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調整過程對於江舟而言，感覺有點像自己腦袋被摁在略帶血腥氣味的溫水中浸泡，然後任由那些溫熱的液體順著口鼻與眼眶流入了腦子裡。

雖然絕對談不上舒適，但相較於過去那幾次需要抽骨剝皮挖出內臟的體驗來說，也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折磨。

畢竟這次改造既沒有對自身器官或者肢體的替換，也沒有往肢體上加裝什麼外延的義體——絕大多數的改造都只是在顱骨這個狹小空間內完成，而大腦本身並感受不到多少外界的刺激。

除此之外，這次改造的時間也意料之中的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江舟便完成了改造從萬用打印機的“黑棺”中墜落。

這一次，他甚至是意識清醒地穩住了平衡，然後穩穩落在了冰冷的塑鋼地面上。

一旁的芬妮拿著數據板走上前來。

“感覺怎麼樣？”

或許是跟她的研究方向重合，芬妮此刻有些興奮。一邊在數據板上按動著什麼，一邊繼續道：

“能夠同時操控多具身體的感覺，是不是很新奇？”

說著，她的目光撇向了不遠處的那六個克隆人。

那六個克隆的江舟此刻都躺在手術檯上，天花板垂下如螳螂般纖細而鋒利的遙感手術肢正滴著血懸停在他們的胸口上方——先前正是這些東西同時往他們的胸腔中縫入的一階傀儡迴路。

“說實話，不怎麼新奇，但感覺我還挺能習慣這種感覺的……”

在感受了一會兒身體的變化以後，江舟如此回答道，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眼的瞬間，手術檯上那六個克隆江舟同時睜開了眼睛。

在芬妮驚訝的目光中，他們步調一致地起身，隨即行動統一的開始自己拔出手臂上輸液的針頭，扯下貼在胸口的吸盤。

“而且你可能誤會了，忒修斯路徑的深度2改造並不能讓我同時操控多具身體。”

在這期間，其中一個江舟克隆體開口了——或許是聲帶沒有被怎麼使用過的原故，他的聲音聽起來要比江舟本人要柔和一些。

“阿賴耶型量子信號神經膠質能夠令我將意識給投射到另一具身體裡，在此期間我對於這具身體的指揮，可以說跟控制原本的身體無異。”

在這個克隆體右手邊，另一個開始穿鞋的江舟接著道。

“但在此期間，我原本的身體就動不了了……畢竟我只有一個意識主體，沒辦法同時操控多具身體。”

旁邊另一個正在給衣服係扣子的克隆體接過話，繼續道。

“但好在跳躍意識時的延遲很低，最起碼在深度2這一級的戰鬥中，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

“也就是說，如果微操得夠好的話，倒是確實能夠手動操控傀儡之間進行戰術配合……”

“就是不清楚是否有什麼方法可以干擾或者屏蔽這種連接……”

“還有就是，假如未來這六具身體之間的性能產生差別，那我可能還需要大量練習，來習慣每一具身體的出力……”

一個接著一個，六個克隆體開始說話。

江舟本人的意識在這六具身體之間不斷跳躍，分別從六個視角觀察著整個房間裡的一切，並藉著六個人之口，將自己這份能力的優劣給拆開說了出來。

到最後，站在原地發愣的江舟重新睜開眼道：

“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很強大的能力。”

相較於像葉謙那樣，將傀儡迴路植入到其他人的身體裡，然後再依靠修改情緒反饋來間接控制他人的使用方法。原版忒修斯利用無意識克隆體作爲自己的傀儡，雖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形成強大戰力，但卻是能夠通過向克隆體投射自意識來直接手控。

如此一來，這六具身體就相當於自己身體的延伸！又因爲忒修斯路徑的特性，江舟本體在強度上並沒有比這些克隆體強太多。自己雖然沒辦法像葉謙那樣通過控制其他人來擴張自己的社會關係，但他平時完全可以讓本體隱藏在幕後，讓別人誤認爲分身是本體。

要知道，忒修斯路徑深度2最多可以保有六臺一階傀儡迴路，若打印出來的傀儡迴路被毀掉了，那麼他只需要提供物料與能量，便能夠在萬用打印機處再次打印。再加上肉體也可以不斷克隆。可以說只要自己的本體不死，那像這樣的傀儡便可以源源不斷。

甚至說……

江舟的意識跳躍在傀儡之間，通過每個人的眼睛，從不同的角度觀察著自己。

自己是不是能夠給這六具身體……

“你是不是在想，給這六具身體分別再進行其他路徑的調整改造，這樣你就一個人頂六個人的戰力了？”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了江舟身後，把他給嚇了一跳。

不用回頭，他便通過其中一具傀儡的視野，看到了克里斯蒂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但明明上一秒的時候，她還不在這裡。

這是從空氣中析出來的嗎？

“這樣有可行性嗎？”

沒有回頭的江舟，通過傀儡望著克里斯蒂詢問道。

克里斯蒂嘆了口氣道：

“因爲只要你還想保持身爲‘人’的主體性，那就沒辦法這麼做。給六個人全部進行調整改造，就是意味著這六個人產生的心智污染全部都要由你來承擔。所謂調整改造的負擔只交給克隆的身體就行了，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啊？除非……”

“除非？”

最先感到好奇發問的不是江舟，而是一旁的芬妮。

“除非你的這些傀儡產生了自我意識，成爲真正意義上的人。然後他們以自己的意志，頂住了調整改造的心智污染，那自然就行了……當然，到時候他們願不願意聽你的話配合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畢竟他們可是算擁有獨立意志的人了。”

聽到克里斯蒂的回答，一旁的芬妮的臉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難怪董事會會讓我給忒修斯的克隆體進行殭屍化改造……”

她喃喃道。

而聽她這麼一說，江舟也想到了這其中的隱藏緣由。

殭屍化改造需要進行所謂的“預處理”，也即是一種抹除自我意識的手術，換而言之，自己的這些殭屍人傀儡到死都不可能孕育出真正的自我意識。

如此一來，這也算是鎖死了江舟繼續升格的上限。

“無論如何，單純從快速形成戰鬥力的方面來說，用殭屍人作爲傀儡，要比讓克隆人培養出自我意識要快很多。”

一旁的克里斯蒂開口道。

說著，她敲了敲江舟的頭令他回神。等到江舟轉過頭看向自己以後，她才繼續道：

“而你現在只有十二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了，爲了讓你活下去的機率更大一些，先快點給你的這支樂隊取個名字，然後再繼續接下來的準備工作吧。”

有想好叫什麼名字嗎？

她問道。

操作六具功能不同的殭屍出去執行任務還能取什麼名呢？

江舟在心中默默吐槽。

雖然爲了不暴露公元人的身份，自己肯定不會這麼說，但此刻他心中已經確定要管這六具傀儡叫六道忒修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