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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無中生有-1

韋達人在極度苦悶中想到了父親,他原本不想打擾老人,可他深陷企業(yè)利益和兄妹情誼的矛盾旋渦中不能自拔,能幫他解脫的只有他所敬仰的父親。父親今年已經(jīng)75歲了,人們常說的73、84兩個坎,他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一生所受苦難毀壞了他的身體,冠心病、哮喘病等慢性疾病一直在折磨他,時常威脅他的生命。好在父親樂觀堅強,又喜歡讀書寫字,晚年生活過得充實、愉快。一生中,他每次遇到大的心結(jié)解不開,總是求助於父親。韋達人特別崇拜父親韋忠毛,父親那淵博的學識、豐富的閱歷所形成的老成持重給予他很大的影響和幫助。

達人病好了沒兩天,就回到城北老家來見父親。走進父親那間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書房,看到父親正在潛心習字,達人恭敬地叫了聲“爸爸”,爾後就站在旁邊,幫父親研墨。韋父見心愛的大兒子來了,應了一聲後,讓兒子坐下,放下手中的筆,坐到兒子對面。

父親的書房小巧而又精緻,明媚的陽光從窗戶照曬進來,陽光的熱氣得以聚攏,房門緊閉的小房間暖意十足。

父子倆的交談也同這可人的天氣一樣融洽而又愉悅。

父親首先對達人說:“兒啊,我知道你要來,你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來找我的。你和你妹妹妹夫的事我都知道了,確實很難處理,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的?!?

達人心中涌過一陣感動,把自己的苦惱和委屈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都說了出來。

韋父靜靜地聽兒子敘說著他的苦惱,眉頭緊鎖著。兒子說完,

他愣了好長時間,纔開口對兒子說:“達人,這件事真的很棘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處理。爲父也拿不出什麼具體辦法,只想告訴你《中庸》上的一句話,你去自己去琢磨。琢磨透了,再做決斷。“

《中庸》?什麼《中庸》?難道是“四書五經(jīng)”中的《中庸》?

可能是看出兒子的疑惑,韋父接著說:“《中庸〉〉是孔子的孫子子思寫的,是儒家學說的經(jīng)典著作,在’四書'中佔有重要位置。好東西啊,這麼多年快丟光了。”話語中充滿了對儒家文化這麼多年來所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惋惜。

“《中庸》上說,’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這十幾個字學問太大了?!吨杏埂穪K不全是讓人事事不偏不倚,中庸之道博大精深啊。當我們面對複雜問題時,要堅持因時、因事、因物、因地制宜,不管如何艱難,都必須堅守心中善良寬厚的本性。只有這樣,人生才能擺脫痛苦,達到圓滿的境界丁父親說罷,將手中一本封面已經(jīng)剝落的舊書遞到兒子手中?!斑@是你爺爺收藏來的《中庸》,你拿回去,有空好好讀讀。可能不容易一下讀進去,但是沒有關(guān)係,學習祖國的傳統(tǒng)文化也要有緣?!?

祖國的傳統(tǒng)文化?達人第一次聽到傳統(tǒng)文化這四個字。他想起小時候,爺爺教他《三字經(jīng)》,父親給他講什麼“規(guī)”的事,莫非這些就是父親所說的“傳統(tǒng)文化”?

“傳統(tǒng)文化是好東西啊,儒釋道也是好東西啊,我們幹什麼都離不開老祖宗的經(jīng)典啊。以後一定要學,帶孩子們一代一代學下去?!备赣H平時話不多,講起傳統(tǒng)文化來他老人家特別興奮。

父親高興,精神又不錯,達人又想聽,韋忠毛整整爲愛子講了一上午國學經(jīng)典。韋達人第一次聽到《大學〉〉《了凡四訓》《道德經(jīng)》之類的書名,感到十分新奇。頭腦中一直在琢磨《中庸》上那句“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心想,我來向老爺子討主意,他老人家一招未支,卻讓我記這句話。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韋達人中午有應酬,沒在家吃午飯,臨行前,韋忠毛對兒子說:“達人,你可能會怪我沒給你指一條路。路應該由你自己決定怎麼走,如果你走了父親給你指的路,無論走對走錯,對你今後應付更復雜的局面,都不會有多大幫助,一切還得靠你自己。有事太糾結(jié),跳不出來不行,長時間鑽牛角尖對人也不好。最好的辦法是,不要多想,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跟著感覺走,最後也錯不到哪去?!?

