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這本是少年時的海誓山盟。胡知微到現在還記得,少年皇帝沒有初登大寶時的青澀,但是亦沒有少年的張揚。反而多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冷漠。記得那次初見面,少年皇帝沒有看胡知微一眼,胡知微那時也是膽怯,那是胡知微第一次見到自己愛慕已久的人,少年遲歸之後,回來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傳召自己的這位已經名副其實的皇后。胡知微雖然在家,但對皇帝遲遲不傳召,心有餘悸,但是心中想的卻盡是如何才能讓少年皇帝喜歡自己?終於等到,胡知微端莊秀麗的行禮,微微將頭離地面只有幾分幾寸,從這點可以看出她的端莊大方,頭上的那支金色步搖,上面閃爍著金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擺動,這支金色步搖步搖是前天太后賞的,不能說是賞,而是送。走的時候,太后身邊的照姑姑追了過來。胡知微微微躬身問:姑姑,太后可還有事要交代。照姑姑也是急忙回禮:可不敢當,太后說剛纔姑娘走的急,還有一事她倒是忘了,太后請姑娘籌辦幾日後的生日宴,姑娘伶俐,應該明白太后的苦心吧。照姑姑在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特意望胡知微耳邊湊了湊。胡知微點了點頭說:請姑姑轉告太后,知微雖不才,但也一定會讓太后滿意。如此甚好,就不耽擱姑娘了,姑娘早些出宮去吧。那奴婢就先告辭了。照姑姑說著就要走。胡知微微微側身:有勞姑姑。話既如此,胡知微也是明白太后的意思的,也正是因爲這樣,再無顧及,比如太后的生日宴,那一日,少年皇帝因爲政事,遠在他國。胡知微本想著是否太后會生氣,而太后卻拉著胡知微的手,滿是慈愛的說:知微啊,皇帝是爲了國之社稷,既爲了國之社稷,那就有些東西不得不拋棄。胡知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太后,表示這些自己都懂。
太后在胡知微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問:知微,你可知爲何哀家會選你做皇后。
知微不知。胡知微確實不知,比她有才有貌有家室女子沒有一千也有五百,所以胡知微確實不知。
因爲哀家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那日在殿中,你說,你希望白頭偕老,哀家就已經決定讓你成爲我尚國的皇后。知微,皇帝其實很苦,若是讓那些有心機的女子成爲皇后,國之大亂。你可明白。
胡知微下跪:知微明白。
好,明白就好。
正是那一日,所有人都知道胡知微,戶部尚書之女胡知微將是尚國的皇后。
遲遲沒有聽到平身二字,胡知微便大著膽子慢慢望上瞧,少年皇帝黑髮長直,猶如明月一樣俊秀的臉龐,目光盡是專注的擦拭手中的短劍,一旁的劉海是屬於少年人,只可惜這位少年皇帝並不茍言笑,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過於清冷,但是這在胡知微眼裡,胡知微覺得少年皇帝就像一個孩子一樣,讓人想接近,對他好。
之後少年皇帝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了一個問題,胡知微記得自己當時回答的是: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而少年皇帝也是輕輕在口中重複了一遍: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隨後從胡知微的頭上拿走了那支步搖。然後就離去了。然後胡知微就收到了少年皇帝讓人送來的鳳印。當時送鳳印來的太監一個勁的向胡知微道喜,祝賀。而胡知微自己也被喜悅衝昏了頭腦。那時的胡知微並不知道,比起鳳印,那支步搖卻是無比的重要,因爲鳳印只是一個象徵,而步搖不僅僅是少年皇帝的態度,更是一生的許諾。
胡知微是在尚,三年,四月初八進宮的,封皇后。次日進宮的還有德妃何氏和貴人楚氏。
賜印 。晚夕,金盞屏後,一位穿著雍容華貴的半老徐娘,只要仔細看,就可以看出年輕的容貌一定驚爲天人。這是當今尚國的太后,聽說尚國這位太后是母憑子貴,在少年皇帝登基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妃子。
只聽太后開口:那孩子……
少年正在饒有興趣的把玩著手中的步搖。然後開口道:兒臣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皇后。兒臣和她之間只有相敬如賓,也只會有相敬如賓。別的什麼都沒有,也不會有。
太后輕輕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只是可憐那孩子了。不一會兒太后竟流出眼淚說:你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少年皇帝則是說:兒臣不可憐,兒臣還有母后在身邊。
大婚的時候,胡知微的頭上被大紅的蓋頭所蓋,一連幾日的禮儀並沒有讓她身心俱疲,反而隔著大紅蓋頭,她開始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一樣開始打量起周圍的一切,其實她也只是一個年芳二八的,被養在深閨裡的少女,和其她女子一樣,只知幻想自己未來的夫君是何人物。
這裡是皇后專屬的鳳棲宮。等了片刻,少年皇帝並沒有來,胡知微多少是有點失望的,但失望過後就又是期望。所幸最終是期望而不是失望,少年皇帝和胡知微一樣的大紅婚服,這爲少年皇帝加了一點柔和,沒有依舊還沒有笑容。胡知微本想行禮,卻被少年皇帝扶住,胡知微的手落到了一隻有些冷的手,然後胡知微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手,那隻少年皇帝的手,少年皇帝的眉頭輕輕一皺,像是有些憂愁的樣子,又像是在思考,不太理解的樣子,但是這些都一閃而逝。胡知微沒有看到,宮女太監來行剩下的禮,喝過交杯酒後,就算是禮成了。
大婚之夜過後,胡知微就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她胡知微只是尚國的皇后,其它什麼都沒有。淚水悄無聲息的劃過胡知微絕美的臉龐,皇后的裝束趁的胡知微的紅潤。這本應是胡知微最美的時候。只可惜那個本應該欣賞她美的人,她的丈夫,是尚國的皇帝。而她是皇后,一個只有皇后之位的胡知微。
尚三年,四月初九,胡知微皇后失去了自己的愛情。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追究只是自己的空想了。但願此生能夠白頭偕老也是好的。
第二天,是四月初九,胡知微恪守著自己的身份,帶領一衆妃嬪向太后行禮時,胡知微看到了太后的不忍與憐憫,對此,回以一甜甜一笑。太后更加動容。對胡知微的關心甚至遠勝其親母,胡知微感激不盡。越發孝道,宮中宮外五國皆傳聞——尚,胡皇后,賢良淑德,母儀天下,堪爲天下女子之表率。同時尚國之強盛遠超其四國。
但世人皆不知,少年皇帝與皇后之間唯有相敬如賓。一切都會發生改變,尚,九年,魏公主進尚國,少年皇帝時稱清帝,清帝將其封爲封沉珠夫人,爲其重修椒房殿,對其寵愛異常。清帝與胡皇后的相敬如賓就是在那一天,不久之後徹底破碎的。
沉珠夫人,是尚國的大劫。是一切劫難的開始。須除之,不可留。然,清帝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