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牀上躺了十來天,秦知了迎來了解放的日子。
許雲給他解開禁制,沒好氣道,“你小子這幾天給我注意點,就在家裡好好休養。敢亂跑,我就讓你在牀上再躺半個月。”
“嗯嗯。”秦知了連連點頭,高興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寶貴,他深深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看著秦知了這般樣子,許雲就知道這小子把自己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也罷,反正好的差不多了。只要這兩天老實一點,就沒什麼問題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一動不動躺個十來天,任誰都憋得慌。鑑於此,許雲也不想再約束他。看到秦知了這般高興,她的心裡也很是欣慰。
沒用兩天,秦知了只是在家裡待了一天,就坐不住了。
第二天,他就開始走家串戶,滿山谷到處跑。
這段時間,大家都來看望他,給他帶了很多東西,他也得回禮不是。說是回禮,實際上就是一些魚乾、臘肉、米糕、鮮筍等尋常東西,除了這些,他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這個季節正是鮮筍大量出土的時候,饒是如此,竹山上的筍子也被秦知了掃蕩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些拿來送人之外,剩餘的都被他切成細絲,趁著太陽天,曬成了筍乾。可能是山谷靈氣比較充裕,這裡的竹筍十分鮮美。不管是煲湯還是清炒,味道都是極好的。
聽人說,宋庭鷺長老很喜歡吃魚。秦知了就專門在小溪裡抓了一籃子銀條、竹枝兒給他送去。宋庭鷺很是欣慰,指點了一番秦知了的修行,告誡他不要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空中樓閣、海市蜃樓,再美麗也是虛幻的,再怎麼追求也不能獲得。
這天早上,太陽還在東方天際,灑落的陽光將將能穿透縈繞的薄霧。
秦知了抱出來一捆竹篾編織的席子鋪在地上,又拎出來一個大揹簍,將裡面還未收幹水分的筍絲在竹蓆上均勻地攤開。
“小知了,在忙呢?”宋神山沿著小路走過來,嚴峻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山叔,您怎麼過來了?”秦知了有些驚訝。隨即放下揹簍,就要回屋子裡拿椅子出來。
宋神山叫住他,“不用麻煩了,你先忙,忙完了和我去一趟小石潭那裡。”
秦知了點點頭,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搞完,就和宋神山一起來到了小石潭邊。
翠竹環繞,流水嘩嘩,幾條魚兒無憂無慮。
此地,澄澈心靈,洗滌煩憂,秦知了感覺自己的心神都活潑了幾分。
宋神山牽著秦知了,踩著水面走向泉眼。就像走在草地上一樣,腳下鬆軟,微微下陷,這可遠比書上那些輕功水上漂、凌波微步之類的來得愜意瀟灑。
水流汩汩地不停從洞裡往外冒,不知道有多深,反正秦知了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一團深邃的黑色。
宋神山觀摩了一陣,嘴裡發出一陣呢喃。
“大道有根,萬物相連,搜天索地,追本溯源。”
飄渺的聲音似有若無,不斷在天地間迴盪。
秦知了眼前涌入一片墨色,隨即從黑暗中生出點點光明。山、石、竹、水、魚,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團團大大小小的光,然後從裡面蔓延一條條金線,彼此纏繞,密密麻麻交疊,將這片天地化作了金色的海洋,無聲的世界。
他的身體亦發出明亮的光暈,數百條金線以他爲中心,蔓延向四面八方。秦知了伸手想要觸摸金線,卻直接穿透而過。側頭望去,卻見宋神山身上空無一物。
飄渺的聲音隱隱約約,一條條金線不斷消失,金色的世界逐漸黯淡直至全部凋零,世界歸於黑暗。唯有秦知了的一條金線大放光明,沒入腳下的黑暗之中。
秦知了瞭然,想來金線的另一端便是那天所見的小金魚,也就是真龍神魂。
宋神山臉色有些蒼白,維持這門術法,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必須要速戰速決。他伸手抓住金線,用力拉拽。金線就像沉入水中的繩索被一點點拉出水面。
宋神山帶著秦知了沿著金線走出去數裡之地,然後不管宋神山怎麼拉拽,金線彷彿生根了一般紋絲不動。嘗試了數次,都失敗了。
一聲嘆息過後,天地倒轉,光明又生。
此刻他們已經身在半空,來到了山谷邊緣,前方三尺就是守護山谷的大陣,可以很清楚看到四象聖獸的虛影在裡面遊曳。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長老們圍上來詢問情況。秦知了熟悉的宋楷、宋倩等幾位老師也在其中。
宋神山搖搖頭,“線索至這裡就斷了。如果不是大陣截取了少許痕跡,估計什麼也找不到。”
“希望是真龍自己抹除了相關信息,這樣情況還不至於太糟。不然事情就恐怖了。”