在去飯店的路上,韋達人心裡一直回味著父親在他臨走時講的“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這九個字,還有《中庸》裡的那句話,以及父親常說的“堅守善良寬厚的本性”,琢磨它們之間有什麼聯(lián)繫。雖然一時沒有完全弄清,身上倒是輕鬆了不少,像石頭一樣壓在心裡的那些問題,似乎一下子卸去了許多。他不再糾纏於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就按照父親說的,跟著感覺走。對於中秋節(jié)是否打價格戰(zhàn)的問題,他的感覺是不打,他就下定決心不打。至於業(yè)務員們怎麼看,他不管,也管不了。營銷團隊的思想工作交給魯進去做,能做通了最好,實在做不通,還認爲我韋達人戀親情不顧企業(yè)利益,仍然想不開的,執(zhí)意要走的,就讓他們走。至於盛州市場因銷售業(yè)績下降影響業(yè)務員收入的問題,可以用抽調(diào)部分業(yè)務員到外地市場和提高銷售提成兩個方法來解決。

最頭疼的是否撤回商標複議問題,也不再那麼糾結(jié)難纏了,他個人仍傾向於不撤。他又去鴨場聽了弟弟夫妻倆意見,達鬆和童琴堅決支持達人不撤訴的主張,還自告奮勇地說,如果媽媽再鬧,他們就去擋,也給她來苦肉計,不吃不喝,看她怎麼辦。

韋達人又徵求了妻子的意見,孫奇薈經(jīng)過反覆考慮也同意不撤。她也認爲,如果這件事讓步了,婆婆和姑子姑爺會在其他事情上更

加變本加厲。這件事頂住了,她們就會知道達人是有原則底線的,今後就不會事事緊逼了。達人覺得妻子看得很遠,對老實溫順的妻子又有了新的看法。

事情很奇怪,果斷定下這兩件令他頭疼不已的難事以後,一切都變得順暢起來。韋達人在會上宣佈中秋節(jié)不和春爾打價格戰(zhàn)後,有三個業(yè)務員想不通,選擇了離職。有一個去了春爾,另外兩個去了外地的食品加工企業(yè)。媽媽在韋達鬆夫妻倆的“苦肉計”相逼之下,也不再跟韋達人鬧了。

這一年的中秋節(jié)終於到了。銷售商、供應商、廣告商等業(yè)內(nèi)人士以及他們的親朋好友幾乎一致斷定,韋氏兄妹在中秋節(jié)必有一場惡戰(zhàn),結(jié)果與他們的預料恰恰相反,節(jié)日市場風平浪靜,未聞戰(zhàn)鼓轟鳴,不見大戰(zhàn)硝煙,讓圈內(nèi)所有的人跌破眼鏡,更讓那些等著看熱鬧的人大失所望。

節(jié)後盤點,秋爾在不降價、未組織大規(guī)模促銷的情況下,中秋節(jié)期間的銷售額不降反升,銷量、利潤與年初設(shè)想基本一樣,秋爾上下皆大歡喜。因爲沒打價格戰(zhàn)、促銷戰(zhàn),企業(yè)利潤得以同步增長,魯進、張成功、邱磊在高興之餘,都佩服老闆有眼光有定力。

而他們的競爭對手從銷量上看也不錯,達到了他們的預期目的。春爾上上下下也高興了好幾天。

兩家企業(yè)相安無事,表面上一派和樂,背地裡卻依然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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