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夾擊。

聞夕樹能夠聽到，身後那趕屍一般的腳步聲，可他不能回頭。

那偉人雕像，現在充滿了邪乎。

8。

數字還在下降，聞夕樹不得不鼓起勇氣，對著那雕像來一腳。

極限一踢即將發動。

恐懼是可以化爲怒火的，憤怒能夠讓聞夕樹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強，而熟練度也能讓聞夕樹極限一踢在一定次數後，永久變強。

他的強大一腳，直接將雕像踢的粉碎。

這不是鹿島，他已經不是那個恐懼降臨時，沒有火力的人。

但詭異的是，隨著數字變成5——

破碎的雕像發出無數孩童的哭聲，每一塊破碎的碎片表面，都長出了一張臉。

那是無數孩童的臉，被一腳踢碎的雕像碎片們，它們像是無數孩子要聚合在一起一樣。

密密麻麻的碎片，密密麻麻的孩童，它們不斷爬行蠕動，朝著聞夕樹襲來。

聞夕樹也聽到了自己身後的聲音逼近，他猛然轉身一記迴旋踢。

本來應該是踢斷對方脖子的一踢，卻並未踢斷對方的脖子……

而是踢斷了對方的雙腿。

原來那咚咚咚的聲響，不是跳步的聲響，而是用頭撞地的聲響。

“這夢境怎麼這麼陰間？”

用頭走路的，隱約能辨認出是女孩。聞夕樹俯瞰著她的臉，她也俯瞰著聞夕樹。

這詭異的視角，讓聞夕樹都覺得掉san。

看著女孩血肉模糊的臉，聞夕樹隱約猜到……這女孩跳樓了。

身後的無數雕像碎片，在這個時候，已經觸碰到了聞夕樹的鞋子，它們像是找到了宿主的寄生蟲一樣，試圖將聞夕樹覆蓋，瘋狂的沿著聞夕樹的褲腿往上爬。

聞夕樹沒想到，纔剛剛走進“有光”的地方，就遇到了這麼陰間的事情。

但就在這個瞬間，一段歌聲忽然出現在了耳邊。

這歌聲算不上多好聽，就是一個勉強不走調的女生，在用沒有任何技巧的聲音輕唱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老實說，聞夕樹忽然理解了，爲什麼那麼多人討厭妮可了。

這調子，和他前世裡聽過的Salva tore非常的相似。如果一個人在夢境裡，陡然聽到這樣的音樂，必然是要害怕的。

聞夕樹都以爲，這是視野裡的數字下降後的另一個副作用——幻聽。

但他立刻想起來了，這是自己的隊友，妮可的聲音。

妮可被孤立，還真不全是別人的問題。有趣的是，這是妮可在試圖拯救聞夕樹。

9。

14。

17。

隨著這讓人掉san的歌聲響起，聞夕樹視野裡的數字，立刻開始變化了。

它們在變大。

數字變大，聞夕樹立刻發現，周圍的畫面開始閃爍，纏繞在自己腳上的碎片們……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之前的雕像裡。

那座不知哪個地方的偉人雕像，已經完好如初，消失的五官也回來了。

聞夕樹身後的跳樓小姑娘，也開始變得眉清目秀，她不再是倒著的，而是怯生生的站著，然後迅速後退，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聞夕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妮可的歌聲還在繼續。

數字停在了24。

再也無法上去了，這意味著，這個地方最高最高只能到24，無法回到30。

聞夕樹腦海裡閃過諸多線索。

但這個時候，他似乎還聽到了其他聲音。

這些聲音，從極爲縹緲的地方傳來。

“指揮官，醒醒！”

“快醒來啊！沒有你，我們該怎麼辦！”

妮可的歌聲，以及周圍人的擔憂，讓聞夕樹眼裡的世界開始不斷閃爍。

不多時……

聞夕樹睜開了雙眼，周圍的畫面徹底變了。

在一座廢棄的，破敗的，只有許多動物看不到任何人煙的小鎮裡……

聞夕樹，妮可，德文上校，博格，卡文蒂姆，艾爾莎，六個人全部都在。

聞夕樹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原來如此，這個地方，一旦進入，就會被拉入夢境裡。”

德文上校驚喜道：

“太好了，指揮官，你總算醒了。”

妮可也停止了歌聲：

“太好了……抱歉，我唱的有些難聽……你別介意。”

聞夕樹說道：

“下次你可以換個曲目。”

