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早,大殿裡傳來一清脆男聲,“姑娘們,範七來也,多時不見,甚是掛念......”
“誰竟這樣無禮?”汀蘭在心裡默想。
掀開窗戶往外一瞅,發現大殿中央站著一位身著水墨長衫,頭戴一片氈巾的書生模樣男子,只見他高挑纖瘦,嘴角輕勾,眼眸含水,未語先含三分笑,頗有幾分風流之姿,又露幾分輕佻之態。
不多時,樓上傳來銅鈴般的女聲,“我當是哪家貴公子呢,原來是你這潑皮破落戶兒,多日不來,我們還以爲你被水打沙埋了呢.....”一衆姐妹開始嬉笑怒罵......
“姐姐們莫要氣惱,範七無時不刻不在惦記著各位姐姐,有道是‘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範七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姐姐們的繡牀上。”
“這書生看似文質彬彬,卻好生無禮!”汀蘭心想。
鶯兒走出來,“這書生姓範,單名景,因排行第七,又換作範七,多年參加科舉,卻屢試不中,遂在這煙花巷柳日日廝混,因有幾分才情,媽媽才讓他在望春樓裡給姐妹們填曲寫詞。”
汀蘭,“原來如此!”
鶯兒拉過汀蘭的手走了出去,“範七,這是新來的蘭兒姑娘,正愁沒曲兒,剛巧你今日來了,就給她填上幾首吧。”
汀蘭慌忙行了個萬福禮。
只見那範七眼眸直勾勾的盯著汀蘭,汀蘭如同被火烤一般,好生難受。
“想我範七流連於煙花柳巷多載,什麼樣的女色沒有見過,竟不曾想,世間還有如此貌美的女子,雖在這煙花之地,卻有如出水芙蓉般的清麗之姿。”
少頃,範七纔回過神來,“蘭兒姑娘客氣了,範七有幸能爲姑娘作曲填詞,那是範七的福分。”
自打這日見了汀蘭,範七似掉了魂兒似的,心生愛慕,時時思念。便日日在這望春樓流連,處處想著法子和汀蘭待在一處,汀蘭哪裡肯依,也想著法子躲開他。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範七嘴裡唸唸有詞,在迴廊裡堵住了汀蘭的去處。
汀蘭,“請公子讓步!”
“蘭兒,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好苦!”範七顫抖著說。
汀蘭望了望四周,小聲說道,“公子請自重!”
“蘭兒,我的心、我的魂都隨你走了,沒有你,可叫我如何活,我範七這些載雖愛四處尋花問柳,唯有娘子一人入我心,範七隻想得娘子一人,心手相牽一生,不離不棄。”範七快要哭出來。
汀蘭頓覺面紅耳赤,一顆心砰砰直跳,又羞又惱,“公子,蘭兒乃青樓女子,不值得你念想,再則,蘭兒無心兒女私情,公子的情意錯付了!”說完,汀蘭離去,獨留範七一人在原地黯然神傷。
望春樓裡飛進一隻蟲子都逃不過房媽媽的眼,更莫說這等事情。房媽媽將那範七叫到屋裡,惡狠狠的說到,“好個範七,我待你不薄,你竟然想挖我牆角,汀蘭可是我用重金買來的,如何容得你從中作梗?你要是破了她的身,擾了她的心,莫說是望春樓,就算是這京都,也無你範七的立足之地!”
那範七也不甘示弱,“想我範七閱人無數,不曾有一人入我眼,我是真真兒將蘭兒姑娘裝進了心裡,還請媽媽成全,媽媽放心,範七就算死也要爲蘭兒姑娘贖了身,只求媽媽寬限些時日,別叫蘭兒姑娘接客,萬萬莫要爲難她。”
“哈哈哈.....癡人說夢,癡人說夢啊,範七,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別怪我望春樓不歡迎你,送客!”
汀蘭屋裡。
鶯兒依靠在門廊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拿著眼睛瞅著汀蘭,“蘭兒,我看那範七是真對你動情了。”
“姐姐莫要說笑,汀蘭萬不敢有此想法,那範公子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今兒怕只是一時頭腦發熱,才做出這等荒唐事,說出這些荒唐話來,若是明兒又見著一位美貌小娘子,一準兒轉頭就把蘭兒忘了。”
“我看未必,這範七雖然愛在煙花巷柳廝混,卻不曾對誰用情,你是頭一個。”
汀蘭無不傷感,“姐姐,在這青樓裡,如何能去奢望真情真意呢。再說,如何見的得這範七就是可託付之人?蘭兒一無所有,輸不起。”
房媽媽將鶯兒叫進了屋,“鶯兒,都已過了半月,蘭兒適應得如何?”
