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高順、黃忠帶著大軍殺進廣宗城,一路上勢如破竹,拂曉時分就完全控制了廣宗南城。消息很快傳到張寧、張燕的耳中。穩坐太師椅上的張寧倒是一臉淡然,彷彿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張燕卻凝視東方隱現出的魚肚白良久遂道:“傳令,大軍按原計劃即可由西城突圍,不惜一切代價衝出漢軍的包圍。”
卻說張樑的大軍被張寧用陣法困住,初時士卒還能強自克服恐懼,保持鎮靜。然恐懼這東西會慢慢浸入骨髓,深入靈魂,很快就有人崩潰,面容猙獰,竭力嘶吼,雙手緊握手中武器,胡亂劈砍,狀若癲狂。大軍陣形本就密集,只是障眼法阻礙了大家的視覺而已,癲狂的士兵的兵刃在揮砍過程中卻真真實實的扎進旁邊的同袍身上。
原本心就繃得很緊的同袍陡然遭到襲擊,確又不知道襲擊自己者爲何物?巨大的恐懼即可把靈臺最後一絲清醒給淹沒,跟隨著前者癲狂起來,伴隨混亂的總是連鎖反應,霎時一傳十,十傳百,成千上萬的跟著瘋狂起來。大陣之外的人看到的景象就是,數萬人不分敵我的廝殺,上一刻鮮活的生命,下一刻成片的倒下。血霧瀰漫,屍橫遍野,血污讓場景變得更加可怖。這就是奇門遁甲之威,太平道教鎮教之術。
親手佈置這一切的張寧早就知道會有此結果,聽著府外傳來的嘶吼慘叫,心如刀絞。這些都是父親一生的心血,是太平道教中的兄弟姐妹,也是支撐反漢大業的中流砥柱。可他們沒有死在敵人漢軍的手上,卻爲了自己主將的一己之私,淪落到同室操戈,自相殘殺的地步。最爲可悲的是軍中那些父子兵、兄弟卒,因爲站隊時離得很近,癲狂後首當其衝,舉刀相向,絕大部分死於自己親人之手。這也是張寧爲什麼說,陣勢一旦發動,再要反悔一切都無濟於事的原因。
漢軍攻入南城的消息讓浮雲等人大驚,浮雲暴怒道:“南城不是有一萬黃巾力士麼?怎麼就讓漢軍神不知鬼不覺輕易攻下城門?就算遭到司馬俱部襲擊,難道漢軍來了大家還不知道應該先齊心合力打退漢軍麼?”
傳令兵面對浮雲的暴怒唯唯諾諾道:“啓稟將軍,漢軍之所以輕易進城是因爲城內有漢軍的奸細,奸細打開了城門放漢軍入城。這奸細有可能就是人公將軍麾下司馬、司馬俱本人,因爲當時司馬俱打了吾等一個措手不及,城門的控制權在他手上。而且漢軍當先入城的軍隊有若神魔,不但不用護盾,而且身不披甲。所用的兵器更是從未見過長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一刀下來連人帶兵器無可避免的被劈成兩半。如此一來哪怕是服食秘藥後的黃巾力士也抵擋不住其攻勢,加上漢軍後面援軍源源不斷,現在南城兵馬恐怕已盡皆覆滅了。”
傳令兵如實道來,滿堂衆將皆驚,浮雲等人更是暴跳如雷,大罵司馬俱吃裡扒外,不是個東西。張寧緩緩舉起如蔥玉手,示意衆將稍安勿躁,一臉平靜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再粗淺的道理不過,也只有人公將軍這種蠢貨才能幹出自毀長城的事來,仔細想想,如果司馬俱真是內奸,反倒一切問題都清楚明白。只是不知道這司馬俱是何時投向漢軍的,令人費解。”
平漢接口道:“司馬俱此人吾倒有所瞭解,光和五年投入教中,一直待在人公將軍左右,明局勢,善謀劃,人公將軍一直以來依爲左膀右臂。如果他是奸細,人公將軍的奪權行動肯定有其在背後唆使。如今漢軍已經攻進南城,軍情緊急,聖女不如解開五行困仙陣,向人公將軍說明事情的輕重緩急,人公將軍始終都是自己人,想來定會與聖女一道抵抗漢軍的攻打,不知聖女意下如何?”
