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裡,洪老頭看著低著頭的蕭祥,總覺得他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一樣。而不知爲什麼,光著屁股老頭的身影總是在蕭祥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無奈他只能低著頭,抿著嘴壓抑著自己的笑意。
“哼!”老頭看著他的樣子惱火,但是礙於面子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冷哼一聲,轉身走向了一把躺椅,慢悠悠地躺在了上面。
“你可曾聽聞老夫名諱?”老者躺在椅子上,微閉著雙眼,沉聲問道。
“回二爺,不曾。”蕭祥聽到老者的話,分散了注意力,終於不再胡思亂想。
“嗯,不曾聽過也正常,這天香樓知道我名字的人本來就不多,沒什麼特殊的情況就更不會和你提起。”老者微微點頭,“說起來咱們還有些緣分,老夫本名洪正祥,也占上一個祥字。”老頭說完了話,就閉上了嘴,好像在等蕭祥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屋裡寂靜無聲,老頭睜開了眼睛,看向蕭祥,滿臉都透露出不可置信,“你還沒聽說過!?”
“沒……”蕭祥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他確實是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哼!”老頭又發出一聲冷哼,唰的一下從躺椅上站了起來,頭上都起了青筋:“孤陋寡聞的小東西,我說!你聽!老夫乃清河人士,自幼修行,承平二年退荒禮試位列第二,只排在當今太宗皇帝之後。舊曆二十七年,太宗皇帝自清河舉兵拯救天下黎民,我追隨左右,每陣必爲先鋒,陷陣必取敵首。後又隨太宗皇帝退獸潮,身陷羣獸之中,戰至力竭,身受四十餘創。開國大典上太宗皇帝欽封先鋒大將軍你不知道?縱橫天風大陸的九川利刃軍你不知道?”
老頭越說越激動,當年金戈鐵馬歷歷在目,此刻卻早被世人忘卻了。蕭祥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從小的悲痛經歷讓他很能體會他人的情緒。趕忙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單膝跪地:“小子見過將軍,將軍切勿發怒傷了身子,小子年輕且學識淺薄,未能體會當年諸位爲民而戰,百死還生的艱辛。此刻天朝承平,全靠諸位前輩浴血奮戰,在這向您和爲國而戰的將士們致敬也致歉。”
洪正祥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祥沉吟半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唉,算了,你起來吧,年紀大了,自己管不好自己了。”說罷,又躺回了椅子上。
蕭祥直起身子,看著老頭,老頭這次沒有閉上眼睛,直視著眼前的蕭祥,語氣嚴肅:“今天讓你過來,介紹我是誰本身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馬上要安排你去做事,總要讓你心裡有數,也好放心。”
“將軍您吩咐。”蕭祥躬身示意。
“不用叫我將軍,一來你不是我手下,二來我現在也不是什麼將軍了,只是個賦閒在家的老頭,還叫洪二爺吧。”洪正祥慢慢地說到,“一日是帝國的軍人,終身是帝國的軍人,我年歲大了之後辭官歸隱,雖無官職,但這退荒城周圍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還是有人告知於我。前些日子退荒城西南邊鐵戈嶺哨站來報,山中兇獸異動,傷及附近村落百姓,更有采藥人進山時見到巨蛇繞山而行,與當年獸潮禍首之一的虺極爲相似。本來這種事應該上報朝廷,自有人過來處理。但是城東迴風谷內也有妖獸異常集結,這退荒城附近的軍隊都調去那邊駐守了,所以就又要用上我這老頭子嘍。我曾身爲軍人,爲國家分憂義不容辭,所以三日內要去來報的村子看看。”
蕭祥聽的震驚,獸潮難道又要來了嗎?“二爺,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洪正祥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白髮,把凌亂的髮絲撫平,然後繼續說到:“你爺爺和我是故交了,當年在軍隊時曾並肩作戰。這個他也沒和你說過吧?”
蕭祥聽了之後,簡直要比聽到獸潮的消息還要震驚,就那個蹲在天香樓下看姑娘的老流氓?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就他?還當過兵?”
洪正祥聽到這句提問,臉上難得的又露出了笑意:“哈哈,你以爲你怎麼來的這裡?”