“回媽媽,她還在做著給自個兒贖身的千秋美夢呢。”
“這小蹄子,若不是見她有一副好皮囊,老身早就應了客人強了她,給了她許多時日,爲的就是讓她順遂,卻不曾想她如此倔強。”
鶯兒,“媽媽莫要惱她,氣著了您可不劃算,一切都是鶯兒的錯,是鶯兒沒□□好她。”
“哼,什麼樣的貞節烈女我沒見過,到了我手下,都得乖乖聽話,讓幾個男人狠狠入了她,看她還服氣不服氣!”說罷,房媽媽搖著扇子踱了出去。
夜晚,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只見頂樓上房裡坐著三位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均是一身華服,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左側男子說到,“哥哥到了這兒怎地還不痛快?”
居中的男子眉頭緊蹙,乃京都富商汪銓。“不瞞二位老弟,哥哥如今遇到一件難事,你們也知,哥哥爲做那鹽商,真是絞盡腦汁,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一個門道。”
“哥哥快說,哪裡來的門道?”
“彎彎繞繞差人找到了兩淮轉鹽運史周沛新的岳丈馮鶴鳴,就是那翰林院學士,本想拿這小老兒開刀,可誰知他卻油鹽不進,讓哥哥好生苦惱!”
“哥哥莫惱,弟弟知哥哥心裡不順遂,專程領哥哥來望春樓解解悶兒,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弟弟不才,願爲哥哥分憂,回頭,一準兒給哥哥找到法子對付那迂腐小老兒,這會子先別想那小老兒,讓望春樓的姑娘給哥哥順順氣、爽爽身。”坐汪銓右側的男子說罷,拍了拍手,門外進來一女子,“客官有何吩咐?”
“找你們這兒最好的姑娘來。”
“客官莫要怪罪,今日,頭牌花魁娘子已被包走了,除了花魁,咱望春樓的好姑娘多的是,我這就將牌子取來,隨客官翻。”
“你這牌子上的一衆姑娘,不用看,我只伸手一摸就知是誰,半點新鮮勁兒也無,叫房媽媽來!”男子不滿的說道。
不多時,門口響起了房媽媽的聲音,“哎喲喂,不知樊大官人光臨,怠慢了怠慢了,都怪下面的姑娘糊塗了,這樣大的貴客竟然也未知會我一聲。”
右側男子笑瞇瞇說到,“不怪房媽媽,說起來,咱們都是生意人,這其中的難處我們也知。”
“哎喲,官人這是折煞老身,我這不光彩的營生怎可與大官人的生意相比,快莫說笑、快莫說笑!”
“房媽媽,你可認得這位官人?”右側男子指著汪銓問房媽媽。
“老身的確不知,但老身別的本事沒有,這看人一看一個準二兒,這大官人一看就是有鴻福之人,必定是位貴客,請樊大官人引薦。”
“哈哈哈,真不愧是房媽媽,被您說中了,他乃京都大名鼎鼎的頭牌商人,我大哥,汪銓。”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哎呀,媽呀,老身這等寒舍竟迎來這樣的貴客,真是蓬蓽生輝啊,我定安排望春樓最好的姑娘與大官人。”房媽媽一邊奉承,一邊暗喜,“又逮著一個冤大頭,可不能讓他溜了。”
“房媽媽,您這兒的姑娘,不說多了,三五回我是摸過了,大同小異,沒個新鮮勁兒,今兒給我大哥安排個上好的,只要我大哥開心,銀子嘛,好說好說。”
房媽媽皺著眉故做沉思狀,“我這到是有一人物,如同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琴藝曲藝皆佳,關鍵還是個雛兒,只是嘛……”
“媽媽痛快寫些,直說無妨!”
