拿起繡花針做起了手裡的繡活。
江皖依言坐下,一雙眸子卻是偷偷的瞄了她一眼才把頭垂下,這個春花是在她被丟到冷院後不知是誰調來照顧她的丫鬟,可看她身上的打扮卻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纔有的行頭,只見她上著素絨繡花襖,下著翠綠蝶逐牡丹裙,頭上還戴了朵漂亮的金鏍絲孔雀戲珠頭花,看起來比她這個正主兒還要氣派,不知道的肯定以爲她纔是這屋子裡的主子!
“看什麼看!”春花杏眸一瞪,繡花針緊緊捏在手心,臉上露出幾分猙獰來:“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江皖一驚,整個身子從腳凳上倏地跌落下來然後蜷成一團瑟瑟發抖,春花瞧著她這沒出息的樣子,嘲諷的撇了撇嘴又繼續的幹起了她手裡的繡活。
江皖瞄了眼離春花腳邊兩尺遠的炭盆,身子慢慢的平靜下來,腦袋卻一直低垂著看向自己腳上那雙探出兩個腳趾的灰布頭鞋子。
“明日老夫人從佛堂出來,你也不要想著弄些幺蛾子事來?!贝夯ㄊ种械睦C花針一頓,斜著眸子睨了她一眼警告道。
江皖垂著的腦袋突地一頓,繼而狠狠的點了點頭。老夫人是大老爺的繼母,育有一位公子和兩位小姐,依原主的記憶來看,老夫人也算是個慈眉善目極有手段的,不過自從大老爺娶了正房夫人餘氏後,就脫了莊裡的管事權力,一心一意呆在後院的佛堂裡禮佛。
“知道就好?!贝夯ㄒ娝@般識趣心裡也舒暢,站起身來語氣突地一轉沉下臉道,“若是這次真的弄出了什麼事可就不像前一次那般輕鬆了!”說完,春花拿著手裡繡了一半的繡活甩著臉子拉開破舊的門就往外走了出去。
江皖小心翼翼移著步子靠近窗櫺的邊上,待確定春花不會回來後才鬆了一口氣,只是想到剛剛春花說的話,心裡突地又沉重起來。
在慕府裡,大老爺除了正房夫人餘氏外,單是掛了牌子有單獨住處的姨娘就有不下十三位,別處送來的各色美人更是十個手指頭也數不過來,至於春花嘴裡上次那件事也是讓原主打入冷院的主要原因,不過,這件事她很肯定是有人陷害,不過自己在莊裡無錢無權無人脈,對方又是懷著什麼目的害自己?
江皖把上次發生的事又想了一遍,憶到某處時心中突地一跳,那天住在玉蘭院的八姨娘李玉蘭對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熟稔的就和一個老朋友一般,然後“偷情”事件敗露後,原主就被推出去當了別人的替罪羔羊,她就說嘛,原主不像是會做這般事的人,依著她的性子和那玉蘭院的李玉蘭自然是一向不熟。
還記得被人用草蓆子裹著扔進冷院時,原主被氣的吐了血,而冷院的丫鬟婆子一貫會見高踩低,對她自是十分“優待”,終於在三天前的一個半夜消香玉隕,這倒也便宜了在空中沒有身體寄託的靈魂——和她同姓不同名的江書晚。
江書晚原本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月薪上萬的管理層一枚,可就是那麼一起簡單的車禍就讓她白白的丟了命,她曾無數次詛咒那天喝醉酒駕車的司機,可是這都不能讓她飄在空中的靈魂有個落腳的地方,終於她飄得累了,一覺醒來後發現靈魂附到了江皖的身上。
說真的,她其實很感謝江皖,只是在地府的江皖應該不會喜歡自己,畢竟是自己的靈魂佔了屬於她的身體。她也不想這樣,可比起連自己的靈魂飄在哪裡都不知道的話她還是更喜歡腳踏實地能夠自由呼吸的活著,她一直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她就是江皖,江皖就是她,對於她自己的仇人,總有一天會親手了結她的。
“十三姨娘?!遍T口冬花怯怯的聲音打斷了江皖的思緒,江皖擡起頭看向門口,冬花瘦小的身子倏地一抖:“十三姨娘?!?