艾爾莎忽然開口：

“指揮官你不喜歡兒歌麼？”

聞夕樹一愣：

“你管這個叫兒歌？”

艾爾莎忽然哼了起來，調子類似於小朋友們唱的“春天在哪裡”。和聞夕樹聽到的截然不同。

聞夕樹似乎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妮可也恰好解釋起來：

“抱歉抱歉，我唱的歌，好像不同的人，在夢境裡聽到的也不同。”

“大家都醒來了就好……我總算，總算有點用處。”

聞夕樹點點頭。

妮可的能力，看樣子在不同的夢境裡，有不同的配樂。

比如艾爾莎的夢境裡，大概比較溫馨？所以艾爾莎聽到的歌聲也是溫馨的。

聞夕樹說道：

“艾爾莎，你在夢境裡的時候，能夠看到數字麼？”

艾爾莎點點頭。

其餘人也都點頭。

“你們的數字有變化麼？”聞夕樹問道。

一衆人都搖頭。

艾爾莎說道：

“我的數字是30……我看到遠處有一所學校，更遠處還有一片住宅區，有的地方甚至還亮著燈，但我沒有去。”

“我發現我朝那個地方走，我眼裡的數字就開始下降。然後周圍好像……好像會有一些詭異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我耳邊低語一樣，就連……就連視線裡的景象，也似乎變得陰森了一些。”

聞夕樹點點頭：

“數字越低，周圍的景象越詭異，越容易遭遇到危險。”

“30算是正常夢境，但低於10以後，就會遭遇非常危險的事情……”

“我沒有因爲遭遇這些危險而醒來，可見大概率不會醒，會直接死在夢裡。”

“妮可的能力很關鍵，她能夠在關鍵時刻，強行提升數字到能允許的最大限度……”

“以及，幫助我們醒來。”

卡文蒂姆佩服無比：

“指揮官，您剛纔，難道去了數字降低的區域？” 聞夕樹點頭：

“我的數字降到了8。”

德文和博格倒吸一口涼氣。

因爲二人都在夢境裡，嘗試著探索，但在數字降到二十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背發涼，耳朵裡全是讓人靈魂顫慄的囈語。

本能驅使他們立刻回到了原點。

當然，他們不全是源於膽怯，一方面也是因爲，這裡沒有指揮官，他們害怕冒然行動會給指揮官帶來麻煩。

所以第一反應，是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集合。

他們的應對是正確的。

不過二人也算是真正接觸到了這個夢境世界的恐怖一角，德文說道：

“我在20就已經渾身顫慄了，指揮官……您居然到了8？”

博格開口道：

“我們都醒了，這得益於妮可的能力，如果沒有妮可，我們肯定還在夢裡掙扎。”

“但現在，我們每個人都醒了，是不是接下來只要穿過這座小鎮，就能看到門，通關了？”

衆人也都想到了這一點。

最大的問題，已經被妮可解決了，精準招募比高級招募還貴，那是因爲——貴有貴的道理。

妮可的能力，確實是天克這一關，這一關已經解決了。

但聞夕樹搖頭，他拍了拍手，讓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他這裡：

“大家先別急，接下來是我的一點分析。”

“這次行動在我看來，纔剛剛開始，接下來得我和妮可互相配合。”

“我先說說我的猜測。”

“各位也看到了，夢境裡的小鎮，沒有人，但一切生機勃勃。”

“而現實裡，醒來後的小鎮，一切都無比破敗。”

“天平詛咒在第一關和第二關都有存在感，這一關想來也是如此。”

“我猜測是，又有一個能力者覺醒，試圖用自己的力量，來對抗天平詛咒。”

“不同於第二關那個瘋狂的科學家，把生靈變成機械體的血肉苦弱機械飛昇計劃，這次，他打算把所有人塞入夢境裡，徹底捨棄血肉。”

“這樣，或許就能夠不再佔用人口。”

“大家也許死了，但在夢裡的世界，永生了。”

“這或許源於他的能力，但這個能力必然有副作用，而且副作用還不小。很可能比起第二關的機械城場景，更加瘋狂扭曲。”

“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慾，有恐懼，有歡樂，有人做夢會夢到快樂的事情，也有人會夢到恐懼的事情。”

“在末日，詛咒，這種大背景下，我猜測，恐懼的夢會發生頻率更高。”

“所以夢裡有光亮的地方，就代表那裡有‘原住民’，這些原住民，很可能被困在恐怖的夢境裡，變成了極爲扭曲詭異的存在。”

