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南下，寒風如泣如訴，飛雪紛紛似天幕垂落。

雖然楚州偏南，冬日也稱不上多麼苦寒，但個別地區也還是會有狂風暴雪降臨，偶爾甚至還會跨州連郡，萬里浮白。

伏龍山中難得的披上了一層連綿的銀裝，看起來頗有幾分清素的妖嬈，而在皚皚的白雪之下，猶有幾分黃綠交雜的異色。

一道嬌小身影輕盈的騰躍在雪林間，幾個閃爍後，落在了一顆大樹下，銀灰色的大狐耳在黑色的髮絲間輕輕抖動著，圓潤嬌俏的小臉上，帶著幾分謹慎，左右張望了一陣後，方纔稍稍鬆了口氣。

此地處於霜月山、潛龍城、風鷹山交界附近，按理說現在這片區域都屬於一家之地了，傳言那位潛龍王‘陣斬’了風鷹王后，又迫退了黑風大王，佔下了風鷹山周遭領地，平素與霜月山的霜月仙子更是好到睡一張牀，幾乎不分彼此，這領地疆域也都視作了一家。

既然是一家之地，那此地就應該是腹心纔對，治安應該很好纔對，但可惜實際情況卻令人大爲失望。

潛龍城的妖將妖兵本來就不算特別多，即便戰勝風鷹山後，又收編了一批妖怪，但相比驟然擴大的疆域來說，反而更加不夠用了。

再加上自田歡與黑風大王交惡後，那些原屬於黑風大王麾下的附庸妖王，也全都和潛龍城翻臉了，雖然攝於潛龍王斬殺風鷹王的武力，以及霜月仙子能夠抵擋黑風大王的境界實力，再加上另有傳言說潛龍王是投靠了那位同樣勢力驚人的寶玉狐王。

所以那些附庸的小妖王都不太敢跳出來正面挑釁，但跳出來正面挑釁不敢，背地裡偷偷使壞的膽子卻還是有的，不僅有，還不小呢。

故而大半個風鷹山所屬領地，過半的霜月山領地和小半潛龍城領地，都變得亂糟糟的，大麻煩很少，但小麻煩卻絡繹不絕，廝殺和爭奪從未停止過。

不只是敵對勢力派遣的妖怪作祟，不少其他地方的妖精鬼怪也窺得此地空虛，趁勢遷入佔據一兩個山林湖泊之地存身，時不時的和其他新來的鄰居爭鬥一場，偶爾再找著機會去更早定居於此的老鄰居劫掠殺戮一番。

要知道潛龍城之前的領地就有縱橫三百餘里，而且還是河湖彎彎繞繞、山頭連綿不絕的大山之中，真正能被有效控制的區域還是太少。

若是擱大山外，隨便都能開闢出好幾個縣了，而且是此世那種面積比較大的縣，即便按照此世地廣人少的縣鄉，怎麼也得有二三十萬人口吧。

但在大山裡邊，別說只是妖口加上蠻口，就算再把那些隱居的人族家族也算上都遠沒有那麼多，除非把那些不通靈未開智的野獸都算上。

而若是再加上範圍與潛龍城所屬差不多大的霜月山，以及更大一些的風鷹山，這地盤少說都有七八百里了，以潛龍城現在的妖力，根本就看顧不過來，只能保留幾個較爲關鍵的山堡關寨，然後對大半領地放養了，保持最低程度的存在級管理。

只要保持存在感就行，畢竟也不能指望那些愚笨且沒有見識、消息還很閉塞的妖怪們，能主動去了解這片地方有沒有王法，而這王法又是哪家的王法。

傳個謠言都得跑斷腿大聲喊，還不一定能被聽懂的鬼地方，指望什麼精細化管理呢？

半妖少女小夜算是首批正式拜入霜月觀的弟子，比她更早的那些都是從龍君道轉錄而來的女弟子。

霜月觀的規章制度和教導方式，都是借鑑了頗爲傳統的正道宗門，然後進行了一些因地制宜的改進，畢竟正道宗門極少有直接招手妖類爲入門弟子教養的。

應該說就沒有，而霜月觀就有，而且還有很多。

不過霜月觀是個女校，啊不對，是女觀，所以只招收女妖，如果是男妖且求學心堅的話，可以介紹到潛龍城。

即便是新入門的女妖，也都開靈啓智，具備了接近凡人的靈智，可以列入外門進修，不過比起人族或半妖，卻還是要稍差一些。

而半妖小夜則是第一批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並且已經得到了保送內門的名額了，當然這個保送機會，也跟她進獻的那支能聚攏月華的琉璃瓶有那麼‘一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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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夜並沒有因此就驕傲自滿，生性機敏謹慎的她，從來沒有對同窗們多說什麼，更沒有以此便出盡風頭，反倒頗爲殷勤的附和著同窗好友們，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合格的小跟班。

嘩啦~

樹梢上墜落的積雪嚇了小夜一跳，手指間彈出了半截閃亮的劍刃，不過看到只是積雪墜落後，便又將劍刃收回，神情也放鬆了幾分。

除了霜月山周遭三十里，治安就會不斷的下滑，百里之外就讓人懷疑到底有沒有所謂的治安這一說？

畢竟自家觀主再強大，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什麼都不幹，專門盯著周遭幾百裡吧，而山裡‘人’對於殺雞儆猴或殺一儆百的理解能力又實在是太差了，很難以低成本高效的統治。

再說了，宗門又不講究什麼和諧社會，宗門內部都不完全禁止爭鬥，更何況宗門之外，誰還沒幾手護道之法。

而拜入霜月觀後，小夜這批弟子最先學的除了識文斷字外，就是強身健體之術，而在體魄這方面，顯然妖類出身的弟子更有優勢，腦子不行的話，身子要還是不行，那也就不用混了。

而小夜則是那種又有腦子又有身子的好學生，不過作爲好學生，自然也要多爲師門做些貢獻，畢竟有功有勞纔好名正言順的得到提拔。

雖然已經得了內定，但小夜可是個有理想肯努力的好學生啊。

“凜冬時節纔在山崖間盛開的雪晶花啊，希望這次大雪裡能多開一些。”

蓬鬆的狐尾輕輕搖擺著，小夜腳步如飄般的掠過雪面，腳印微不可查，片刻後，便會被紛紛落下的雪花遮去。

“你在看什麼？”

田歡聞言收回了目光，雄健壯碩的的龍軀在山嶺巨石間盤伏，白霧環繞升騰，雲相聚散無形，神意顯化越發的濃郁了。

體型更加頎長的白鱗大蛇緩緩攀上龍軀，猶若白玉般細膩的蛇鱗，與更加棱角分明的青金色龍鱗摩擦而過，一雙明翠清亮的蛇眸也順著田歡方纔的目光看去。

“喔，是那個獻了件寶物的小狐貍？”元雪衣眨了下蛇眸後，開口又道：“怎麼？看上那隻小狐貍了？”

“什麼？”化作龍身的田歡回首瞥了眼元雪衣，然後搖了搖頭，帶著淡淡的惆悵說道：“你不要那麼膚淺，我又不是精蟲上腦的種馬，怎麼會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上一個？”

“嗤~”雪衣聞言嗤笑了一聲，口中蛇信輕吐，撩了一下田歡下頜的龍鬚，隨後卻又癡癡的笑道：“你不是種馬，但你是種龍，嘿嘿，沒長大的小種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