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淺語此時還是臉色蒼白，他無法動彈，或者說不敢動彈，也不知爲何卻偏偏出門，被擡到這裡。

負責擡轎子的人都已經不見了，而他的注意力，全在外面叫罵的野利明珠身上，耳中聽著野利明珠越來越過分的污言穢語，烏淺語的臉色極爲怪異，好像很難過，又好像非常在意。

他的手緊緊的扣住軟轎扶手，青筋暴露，指甲甚至摳進了扶手裡而不自知。

武成玉看到烏淺語時，突然心中一動，這傢伙纔是所有事情裡最可憐的那個，原本也是貴族子弟，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淪爲試驗品，修煉的是缺陷極大的無極玄陰功，九死一生。

多少人因此暴斃，只有他命大活了下來，然後被功法強行改造成一個僞娘，現在更好了，徹底成了太監。

一般經受這些遭遇的人，心性恐怕早已扭曲了，這個烏淺語更是如此。

平日裡總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他是個男人，別人看他的眼神或者語言稍有不對，就大發雷霆，而且非常小心眼記仇。

同時，每天出門卻偏偏總是做女人打扮，錦繡宮裝，略施粉黛，頭戴金釵，風情萬種。

武成玉發現，烏淺語有時候很享受那些男人看他時失神，意亂情迷的樣子。

還有上次，野利明珠被吊在旗桿上，他躲在一旁偷看，可說起話來卻酸酸的，完全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總之，這個僞娘平日說話做事，非常的矛盾，應該是由生理變態，逐漸演化爲了心理變態。

這樣一個心性扭曲，最近又受了重創的人，現在恐怕比玉珠公主還要脆弱。

武成玉默默的走到烏淺語身邊，開口就使用了嘴遁術。

“烏公子，你還好吧。”，武成玉的惡趣味又來了，在公子二字上加了重音。

烏淺語此時神思恍惚，注意力都在野利明珠身上，直到武成玉說話才發現身邊站了個人，他在嘴遁術潛意識影響下，茫然的轉過頭，看向武成玉。

原本烏淺語對武成玉就百般看不起，尤其是武成玉在他面對危險時袖手旁觀，之後就想盡辦法羞辱武成玉，兩人之間可謂積怨極深。

但現在的烏淺語，遭受人生重創後，對武成玉的怨念已經不放在心上了，而且武成玉教給他壓制痛苦的手法，這幾天讓烏淺語少受了很多罪，所以此時看到武成玉少了許多敵意。

沒有了敵意，對於武成玉的靠近就少了許多抗拒，他眼神好像沒有任何聚焦一樣的看著武成玉的臉，還是那麼醜而喪氣的樣子，本能的說了一句話。

“你怎麼還是這麼難看啊，當初第一次看見你這張臉，我就想給你點顏色看看，世間所有醜陋的男子都不值得原諒。

這天底下的男人，還是野利明珠最好看，你說，我若是沒有變成現在的樣子，我跟野利明珠誰更俊俏？”

武成玉忽然心頭明悟，烏淺語最開始對自己的敵意，應該不是產生於在火工頭陀要殺死他的那一刻，而是第一次見面時就有了。

這個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顏控，看到自以爲醜陋的東西，本能的抗拒，本能的加以針對，說到底，還是因爲雷大頭這張臉讓烏淺語厭棄了。

不過也好在是佳音哥的臉，若是武成玉原本的樣子，又不知道會有什麼變化，但肯定不是武成玉想要的。

同時，武成玉發現，烏淺語對於野利明珠的感情似乎也非常矛盾，應該不是簡單的喜歡顏值。

“你說我算不算是一個笑話。”，烏淺語的注意力又回到外面叫囂的野利明珠那邊，同時自言自語一樣的問武成玉。

武成玉心中當然覺得烏淺語是個笑話，但卻是悲劇爲內核的笑話，這哥們活得太慘了。

武成玉沒有回答，在他的潛意識控制下，烏淺語現在也不需要有人回答，只是想傾訴。

“從小我就喜歡好看的東西，修煉無極玄陰功後，我變得越來越好看，甚至皇宮佳麗三千也找不出比我更好看的。

但我到底是個男人啊，我爲什麼偏偏越來越像女人，我不想做女人，而且，就算想做也做不了。

那時候我就羨慕野利明珠，他小時候好看，長大了也是個美男子，所有女人的眼睛都圍著他轉，我也不例外。

那時候，我一邊告訴自己我是個男人，一邊忍不住的想要看他。我常常在想，我若是他該有多好，不能成爲他，那麼能夠陪伴在他身邊也是不錯的。

可是，我又不想放棄男人的身份，我生來就是男人啊，我從來沒想做女人，只不過是練了那該死的無極玄陰功。

現在好了，我已經永遠都做不成男人了。”