“而且夢是不穩定的，長期在不穩定的，會發生巨大變化的夢境裡，想必是會有很多缺陷的，比如慾望堆積，壓抑……”

“數字或許代表那個地方的扭曲程度。數字越低，當前的情景就越詭異……”

“很顯然，粗暴的將所有人塞入夢裡，或許真的避開了天平詛咒，但卻遭遇了更大的困境。”

這就好比一個地獄笑話——狙擊手成功擊斃目標，阻止了目標的自殺行爲。

也許那個人的初衷是好的，但手段可能導致所有人陷入了更大的痛苦裡。

“我必須深入夢境，在夢中找到那個數字最低的地方，瞭解到真相。”

“如果現在我們直接離開，沒有問題，這是容易的做法，但這不正確。第四關，我們就又得面臨減員了，如果不盡可能探索這一關……很可能下一關，我就不得不捨棄掉你們中的某個人。”

“那是錯誤的，我不想犯錯。”

所有人沉默。

他們也都在夢裡待了一陣子，聞夕樹也就比他們晚醒來那麼幾分鐘……

但他們著實沒有想到，僅僅是這麼匆匆一接觸，指揮官居然能想到這麼多，幾乎等於是自己靠著輕微的線索，就把故事背景給補全了。

指揮官的能力，真是讓人驚歎。

德文說道：

“那這一關，我們豈不是……只能在這裡看著？我們有辦法進入夢裡，保護你麼？”

德文不願意當廢物，不想躺贏。

聞夕樹說道：

“我不確定，妮可這樣的能力，會不會被幹擾，妮可的歌聲可以將夢裡的扭曲數值，強行提升到允許的最大值，以及時間久一點，還能將人從夢境里拉出來。”

“這能力，過於剋制這個區域，所以保不齊，這個區域還有一些反制手段。”

“你們所有人，保護好妮可。”

“而妮可，你定期唱歌，但不要唱太久，我剛纔計算了一下，你唱到第一遍結束的時候，我就會醒來……唱十來秒，我所在的區域就，數字就恢復到了允許的最大限度。”

“這樣，你唱二十秒後，停頓十秒。然後再唱二十秒，再停頓十秒。”

“不要喚醒我，只需要給我一些幫助就行。”

妮可點點頭：

“那……我唱的難聽，你多包容。”

聞夕樹說道：

“相信我，不管是誰，在危急關頭聽到一句‘我來救你’，都只會覺得那是天籟之音。”

妮可瞪大眼睛，顯然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聞夕樹閉上雙眼：

“我得再次進入夢境，想來，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聞夕樹的猜測是對的。

當他閉上雙眼後，整個人很快就被巨大的睏意籠罩。

而每次被傳送到關卡前，所有人都是一種閉上雙眼等待甦醒的狀態，這也導致，所有人直接進入了夢境裡。

好在妮可即便在夢裡唱歌，也能把自己從夢裡強行拉出來。

這才讓衆人沒有在夢裡團滅。

……

……

破敗廢棄的小鎮再次消失。

印入聞夕樹眼裡的，是那座彷彿重新回到了小鎮繁榮時候的夢境街道。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扭曲的夢境世界……”

“夢裡的原住民，都徹底變成了怪物。”

“學校裡那個孩子……她跳樓說不定是因爲發現在夢裡死不了，於是開始折磨自己。”

“但她應該不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學校不在小鎮的中心，如果我是這個夢的主人，我能編織這場夢……我一定會給自己安排一個能看到全局的位置。”

聞夕樹發動極限一踢，整個人躍至高處、

一開始，他被學校的燈光和聲音吸引……

但現在，聞夕樹才注意到，在正中心其實也有一座怪異的建築，裡面亮著燈火。

那是一座和小鎮很不搭的建築，且絕對不該放置在城市中心。

一座美術館。

僅僅只是看到美術館，聞夕樹就發現……眼裡的數字，開始緩慢下降。

當聞夕樹挪開視線，數字才慢慢回到了三十。

“8已經足以威脅到我……如果是1，甚至0或者負數……”

還是有些頭疼的。

但很快，耳邊響起了妮可的歌聲。

這次的歌聲，讓聞夕樹樂了。

“新的風暴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止不前。”

還真是根據周圍環境，會有對應bgm的能力。這能力還不錯，聞夕樹笑了笑，邁開腳步，朝著夢境裡最詭異的美術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