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呵~又開學了。”走在凹凸不平的山間小道上,樂鴻邊打著哈欠埋怨道,前方,是一座殘舊的教學樓,遠遠望去,便能知道這學校的歲月已不少了。
走進亂烘烘的教室,樂鴻舉目望了望屬於六年級的教室,不由搖了搖頭。
樂鴻十四歲,是班級裡的領頭人物,也就是班長,雖然一整個班級只有一十五個人,因爲這裡是一個落後的小鄉村。
今天是20xx年9月1日,傳統的開學報名日,樂鴻今年小學六年級,他很高興,因爲只要再上完這一年,就能離開這個落後的山村,到一個小鎮上初中了,樂鴻不喜歡這個鄉村,他覺得在這裡永遠都不會有出息,他想像很多人一樣,走出大山,他想擺脫這裡。
“樂鴻,你來啦。”一個語氣帶有濃郁鄉音的女教師招呼道。
“呃,我說,老師,整個班級還不就是那麼幾個人?直接上課不就行了,幹嘛還要報什麼名呢?麻煩死了。”樂鴻毫不客氣地抱怨道,在這個班級裡,老師與學生是不需要客氣的,特別是樂鴻,因爲,這裡是落後的鄉村,因爲,樂鴻是班長。
“呵呵,形式問題,形式問題。”老師笑了笑,掃了一眼班級,大部分人都已到了,於是一指一個空位:“樂鴻,這學期你還是和家正坐吧。”
“噢。”樂鴻蠻不在意地應了一聲,便朝著老師分配的屬於自己的座位走去,與他同桌的,是一個國字臉,老實敦厚的少年,結實的膀子,不難看出他常忙於農活。
“又是跟你同桌吶~”樂鴻半笑著與家正說道。
“是啊,還真是孽緣哈。”家正打趣道。
其實全班就十五個人,只有九個男生,六個女生,要重複同桌根本不難。
“誒誒,樂鴻,下午沒上課,去游泳怎麼樣?”在樂鴻旁桌的少年孫良睜著一雙天生的大眼睛提議道。
“好啊好啊,我去我去!”不等樂鴻回答,樂鴻下桌的林儒強便先叫嚷道。
“怎麼樣?樂鴻。”孫良問道。
“游泳少得了我嗎?”樂鴻笑著答道。
“這就好,那下午一點半在你家集合。”孫良宣佈道。
“啊?又是我家?”樂鴻苦笑,可誰讓他家離小溪邊最近呢?唉~
今年全班人數沒變,十五個,在點齊後,就放學了。
下午一點二十分左右,樂鴻家便到齊了人,家正、孫良、林儒強,都是平時玩得比較要好的。
正準備出門,一個少年卻出現在樂鴻家的客廳上。在這個山村,大抵都是一間間古老的大房宅,都是由三戶人家以上居住,而大宅子裡都有一個很大的客廳,則是所有住戶共同擁有的,這之間相鄰的人家都很和睦。
“這個人是誰?”四個少年都望向正站在客廳中央的少年,紛紛疑惑想道。­
“這人……是誰?怎麼在我家?剛搬來的?”樂鴻面無表情地望著那個陌生的少年,只見他穿著一件潔白的襯衫,白色的牛仔褲,削瘦的身形以及白皙得不正常的皮膚,刺目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映出了一層天使般的光華,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頭髮,不難看出他內向乖巧的性格,咋地一看,樂鴻差點以爲他是個女孩,要不是那一身男士的衣裝,恐怕他會納悶許久。
少年在陽光下,半瞇著眼,似乎是在享受著什麼,突然,他一轉頭望向了樂鴻等人。
“你好。”柔和的聲音,少年禮貌地打著招呼。
“你好。”禮貌上,樂鴻迴應了一聲。
“誒誒,樂鴻,這個人是誰?”在樂鴻一旁的孫良用胳膊肘推了推樂鴻,問道。
樂鴻白了他一眼:“你認爲我會認識嗎?”