武成玉默然，他突然發現，嵬名鐵羽那一記膝撞，好像在重傷烏淺語的同時，也幫他打開了一扇門。

“你說，野利明珠馬上要跟師姐成親了，我該怎麼辦？

我不想野利明珠娶別人，可是我也不想師姐嫁給任何一個男人。”這句話一出，武成玉徹底凌亂了，他原本以爲，烏淺語只是取向有問題，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種事也正常，尤其是對一個僞娘來說，喜歡男人幾乎是必然的。

可是，怎麼突然又關玉珠公主什麼事情，難道這傢伙不止喜歡野利明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糟爛事。

烏淺語還在自說自話，也好像是知道了武成玉在想什麼？

“你不知道，我是喜歡野利明珠這張臉的，想成爲他或者陪著他，可是師姐對我一直有極大的吸引力。

尤其是她的功力愈發深厚，至尊純陽功練得越高明，對我的吸引力就越大，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坐到她的懷裡。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什麼，我就像是一個怪物一般，每天想的東西都讓自己不寒而慄。”

武成玉倒是想明白到底爲什麼了，這是功法的吸引，無極玄陰功是針對至尊純陽功創造出來的，這就叫做陰陽相吸，烏淺語因爲功法的問題，本能的被玉珠公主吸引。

同時因爲無極玄陰功的缺陷，始終低了至尊純陽功一頭，所以這種陰陽相吸對玉珠公主又無用，玉珠公主對烏淺語從來都沒什麼想法。

現在想想，烏淺語應該不是專門穿女裝出門，而是他在玉珠公主面前時纔會女裝，爲的是吸引玉珠公主的注意力，這是什麼狗血的事情。

烏淺語應該是心裡喜歡野利明珠，身體被玉珠公主身上的陽屬性內力吸引，而現在這兩個人就要成親了，他卻成了太監，哪邊都靠不上，只能自怨自艾。

兩輩子加起來，烏淺語都是武成玉所見過，所聽過最慘的人了，身心都不能自己，徹徹底底的割裂了，都是那個老怪物做的孽啊。

但是現在得到的所有消息，還是不能解除武成玉心中謎團。

到底老怪物爲何讓男人修煉無極玄陰功，讓女人修煉至尊純陽功，讓他們變得雌雄莫辨，造成他們一生的悲劇。

老怪物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只是隨便搞個惡作劇，這樣的惡作劇實在太惡毒了。

那麼，老怪物這樣做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武成玉想破腦袋都不明白，總不能是夢姑嫁給夢郎後，就開始亂做夢了吧。

想到這裡，武成玉忽然伸手抓住烏淺語的脈門，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而烏淺語現在心神失守，在嘴遁術潛意識的控制下，毫無反抗。

“運轉你的無極玄陰功，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在武成玉的潛意識引導下，烏淺語下意識的運轉內功，對武成玉的探查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僅僅一個周天，武成玉腦中就出現了三維立體圖，無極玄陰功的運功路徑就明明白白的呈現在武成玉的眼前。

武成玉對於人體經脈的瞭解絕對是世間第一人，同時對於道家內功的理解，也是最頂尖的，能超過他的起碼也應該是真翔老道士那個級別。

在他眼中，這無極玄陰功非常的怪異，走的全是陰屬性的經脈，規避了與所有陽屬性經脈的連接，這本來就是完全違背常識的。

無陽就不成陰，沒有陽哪來的陰，反之也是一樣，完全陰屬性經脈，是違背自然規律和天理循環的。

這個烏淺語能練成，並活到現在，完全是沒道理的，那個老怪物爲什麼要創造這樣的功法？

緊接著，武成玉發現所有經過陰屬性經脈的路徑，時而繁複，時而簡略，最後居然都匯聚到了心臟和腎臟位置。

心屬火，腎屬水，這套路徑就應該是強行連通了心臟和腎臟，藉助水火相濟，才勉強維持了平衡。

而烏淺語應該是天生心臟和腎臟附近經脈完全通暢且強韌，這才成爲唯一個活下來的試驗品。

但這種功法實在太過於極端了，稍有不慎，水火失衡，烏淺語就會當場死去。

同時，讓武成玉奇怪的是，正因爲這種極端，這套功法能產生並蓄積的內力極多，遠超一般神功心法，可是大部分的陰屬性內力都存儲在經脈中，烏淺語平日裡能調動的並不多。

他如果能夠將體內功力全部用出來，論功力深厚，甚至不亞於頂尖高手，可是烏淺語表現出來的武學修爲，始終在玉珠公主之下。

就像是生產效率極高的同時，利用率低到了極點，烏淺語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內力的儲存罐一般。

武成玉好像想到了什麼，有沒有可能是老怪物沒有逍遙御風的陰屬性功法，無法也不敢修煉自己創造的無極玄陰功，那麼，最好的辦法是找人來修煉，待修煉大成後，再用北冥神功來吸取這些內力。

同理，修煉至尊純陽功的玉珠公主恐怕也是一樣的作用，一個陽屬性內力的儲存罐。

好極端的想法，好狠毒的作法，但這裡面還是有缺陷的，武成玉貌似可以利用這種缺陷，讓老怪物的目的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