張寧搖搖頭道:“此時解開五行困仙陣爲時已晚,癲狂的士兵沒有足月的修養是恢復不了戰力的,靠他們抵抗漢軍那是癡人做夢。傳令,五鹿將軍、緣城將軍帶本部人馬前往南城,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漢軍前進的步伐,與漢軍進行巷戰,給吾等爭取時間。平漢、司隸、左校、浮雲四位將軍前往木、水、火、土四行方位,推動陣勢,快速絞殺癲狂的士兵,定要在漢軍攻進來之前結束戰鬥,咱們再擺一次五行困仙陣,看那衛將軍到底有何本事得父親青睞?如果破不了我的五行困仙陣,廣宗就是他的喪生之地。各部密切注意信號,按指示行事。”
平漢等人聞言齊聲應‘諾’,相繼退出大堂。張寧緩緩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注視良久喃喃道:“葉濟生,太平道聖女的夫婿可不那麼好當?汝想要某豐厚的嫁妝,那就破開五行困仙陣,廣宗一切都是汝的。如果不行,豈配作某的夫君,還是喪生在陣中的好,以免辜負某父親對汝的期望。”張寧哪知道葉歡向來怕死,從不親臨險地,她又如何能夠困死他於陣中。
卻說葉歡等人聞報,高順、黃忠已經拿下廣宗南城,正準備向城中央發起進攻,葉歡想到太平道的聖女問題有待解決遂回頭對賈羽道:“文和,咱們也進城一觀吧。”賈羽聞言正要點頭,一個傳令兵快速闖進大帳道:“啓稟將軍,西城有大量叛軍突圍。突圍叛軍悍不畏死,以戰死士卒的屍體開路,連續破開吾軍四道防線。荀長吏請求增援或是調集其餘城門兵馬合圍,請將軍示下。”
葉歡對黃巾軍的突圍防守做足功夫,每一面城門前都構建了十道防禦線,每一道防禦線都由寬深各三米的壕溝、再加上拒馬柵欄組成,配置的兵力以刀盾兵、槍兵、弓箭兵爲主。可謂是把遠程殺傷力,近距離防禦力都考慮到了。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張燕也完全是個瘋子,用戰死士卒的屍體填平壕溝,用士卒的血肉之軀撞開漢軍佈下的重重防禦。
葉歡正在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降服張寧而頭痛,聽到張燕毫不體恤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突圍大爲冒火道:“好一個張燕,的確是個狠人。傳令荀彧,最大可能的狙殺張燕部的有生力量,如果事不可爲可以放開防線,最大限度的控制吾軍的傷亡。傳令關校尉撤回大營,點齊所有騎兵待命,一旦張燕部突出重圍,騎兵即可尾隨追殺,拖住張燕餘部的逃跑速度,以便荀長吏整合兵馬再次合圍。”
正所謂將兵者需一張一弛,目前張燕部人人心懷死志,鬥志高昂,士氣旺盛,屬哀兵的迴光返照。這時候強行阻攔其突圍勢必無限量擴大自軍的傷忙。葉歡瞬間作出的決定可謂正確之極,先狙殺其有生力量,削弱其戰力。再稍稍放一放,讓黃巾軍看到生的希望,如此就可以打消黃巾士卒的死志,破他一鼓作氣的哀兵士氣。當一個自認爲必死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接下來的反應定然是一心逃命,如此再進行追殺,抵抗力就弱了很多,跟潰兵一般無二。
賈羽對葉歡的佈置十分滿意,拱手道:“主公英明,如此一來就算那張燕突出重圍也無所謂,曠野上絕難逃關校尉數千騎兵的追殺,何況還有荀長吏做後盾,此事想來並無大憂,現在關鍵還是城內的黃巾殘部,既然黃巾大部集中在太守府四周,主公可以下令黃校尉等人先沿城牆進兵,拿下四城城門再說,以免城門還控制在黃巾反賊手中,以此進退有據。”
葉歡因爲張寧心頭有點煩躁,聞言一瞪傳令兵道:“汝聽清楚了嗎?還不快去傳令。”傳令兵莫名其妙的受了無妄之災,聞言連忙敬了個軍禮,快步跑出大帳,去傳葉歡的軍令。葉歡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一想到張寧兩個字心中就慌亂煩躁,隱隱還有些不安,總覺得有股危險在慢慢靠近自己。