少年望了望樂鴻等人,隨即轉回頭望向了遠方,不再說話,白皙的臉龐在柔陽下透著一股安詳。
“怎辦?”家正問道。
“什麼怎辦?去游泳唄!”一旁的林儒強沒好氣地說道。
樂鴻沒說話,望著大廳上那個陌生的,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半晌,才終於說道:“嘿!游泳去嗎?”很顯然,是對少年說的。
少年聞言緩緩轉過了頭,靜默了一秒,帶著柔和的聲音纔回答道:“不了,我不能去。”不能去?這實在是一個很怪的回答,少年並沒單純地回答要或不要,卻是說不能,不過樂鴻倒沒多大在意,只輕輕應了聲“哦”,便帶頭招呼著衆人離開了。
少年目送樂鴻等人遠去直至消失的身影,轉回頭,在陽光下,再次凝視天空……­
“那小子是誰呀?真是怪。”家正邊走邊說,“剛剛我還以爲他是女的呢。”
“對對對!我剛剛也是這麼覺得!”孫良附和道。
“切,還裝什麼清高,難得我們會邀上其他人一起游泳,還說什麼不能去。”林儒強不爽道。
“不是‘我們’,是‘我’邀的。”樂鴻說著斜了林儒強一眼,又轉了回來:“人家說不定有什麼苦衷,或許他不會游泳。”
樂鴻一向是領頭人物,在衆朋友中也最具有威信,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衆夥伴也不再多糾纏什麼。
“撲咚”一聲,來到溪邊,樂鴻跳入清涼的潭水中,濺起了一朵水花……
大約三點半,樂鴻回到了家,大廳上的那個陌生少年已不見了,看來是走了,樂鴻也就不再注意,權當沒發生過。
回房間無聊地看了一下午電視,吃過晚飯,天色便暗了下來。
“咚咚咚”,樂鴻正與家人在看電視,房門便突然被敲響了。
“呃……”樂鴻走過去打開房門,不禁愕語,房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一位年過三十的中年婦人,而另一個人,卻是中午大廳上的那個陌生少年。
“你的爸爸媽媽在嗎?”中年婦女詢問道,聲音很好聽。
“呃……在,請進。”樂鴻禮貌地說道,讓開門,中年婦人對他笑笑,便走了進去。那個陌生少年也往前走了兩步,與樂鴻並肩站著,只不過一個是側身站,一個是橫著身站。
“你好,我是易周,我們以後是鄰居,也是同學。”陌生少年微笑著說道,他的聲音小小的,感覺軟軟的,很輕柔。
“易周?鄰居?還是同學?”樂鴻略感吃驚地想道,本來他都快把這陌生少年易周給忘了。
回過神來,樂鴻又馬上禮貌地迴應道:“哦,我是樂鴻。”兩個彼此陌生又已相互認識的少年,站著對視了幾秒,樂鴻才先開口道:“請進。”
易周微微一笑,那笑容不是客套。
一同與樂鴻走進屋內,就見一位全身呈棕黑色膚色的中年婦女,正在與易周的母親熱絡地打著招呼,此時見易周進來,那婦女又用一種極其粗啞不好聽的聲音招呼道:“呀!這就是易周麼?咋長這麼大啦!”語氣是樸厚的驚異。
易周禮貌地笑笑,易周的母親這時也笑了:“哪裡,你家的樂鴻還不是一樣?我記得他與易周是同歲吧?”原來,那婦人是樂鴻的母親。
“對對對!他們是同歲沒錯,算起來,還與你家有點沾親呢!”婦女說道,嗓門挺大,有股鄉村的野味。易周的母親陪笑著,那笑容中,有著一絲尷尬。
兩個少年在房內,聽了會兒各自母親的談話,隱約也聽出了些所以然。易周與樂鴻本都是這大宅的主人家之一,易周與樂鴻算起來還沾有點兒親戚關係,很複雜,是好幾代的親戚,不過那並不重要。
當初,易周的父母在衆多人極力反對下相戀,很不容易才挺過來的一對,雖說最後是成功結婚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代價,迫得他們背井離鄉,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他們離開了一個破落的鄉村,到了一個繁華的城市,並且誕下了他們愛的結晶--易周,易周出生不久,也就一兩年的時間吧,易周的父親易前天就死去了,死於苦力活,城市的建設。於是,易周的母親易憶僅憑著清潔等雜工,一個人將生活扛了下來了。易憶?很奇怪吧?易周的母親竟也姓易。其實,當初衆人之所以如此極力反對易家夫婦,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易周的父母是堂兄妹,親族,是不能結婚的……
接下去的事樂鴻與易周沒再聽,也不允許再聽,於是,兩個少年被趕到了樂鴻房間,一起坐在了牀沿邊上,彼此,漸漸認識。
“你是從XX城轉來嗒?”樂鴻轉頭問道,再一次注視眼前的少年易周,只覺得易周身上多了兩個字--滄桑,若非知道了易周的過去,樂鴻是絕不會在這樣一個純白的少年身上看到“滄桑”兩個字的,他的生活,絕不會比自家來得輕鬆。
“是的。”易周故意用一種調皮的語氣回答道,彷彿他與樂鴻是認識了許久的很要好的朋友似的,當然,他們的關係已確實拉近許多了。
“XX城……很繁華吧?與這兒比起來。”樂鴻問。
“與這兒比的話,確實是。”易周依舊是那樣的語氣。
“那你轉來這兒不怕會不習慣嗎?”樂鴻繼續問道,畢竟XX城是繁華的都市,就算是生活不好也一定好得過這個山村吧?他以爲。
易周卻笑了笑:“不會啊,我挺喜歡這兒的,這兒的山,這兒的水,這兒的空氣,這兒的人……”易周的話,很誠懇,相信他在說著心中認爲的話。
“這麼一個破落的鄉村,有什麼好值得喜歡的?”樂鴻想,卻沒問,因爲他也正呆在這所謂的“破落的鄉村”生活著。
“城裡的生活怎樣?”樂鴻換了個問題,他是真的憧憬都市的生活。
“嗯……”易周舉頭想了想,才答道:“奢侈,極容易麻痹,比不得這兒的。”
樂鴻聞言“哦”了一聲,他以爲易周是爲了安慰他這一個正住在“破落的鄉村”的人,奢侈、麻痹是不清楚,但若說比不得這兒,樂鴻就不信了。
這之後,他們聊了挺久,天南地北地聊,相互介紹著農村與城鎮,最後到易周的母親喚易周離去了,易周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20XX年9月2日,開學上課的第一天,六年級教室內卻充斥著不一樣的氣氛。
“這位是我們班這學期新轉來的學生--易周,大家歡迎歡迎!”講臺上,易周怯怯地跟在正大聲吵著氣氛的班主任身後,臺下,也陸續響起了掌聲--樂鴻帶的頭。
“嗨!大家好,我是易周。”易周壯了壯膽子,睜著大大的充滿神采的眼神,略略掃視了一眼全班,這兒,就是自己接下去生活的地方了,易周開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