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飲忘川水時,冽巖對我說:“我看過你的命簿,寫得不錯,待你回來我再請你喝酒。”
他少有如此正經(jīng)的模樣,看來我的命簿應(yīng)當(dāng)還算過得去,不然他早就透露給我然後賤兮兮地讓我小心些。
“放心,這頓酒你請定了,等著。”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入了輪迴盤。
冽巖說得不錯,他確實(shí)讓我投生成了一位美人,一位傾國傾城的……道姑。 這樣貌算是徹底浪費(fèi)了,不過也好,大約冽巖也是瞭解我的吧,我於風(fēng)月之事實(shí)在也是沒什麼興趣,做個道姑也好。
這一世我名爲(wèi)青蘇,是凡間崑崙門的弟子,我大約七八歲時家裡突逢變故,父母因與崑崙掌門相識便將我託付給了他,師傅收了我做關(guān)門弟子,從此我便是崑崙門的小師妹。
因著我年紀(jì)最小,從小又生的好看,於是上至師父下至廚子,對我都十分好。
而我雖因從小有衆(zhòng)人的寵愛而沒心沒肺,但在修道上卻極具天賦,修法陣練兵器統(tǒng)統(tǒng)不在話下,又藉著崑崙天下第一門的名號,很快便有江湖傳言,說是崑崙門的小師妹是神仙下凡渡劫,天生貌美又天賦極高,只可惜是個道姑,若是誰能將她拉入紅塵墜入情網(wǎng),便可昇仙籍得長生。
一開始我只當(dāng)他們是圖個新鮮,畢竟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多得很,很快他們便會忘了我這茬,可沒想到,我在崑崙修了十幾年的道,這傳聞便廣爲(wèi)流傳了十幾年。
期間還有膽大的人上山來求親,皆被我那一衆(zhòng)師兄師姐趕下了山去,我看著那些人由少年到中年,又從中年到老年,心情是無比複雜,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我靈機(jī)一動想出了一個法子。
那傳言不是說將我拉入紅塵便能長生嗎,我便入紅塵,讓他們知道,傳言不可信,不可信吶。
我自上了崑崙便再也沒有下過山,一是我父母死在山下恐仇家追殺,二是這些年師父和師兄師姐們將我保護(hù)地太好,山下險惡,他們怕我吃虧,於是在我去向師父表明想要下山的意願時,他竟緊張地要將全門的師兄師姐們召集來商議。
那是我頭一次見師父那般著緊的樣子,果然我那師兄師姐們也都不贊成我獨(dú)身下山去,偏要跟著去。
我堅決不肯,又讓他們放寬心,說是以我現(xiàn)在的功法一般人傷不了我,我又立下誓兩年之內(nèi)一定回來,期間會定期給他們送信報平安,他們才依依不捨地送我下山,下山之前又送了我許多防身的玩意兒,什麼毒藥啊暗器啊紙符啊,我嫌麻煩,只帶了一小部分下山。
如今回過頭來看,若不是當(dāng)時防身的東西帶少了,就未必會有後來發(fā)生的事,我的命簿也許就不會被改變。
下山前我特意易了容將自己扮醜一些,若是能看上我這張醜臉,想必此人品格不會太壞,如此我既闢了謠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下山之後我先向市集的人打聽了一下,他們說若想要知曉更多的消息,還得去海罍街的如意酒樓,那裡每日都會有說書人講江湖消息。
我想著自己許多年沒下山,順道聽聽八卦也不錯,於是我便直奔如意樓而去。
到了這如意樓果然是沒讓我失望,說書人往中間那麼一坐,周圍無論站著的還是坐著的都往那一邊望。
我到的時候說書人方纔講到當(dāng)今江湖武功天下第一的莫覃蕭的風(fēng)流韻事。
說到他自八年前隱退江湖後前前後後竟娶了三位女子,而這三位女子的名頭更是一個比一個響。
在這個時代娶三個女子倒不算什麼大事,讓人引以爲(wèi)談資的是這三位女子的脾氣和她們的名頭一樣,也是一個比一個大,衆(zhòng)人實(shí)在是佩服這莫覃蕭,不僅武功了得,連處理家務(wù)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倒是不怎麼感興趣,只是見那些人聽得入迷連花生殼都忘了剝直接送入口中的癡樣,覺得好笑罷了。
我點(diǎn)了一盤瓜子邊吃邊聽了一會兒,似乎是這幾年江湖太平了,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的事兒,作不得什麼數(shù),我覺得無聊了些便結(jié)了賬準(zhǔn)備離開,卻沒想到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幾個壯漢給攔住了。
他們皆比我高出不少,居高臨下地望著我,說:“姑娘,我們家少門主請你走一趟。”
少門主?沒想到我都喬裝打扮成了這副模樣,竟還有人對我有興趣,還真是……算是各花入各眼了嗎?
我對這位少門主的口味實(shí)在是不敢恭維,況且?guī)煾刚f過,主動送上門的十分有九分不是什麼好事,我又不想與他們過多糾纏,於是便使了個定身術(shù)將他們定住,然後拍拍手走人,十分瀟灑。
不想在我走後不久,從不遠(yuǎn)處一間隔間裡走出一位白衣少年郎。
他素簪束髮,手握一柄玉簫,修長的手指在簫身上來回摩挲,一雙星眸緊緊盯著門外,像是一匹正在狩獵的野狼,隨後他稍顯秀氣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狼一樣的狠厲,然後擡手將定身術(shù)解了,那些壯漢立馬泄了力,跪在地上求饒。
“屬下辦事不力!求少門主饒命……”
一時間原本充滿笑鬧的酒樓混進(jìn)了幾聲求饒的聲音,走進(jìn)一看卻是幾個樹高的壯漢在向一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公子求饒,那場面好不違和。
只見那位公子將手中的玉簫往身後一背,從薄脣中緩緩?fù)鲁鰞蓚€字——
“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