幾個長老都默然。
一個長老沉聲道,“我覺得有必要通知其它幾家,我等守望相助。不然僅我們一家,勢力太單薄了一些。”
“如此最好。真龍出世不是小事,而其恰好曾在這裡現身。遲早有人會找到蛛絲馬跡,到時候肯定有不少人打我們的主意,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早做準備爲好。”宋庭鷺想到逃掉的那條蛇妖,心情有些沉重。蛟蛇之屬對真龍氣息最是敏感,難保它不會有所察覺。宋庭鷺心下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該全力斃掉它。
“事有不對,咱們尋機跑路就是。世界那麼大,何愁沒有安身立命之地。熟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宋倩滿不在意道。
宋楷搖搖頭,“故鄉難離。我們祖輩生活於此,這處地方承載了不知道多少回憶,哪裡捨得離開。不到萬不得已,不做此考慮。”
“你這傢伙就是矯情,人死了,說傳承,談情感還有用嗎?屁用沒有。”宋倩反駁道。
宋天榮點點頭,對此很是認同,“可以在山谷外面尋一處安穩之地,也好有一條退路。大陣雖強,卻也不能全然寄希望於此。到時候,暫時避禍,待到事了,再回來重整舊山河。”
“即便是羣妖來襲,我也不是很擔心,以我們的底蘊,自保是毫無問題的。我現在就擔心遮蔽天機的是神遊之上的人物,我等行事萬一惹惱了他,我們萬萬不是對手。”
“那等人物豈會在意這些小事。”
“只要不干擾真龍的順利出世,想來懶得過問。”
宋神山肅容道,“此時商議這些事情未免過早了,小楷你的瞳術比我高明,去看看腳下這條地下水脈的走向。看能不能推測一下龍巢的方位。至於其它的,後面再做定論。”
宋楷應下,身體騰入高空,眼中射出兩道神光,掃視山川河流。過了一會兒,才面色蒼白的回來,看樣子很是損耗了一些元氣。
“如何?”
“我們這片地區水網密佈。從水潭那邊延伸過來的這道水脈在地下很深處,出谷三四里處就分出十餘道支脈。其中有三條最大,剩餘的都比較小。大體的方向是沿著東北方向延伸。不過地下水系四通八達,彼此交錯縱橫,要想找到正確的脈絡實在是太難了。給我一些時間,只要能夠探查清楚方圓數千裡水脈分佈,我有五成的把握能夠找到真龍巢穴。”
宋神山搖搖頭,“有些地下水脈隱匿在地下極深處,再高明的瞳術也是枉然,根本察覺不到。而且這個過程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很是危險,此事不可行。”
“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要試試。小楷就和幾位長老沿著東北方向搜索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山水靈秀或是神異的地方。不要走遠了,就在山谷百里範圍之內找找。這段時間,外面很是危險,你們千萬小心。”
宋楷和幾位長老笑著點頭,一起向著山谷外飛去。
“山叔,能找到嗎?”秦知了問道。剛纔人太多而且輩分太高,有幾位長老,他都沒怎麼見過。等到他們離開了,只剩下熟悉的宋倩和宋神山,他纔敢說話。
宋倩捏住他的臉,笑道,“找得到就是運氣,找不到也沒關係。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就像你倩老師說的那樣。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宋神山笑道,“我先送你回去。小倩等會兒和我一起去一趟祖祠,聯繫一下各家的人,邀請他們過來共同應對。我們幾家同氣連枝,必須要有難同當嘛。”
“我就去看看,不要想支使我幹活啊。”
此處距離秦知了的家有數裡之遠,正常來說走路須得花上半個時辰,不過有宋神山和宋倩在,這段路程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這看的秦知了很是羨慕,能夠有這樣的本事,那不是天下之大,何處都可去得。
宋神山和宋倩很快離去。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爬的很高了,但此時還比較涼爽。
秦知了在書房裡翻箱倒櫃,找出來一本神仙小說,坐在院子裡的陰涼處看的津津有味。
“秦知了,看啥呢,看的這麼認真?”
秦知了擡起頭來,看到兩個人往這邊走來。
其中一個穿著綠色的衣裙,扎著一束高馬尾的女孩兒,秦知了很熟悉,正是宋青花。至於她旁邊的男子,就很陌生了,從來沒見過。看起來宋青花大個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襲白色長袍,頭戴玉冠,面容豐神俊秀。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摺扇,臉上笑意吟吟的。不知道爲什麼,秦知了一見到他,就想起了書上寫的那些衣冠禽獸、道貌岸然、風流才子。
看到兩個人並肩走來,再聯想到宋雨桐說的姚氏要過來走親,秦知了感覺自己被震驚了。
“宋青花,你這就要嫁人了?你還這麼小,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