此時天色漸明,煩躁的葉歡走出大帳,擡眼瞭望硝煙瀰漫的廣宗城,不安之心更加強烈,擔心城內高順等人的安慰遂道:“惡來、仲康點齊親衛準備進城。文和一同前往。子緒,大帳的事暫時就交給汝了。快馬傳令高順、黃忠等人,暫停向太守府進兵,先拿下四城城門再說。”
其實葉歡這道命令有些多餘,廣宗城原本只有兩條主街,以爲南北向,以爲東西向,其餘道路皆爲居民小巷。主街的交匯點就是太守府,可張角佔領廣宗後,在太守府四周大肆改建,這樣一來太守府四周就多出了一道環形的街道,這道環形的街道把太守府緊緊包裹其中,好似一道防禦圈,原本貫穿南北、東西的兩條主街也就被截斷,成了環形大街的四肢一般。
漢軍自南城門進城,蕩平南城的黃巾後,由南向北推進,起初十分順利,可行不到一半的路程就被五鹿、緣城所帶的兵馬堵在大街當中。夾路相逢勇者勝,可兩支同樣勇敢的軍隊相遇結局又會怎樣?自然是火花四濺,強者爲尊。
寬闊的街道上,漢軍與黃巾軍對撞到一起。漢軍佔著裝備的優勢壓著黃巾打,可對手畢竟不是之前遇到的那是遊兵散勇,而是張角麾下的王牌軍隊黃巾力士,其戰力以及對太平道的忠誠度皆是100%指數。面對漢軍瘋狂的攻勢,黃巾力士前仆後繼,寸步不讓。兩軍相接處屍體瞬間堆成小山,後面的士兵拖開屍體,再次碰撞到一起,鮮血宛若小溪流水,嘩嘩浸入周邊的民房。
黃忠見久攻不下,親自上前以爲憑自己武力可以打開一條大道,然雙方數萬人擠在街道之上,前面的士兵除了前進或者是倒下之外,再無第三條路走,黃忠砍人砍得雙手發麻,終於意識到,要想前進,唯有殺盡對方這個殘酷的現實。即可派人去相請高順的陷陣營前來助陣。
陷陣營沒有等來卻等來了葉歡的傳令兵,命令大軍原地待命暫緩進攻。漢軍停止前進的步伐讓五鹿、緣城二人大鬆了一口氣,交戰數刻,兩萬人已經十去其三,如果漢軍繼續強攻,他們的軍隊只得盡數喪生此地。張寧給他們的軍令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漢軍前往太守府,這漢軍主動停止進攻正中下懷,連忙下令黃巾力士緊守陣地,不要主動攻擊漢軍。兩軍十分有默契的相隔數十米對恃起來。
被困陣中的張樑大軍在平漢等人五面出擊,全力絞殺下很快損失殆盡。只餘下張樑一人矗立於空地中央,四周全是屍體,在不就是殘肢斷臂,鮮血浸溼了張樑的鞋子。平漢等人解除了五行困仙陣,開始收拾起戰場來,誰也沒有去過問張樑是死是活。因爲張樑畢竟是大賢良師的親弟弟,是聖女的親叔叔,就算沒有死他們也無權擅自做主處理,唯有彙報給張寧。
張樑之所以倖存下來是因爲平時跟著張角,對這些奇門遁甲之術有所耳聞,知道一旦被困住千萬不能亂動,否則只會死的更快。還有千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陣法裡面顯露的都是幻境。張樑畢竟修習過《太平要術》上的武功,懂得聽風辯位。所以在張寧發動五行困仙陣後,張樑知道大勢已去,自己是上了侄女的當。人到絕境放下一些事情後心卻平靜了下來,遂乾脆閉上眼睛,意守丹田,完全憑感知去抵擋四周飛來的刀箭,全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不被傷害。
張寧很快就帶著親衛出現在張樑面前,環視了一下四周遍地的屍體悠悠道:“三叔,難道這就是汝想要的嗎?侄女還可以告訴汝一個消息。漢軍入城了,就是汝的左臂右膀司馬俱放進城的。褚燕知道廣宗守不住,率六萬大軍自西城突圍,如今狀況不明。南城已經失守,五鹿將軍、緣城將軍正帶著大軍與漢軍殊死搏鬥,阻止漢軍前來進攻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