蕭祥一臉迷茫,不自覺的擡手摸了摸額頭,又向上捋了捋頭髮。
老頭子看到他這個狀態,更開心了,言語間都帶著笑意:“之前你爺爺來找我喝茶閒聊的時候曾提到過,你小子天賦……異秉,想要修煉卻沒有什麼機會。讓我可能的時候,帶你歷練一下,見見這修煉的世界,了卻你一樁心願。”
“竟有此事。”蕭祥表面上表現的驚喜。心裡面暗自罵起了老乞丐,“狗屁天賦異稟,看洪二爺這態度,老王八蛋八成沒有說什麼好話。”
“嗯。”洪老頭隨口回答:“所以這次出門我準備帶上你,你早做準備,出發前我通知你,你隨我同行,也無需過分緊張,有什麼情況我自會護你周全。”
“是,小子先謝過二爺了。”蕭祥趕忙躬身施禮。
“別客氣了,你先退下吧。”老頭子再次閉上了雙眼。
蕭祥面對著洪正祥,後退了幾步,到了門口才轉過了身,拉開竹門走了出來,可是剛走了沒幾步,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事,去而復返,站在了茅草屋門前。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去說的時候,屋裡傳出了洪老頭的聲音:“還有什麼事,說!”
蕭祥雖然知道老頭看不到,但還是趕緊躬身施禮,說到:“二爺,我聽三山說過,他家裡本來就是鐵戈嶺的採藥人,這次出門能不能也帶上三山?一來他父親從小帶他在那一帶山裡行走,他對山裡的環境一定清楚地很,對咱們做事方便。二來三山也半年沒有回過家了,家中老母親一定思念,也讓他見見母親。”
“哈哈,自己有好處還不忘了提攜小兄弟,不錯,不錯,準了。”屋裡洪正祥的聲音透著一股喜愛。
“好的,我也代三山謝過二爺了”蕭祥再次躬身施禮。
“去吧。”
“小子還有一事想問。”蕭祥停頓了一下又說到:“我爺爺他叫什麼啊?”
“滾蛋,他都不告訴你,我憑什麼告訴你!年輕人多讀書,不要別人提起誰來你都不知道!”蕭祥又把老頭惹生氣了,趕緊道了聲別,灰溜溜的跑出了院子。
夜幕降臨,天香樓燈火輝煌,姑娘們的歌聲笑聲混著酒香飄滿了整條街道。天香樓後院裡離主樓最遠的小院落卻沒有掌燈,黑漆漆的,皎白的月光灑在竹籬笆上、茅草屋裡,伴著遠處隱隱約約的歌聲笑聲,竟然顯得格外的幽靜。年老的洪正祥縮在躺椅裡面,手上拿著一張紙條,正盯著它發愣。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鐵戈嶺虺現,重傷,速去,帶上蕭祥。”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洪正祥的身後漸漸浮現,像是從黑影中走出來的。影子出現後,沒有任何動作,靜靜地看著身前的洪正祥。洪老頭又低頭看了一會紙條後,慢慢的起身,轉過頭來看著影子:“來了?好久不見。”
“你時日無多,這點時間只是對你來說是好久。”影子說到,一邊說一邊緩步走到月光下。來者是個女人,膚色蒼白,但是面容冷豔,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眼睛裡卻透著滄桑。她全身都在黑色袍子的籠罩下,右側的衣領上面有著和白天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樣的紅色小花。
“少說這喪氣話,日子長著呢。”洪正祥沒有生氣,而且還笑著和那女人說道。女人沉默著,沒有回答。
洪正祥指著躺在地上的男人,說到:“你怎麼把送信的給殺了?”
“你處理了吧,是叛徒。”女人惜字如金。
“那你怎麼還把消息放在他身上?”洪正祥繼續問道。
“人死了,傳遞消息不是更安全?”女人這樣說。
洪正祥又被逗笑了,心中想‘你自己帶給我不就好了?’,但是也沒有說出來,他這三妹一向行事怪異,他也不想多問惹她生氣。
“這次大哥來嗎?”短暫的沉默後,洪正祥繼續問道。
“大哥不能進棲雲山,你知道的。”女人回答道。
“也是,那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
“這次很重要,大哥讓我跟著你。”女人冷冷的說到:“你那殘了的身體還頂得住嗎?”話說的很難聽,但是自從出現後便冷冰冰的女人此刻語氣裡面有了情緒波動,像是擔心。
洪正祥聽了這句話後,臉上再一次露出了微笑,像在哄孩子一樣說到:“放心,好得很,完全沒問題。”
“像你說的一樣最好。”女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過身去說到:“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注意身體。”
“先別走,我還有問題問你。”看到女人要走,洪正祥趕緊開口說到。
女人停下了腳步,轉頭正視洪正祥。
“你咋能越活看著越年輕了呢?能不能教教我啊?”老頭子滿臉堆笑,眼睛都擠成了兩條小縫。
女人的臉色潮紅,表情憤怒罵了句:“滾!”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頭子走到窗口,望著天上的月亮,嘴裡小聲說道:“女人都是愛美的,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