“這姑娘只賣藝不賣身,若是大官人有法子讓他順遂……”
“我當是什麼難事,原來是這,你只管帶她來,旁的事不用管,等我大哥破了她的身,她還能飛到天上去不成。”
幾人在屋內嘻嘻哈哈逗笑了一陣,房媽媽退出,叫來汀蘭,只說有客人點她的曲兒。
汀蘭剛入房門,這三人就被眼前的仙姿玉色給怔住了。
汀蘭躬身屈膝,道了一聲“萬福”,遂開始撫琴。
雖然琴聲如珠落玉盤,美妙無雙,可面前三人哪裡聽得進,好似饞貓望見魚兒,恨不得即刻吃了她。
曲罷,汀蘭欲要離去,卻聽背後有人叫住。“小娘子莫走!”
汀蘭轉過身來,“敢問客官是否還要聽一曲?”
“不知姑娘可否賞臉陪兄弟幾個喝幾杯?”右側男子笑瞇瞇的朝著汀蘭說到。
“回官人,蘭兒不勝酒力,官人若需陪酒,酒力勝過蘭兒的姐姐多了去,還請官人見諒。”
只聽“嘭!”的一聲,房門被關上。汀蘭頓覺不妙,心裡打起了鼓。
只見左側的男子起身伸手拉住汀蘭,“姑娘莫怕,吃幾盞酒而已。”
汀蘭迅速收回手來,“客官饒過蘭兒……”低低的聲音令人疼惜。
“可憐見的,蘭兒姑娘休怕,我這兄弟平時就是個毛手毛腳的,你莫要怪罪,姑娘坐下,吃幾盞酒就可。”中間的汪銓發話。
汀蘭覺著這三人給她下魚餌,等著她上鉤呢,於是,轉身就跑,卻如何也打不開房門,原來,房門從外面鎖住了。
“哈哈哈,姑娘留著點力氣吧,一會子好承歡呢……”右側的男子哈哈大笑起來。
汀蘭小臉兒瞬間煞白,心裡暗暗叫苦。仍舊抱著一絲希望拍打著房門,“誰來幫忙開開門呀,誰來幫忙開開門呀……”著急得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
忽地,腰間出現一雙手摟住了她,直把她往後面拖,汀蘭驚得大喊“放開我,放開我……”
男子將汀蘭拉到酒桌前,放在汪銓旁邊坐定,“我勸姑娘識相些,莫吃這些無名苦,我大哥今天是要定你了。”
只見汀蘭忽地從椅子上站起,轉身往那窗戶奔去,說時遲那時快,汪銓一把抱住汀蘭,將她放回原處。 “性子果然烈,有趣兒有趣兒!姑娘莫要惹急我,我原本不打算在這辦了你,你要是再不順遂,我哥仨立刻撥了你的衣,入死你!”
汀蘭絕望的哭起來,“求求你們放了我,求求你們……”說罷身子都軟倒在地上。
汪銓見她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不由得心生疼惜,將她扶了起來,“嚇壞姑娘了,來,吃杯酒壓壓驚。”
右側男子夾了一隻鮑魚,放在盤裡,“姑娘嚐嚐鮑魚,這可是海珍,一般人吃不到。”
汪銓見了那鮑魚,聯想女子那處,又生邪念,雙手將汀蘭拖進懷裡,欲要輕薄。
汀蘭情急之下拼命掙脫,卻如何也掙脫不開,汪銓怒了,“你那小鮑魚橫豎是要喂漢子的,倒不如今天先餵了我。”汀蘭死命的掙扎,又是咬又是踢的,都無濟於事,力氣用幹了,不得不委屈的哭起來,嘴裡不停的說“求你們放了我,求你們……”
左側男子開口道,“姑娘莫怪我大哥,怪就怪你孃親,偏要將你生的如此貌美如花,別說我們正當壯年的男兒郎,就算那年過花甲的小老兒見了姑娘也定會邁不開腿。”
那汪銓聽了此話,如夢初醒,“有了,有了,有了!”
“大哥,有了啥了?”
“那鹽運差使有著落了!”汪銓喜不自勝。
“哦,明白了明白了,哥哥真是高!”
汪銓轉向汀蘭,“姑娘有福了,我今日就爲你贖身。”
汀蘭見這好似流氓一般的齷齪小人,恨不得拔了他的皮,怎會稀罕他來贖身,況且,贖了身就徹底淪爲他的玩物,那日子恐怕真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