“嗯?!苯铧c點頭又瞅了她一眼,冬花在冷院當差也算是有年頭的人了,不過由於爲人老實、性格膽小懦弱,所以一直沒有別的院子開口要她,就是莊子裡的管事嬤嬤也把她拋到了腦後,完全忘了冷院裡還有這麼個當差的丫頭。
江皖坐到腳凳上,眼瞼處長長的睫毛微垂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我這裡……有……兩個饅頭?!倍ㄕf完,一雙手在懷裡一陣摸索才紅著臉把裹了玉米饅頭的棉帕拿了出來。
江皖揭開棉帕,只有小孩拳頭大小的兩個饅頭映入眼簾,那饅頭的成色並不好,賣相也不好看,應該不是冬花從廚房偷偷廚房拿的,再說她也沒有那個膽子。
“這是……奴婢自己……飯前留下的?!倍ㄒе嬨枫凡话驳耐低得榱怂谎?。
江皖點點頭,拿過一隻饅頭咬了起來,雖然咬著幹梆梆的,但好歹能夠填一下肚子,接過冬花遞過來的半碗冷水在嘴裡緩了緩才嚥下,瞄到窗櫺外面吹得呼呼作響的寒風,依著這個身子的狀況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一年的冬天?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江皖的衣裙攏的更緊了,她絕對不能失去這個身體,她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原主和李玉蘭的事她還沒有替她解決掉,瞄了眼破舊不堪的屋子,江皖越發堅定了要好好過下去的念頭——她一定要捱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十三姨娘。”冬花弱弱的喊了聲轉身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捧了件半舊的碎花棉衣跑了進來,黑黑的小臉上還帶著小跑運動後的潮紅,被江皖直直盯著,她猶豫了一番才低著頭斷斷續續說道,“這是……奴婢剩下的棉衣,姨娘若是……不嫌棄,就先將就穿著。”
江皖看著冬花遞到空中半舊的碎花棉衣,心裡卻在思忖她可以在春花面前穿上她的可能性,過了一會兒,她終是嘆了一口氣:“你先拿回去吧!”在春花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她要是沒經過允許就把冬花的棉衣套在自己身上,春花肯定會給她下袢子,就是她自己春花也不會讓她好過。不過,禦寒的棉衣哪怕是破舊的被子她都不能不要,想到這,她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冬花以爲江皖是嫌棄自己的棉衣,垂著頭抱著棉衣訥訥的走了出去,江皖縮回了小小的腳凳上,瞄了眼手心的饅頭碎屑,伸出舌頭顫顫的舔乾淨後又把頭埋在了曲起的膝蓋上。
戌時是春花每天給江皖送晚飯的時間,也是順便瞅瞅江皖是否安分的呆在屋子裡,今晚的夜十分寂靜,就是踩在石板上偶爾發出的聲音也是清晰可聞,春花攏了攏身上的素絨繡花襖,呼了口嘴裡的寒氣,邁著小碎步推開破舊的門往裡走了進去。
屋裡沒有感到一絲人氣,春花在掃了屋子三圈的時候,終於在一個牆角處發現了整個身子蜷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江皖。
春花對她這副模樣並不陌生,只是在看到江皖擡頭那慘白的臉色和青紫的嘴脣時,到底迂迴自己的屋子給她扔了兩件半舊的素色襖子。
江皖彎著身子站起來怯怯道謝後又縮回了小小的腳凳上,春花把手裡的食盒放在她面前,端出每頓天一頓的晚飯——一個裝有白菜葉子和兩個玉米窩窩頭的瓷碗來。
江皖接過缺了邊緣的瓷碗,搶過春花手裡的竹筷子就一陣狼吞虎嚥起來,她已經習慣了沒有油水嚼在嘴裡發苦的白菜葉子和變了味被人咬了一大口的玉米窩窩頭。
啃完最後一口窩窩頭,江皖在不小心瞄到春花那一刻,又立即顫著身子把頭垂下,春花不發一言的提著食盒推開門就走了。第二天晚上春花提來的食盒裡卻多了一碗熱氣騰騰帶有肉沫兒的白蘿蔔湯,江皖喝下後嘴裡滿是熱氣,就是冷的麻木的身體也是一暖,她擡頭看了冷著一張臉的春花——其實她的良心還算沒有全部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