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漢把桌子椅子等能賣的傢俱全賣了,連同羊圈裡剩下的兩頭老羊和一隻小羊羔也賣出去,總計八十塊大洋。
又跑遍了整個文鎮,幾乎每一家的門都敲了一遍,文鎮的男人以爲他又要借錢去買酒,紛紛不開家門。文鎮的女人幾乎都被他調戲個遍,大部分婦女沒有借出一分錢,而是給了口唾沫星子,只有少數的幾個情婦願意接濟他點錢,總計二十三塊大洋。
他又跑遍了自己和牛二花那些有的沒的那些親戚,一天走山路走爛了兩雙布鞋,貼著臉借到了十五塊大洋。
就連最難敲的楊三地主家門,他也敲了。楊三一聽他又是來借錢的便想打發他走,剛要招呼下人時,他又叫住了要離開的田老漢,對他說自己雖然不願意借錢但可以買他的東西,田老漢一聽著實納悶,自己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嗎。
田老漢說:“你要買什麼?”
“你家那一畝三分地。”
一聽楊三買的是自家祖傳的兩畝田地,可以出兩百塊大洋低價買下。這土地可是莊稼人的命啊,田老漢想擡價,但楊三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他想了想一咬牙便答應了下來,隨後他又偷出家中的田契交予楊三,楊三露著大金牙,笑瞇瞇地交予他兩百塊品相極差的大洋,他想換也沒有法,只能收下那兩百塊品相極差的大洋。
算上大牛多年來拉船的工錢和青萍那點小錢,一共湊出來四百塊大洋,還剩下遙遠的一百塊大洋,這時距離土匪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八小時。
夜色逐步吞噬著紅黃接壤的天空,夜空中繁星陪伴著圓月,月光灑在黑漆漆的人間。
“哎哎哎...”
田老漢坐在那條長板凳上抽著旱菸,一口一口吐出的煙氣中充滿著無奈,他接著盤算著剩下的一百塊大洋怎麼辦,想著想著,菸袋子裡的菸草所剩無幾,他抖了抖菸袋子,空空如也,咳嗽了兩聲後把菸袋子扔了。
空洞的眼神望向天空,天空中開始泛起朦朧的魚肚白,月亮褪去那一縷清白,消失在海面下,已經天亮了,他又重重地咳嗽數聲,竟然咳出了一灘子血,他急忙用袖子擦拭著,卻搞得衣服上全是血。
他站起來挪動了幾步,一想還是沒有一百塊大洋,一兩滴滾燙的眼淚砸在了地面上,他又擦拭著,不但沒有止住淚水,反而像打開閘門般越流越猛。
他在哽咽中道:“二花,我無能,我沒用。”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兩下子,“我田小漢從小到老,都是無能的種,一直讓你受苦,我就畜生,我對不起你啊,我實在找不到剩下的一百塊大洋啊,二花啊,我真無能,我真沒用...嗚嗚嗚...二花啊,二花啊!”
田老漢這如牛嚎的哭聲紛紛驚醒田大牛的青萍。田大牛草草下牀後跑出門,看見田老漢渾身是血的在地面上跪著,哭著。他跑上去想把他拉起來,但他如一尊破敗的石像般硬是拉不動。
田老漢哭嚎道:“大牛,你放開我,放開我,我實在找不到那一百塊大洋啊!”
“爹,你這是揍麼,你快起來,昨夜不叫你好好休息的,俺來想辦法的嗎,爹,你先起來,娘還沒來,你可不能先沒了。”
青萍見狀也來拉著,可他愣是如一頭髮瘋的老牛般,誰也按耐不住,這時青萍冒出來一句話:“爸,四百塊大洋就四百塊大洋,這土匪應該也通人情,看咱家都這樣了,應該也不差那一百塊。”
田老漢聽到後,腰桿子硬氣了許多,也不發瘋了,說話也不哽咽了,他一拍大腿叫道:“也對,也對,也對。”
也許他是認同了她的觀點,就像身上的病痛一下子全消失了,那種灑脫只有自己能懂,也不用別人攙扶,一下子就從地上竄了起來,連忙找了塊白布,小心翼翼將屋中取出的四百塊大洋包裹起來,又戴上了頂破草帽,急忙趕去贖人。
田老漢前腳剛跨出大門,後腳就被青萍叫住了,青萍攔下他說拿這四百塊大洋太過於招搖,萬一被別的土匪劫走了,就什麼都沒了。
她又連忙拿了個揹簍,往裡面放了點野菜,又放了點白菜葉子,最後拔出了兩棵地裡新鮮出爐的水蘿蔔扔了進去,最後找了個隱蔽地方把包了四百塊大洋的白布塞了進去。
田老漢誇讚還是青萍聰明,嘴裡還不忘讓大牛好好學學,但大牛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大牛又詢問一次田老漢還是自己去贖人吧,田老漢笑的搖搖手。
由於這次時間趕,田老漢沒有走那條繞遠路的羊腸小道上,而是走了一條較近的大路上。不過走大路之前,他還特地繞了一小段路買了一點菸草。
他邊走邊哼著小曲,時不時還抽著兩口要成仙兒的旱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