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天氣已漸漸轉寒,到了秋高氣爽、北雁南飛時節。
一日,天氣清朗,秋風習習,正在院內看書的汀蘭忽聞到一陣芬芳,遂叫來靈兒,“靈兒,你聞聞,是什麼香?味道甚好,好生熟悉,我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
靈兒學著汀蘭的模樣,閉上雙眼,細細的嗅著空氣中飄來的絲絲香甜。
“娘子,我知道,是桂子!”
汀蘭恍然大悟,“如今已到開冬,時間過得可真快!”
靈兒,“是啊,南院的桂花都開了。”
悶了好些時日的汀蘭立馬起身,“這些時日,我都快悶得發黴了,今日天氣甚好,你陪我出去走走。”
遂換了衣裳,又囑咐靈兒帶上盞託,“我們去採些桂子,可做些桂花糕,釀些桂花露。”
靈兒歡呼雀躍的帶著汀蘭出了門,去往南院。
剛入南院門,就覺芳香撲鼻,沁人心脾,院中種著十多顆金桂,此刻已擠擠挨挨的綴滿枝頭,汀蘭在院子裡悠悠踱步,瞇上雙眼細細感受絲絲香甜,腦海中浮現出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詞作“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深有同感,尋思著,若是能有三五好友花下對酌便好,可是,在這高門大院裡,身爲賤妾,這點念想也是奢望,不由得從心底生出絲絲傷感來。
“娘子,快來採桂花呀!”靈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遂同靈兒一道採了許多桂花,直將盞託裝滿了。靈兒又拿出一隻錦袋,二人又採了許多直將那錦袋裝滿。
正欲要回,汀蘭忽而發現牆外有幾顆翠竹,遂問靈兒,“靈兒,這外頭是何處?”
靈兒,“回娘子,是一片竹林。”
汀蘭,“走,咱們去瞅瞅!”
二人便打開一扇小門出去了,映入眼簾的是綠茵茵的一大片竹林,近看一顆顆挺拔蒼翠,遠看是一片綠影婆娑,一陣微風吹過,竹葉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碰撞聲,竹的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二人邁步盪漾在竹海中間,好不愜意,走了一小會,忽見前方矗立著一座舊房屋,汀蘭覺著奇怪,便問靈兒,“此處應建一座亭臺,怎會有這麼一座舊房子,好生突兀。”
靈兒搖搖頭,“我也不知,興許是一柴房吧。”
二人接著往前走,走得近些,彷彿聽見有人聲,“靈兒,我似乎聽見了人聲?”
靈兒駐足一聽,“娘子,我也聽見了,真有人聲。”
汀蘭,“莫不是此處有人居住?走,咱去拜訪拜訪。”
靈兒便與她同去,似是一女子的聲音,越近聲音越大。
二人近得屋來,卻發現屋門因年久失修,門虛掩著,二人往屋裡一瞅,不瞅不知道,一瞅嚇一跳。
只見屋裡堆著高高的草垛,那草垛上卻有衣衫不整的兩人,正交頸鴛鴦戲水,博弄得水波盪漾,恰恰鶯聲啼叫,絲絲不絕入耳,好一片無限春光,當真是千般旖旎萬般妖嬈。
汀蘭定睛一看,下頭那個正披頭散髮扭動身軀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香雲閣的三娘子,大驚失色,拉著靈兒的手轉身就欲跑。著急忙慌間,踩到一顆小石頭,腳一崴,就往旁邊一頭栽了下去。
屋裡頓時沒了聲響。汀蘭忘了疼痛,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拉著靈兒快步往回跑,直跑回悠雲閣才停下,二人跑得氣喘吁吁,驚魂未定。
汀蘭將蘭兒拉進裡屋,關上了門,招呼靈兒挨著自己坐在塌上,細聲細氣道“靈兒,今日之事,你需記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萬莫與第二人說,若是說了,這馮府是斷不能留你了,你知道嗎?”
靈兒聽了嚇壞了,直說“靈兒不敢,靈兒不敢......”
汀蘭,“你要保證不往外說,聽到了嗎?”
靈兒著急的舉起雙手,“靈兒發誓,若是將今日所見之事說與第二人,靈兒不得好死!”
汀蘭趕緊用手去捂她的嘴,“誰讓你發毒誓了?說什麼胡話,你只要保證不說就好,哪個要你發誓賭咒。”
靈兒望著汀蘭,“娘子恕罪,靈兒方纔一時著急,昏了腦子。”
這頭,汀蘭滿腹心思、憂心忡忡,那頭的三娘子更是心急如焚、如坐鍼氈。
原來,自打馮鶴鳴不能行男女之事後,對三娘子甚是冷淡,一面,身體上得不到滿足,另一面,內心又得不到慰藉,正如狼似虎年紀的三娘子哪裡捱得住寂寞,很快就同馮鶴鳴的副長官勾搭起來。那人換做楊炯明,乃翰林院侍讀學士,年方三十六,算是青年才俊,甚得馮鶴鳴器重,時常將他帶在身邊,馮府的人都認得他。
那三娘子自打見得楊炯明後,就按捺不住春心蕩漾,時常對著他擠眉弄眼、搔首弄姿,那楊炯明如何不知三娘子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初時也不予理會,但三娘子那媚若無骨的腰肢、嫵媚豔麗的臉龐、挑逗的眼神無時不刻不在他腦子裡飄蕩,回到府裡,瞅見自個兒屋裡循規蹈矩的娘子,頓覺清湯寡水、索然無味。
三娘子見楊炯明遲遲無迴應,也不知他是故意爲之,還是苦讀聖賢書讀成了傻子。可見著一塊大肥肉在眼前晃來晃去,卻又吃不著,讓三娘子如何甘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找個機會與他說明白,到底看他是何心意。
三娘子遂找準機會將屋裡人都支開了,找了個由頭將楊炯明騙進了香雲閣。只著一層薄紗,半露□□,撩人銷魂,那楊炯明進得們來,一眼就呆住了,像似被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
那三娘子主動附上去,“我滴個親親大人,這些時日來,你當真不明我的心意嗎?捱得我好苦!”
那楊炯明何時受到過這般勾引,本就垂涎欲滴多時,只是礙於世俗情面,不敢僭越,如今,佳人都已主動投懷送抱,如何還能按捺得住。
一個似乾柴,一個似烈火,一點就著,二人即可就滾到了牀榻上,做起了那事來。
那三娘子本就善勾搭,在牀榻上有百般技藝,楊炯明總覺家裡那位在牀榻上好似個木頭,何時嘗過這些滋味,從此便一發便不可收拾。
那楊炯明正值壯年,身強體壯,三娘子好似久旱逢甘霖,哪裡還會捨得丟掉他,二人便想方設法逮住機會單獨相處,每次見面必要弄上幾回。
爲著掩人耳目,必不敢總在香雲閣裡,三娘子於是尋了個好去處,就是南院外竹林裡的破屋,幽靜偏僻,必不會被人發現。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三娘子以爲自己的好事能瞞天過海,卻不知被汀蘭和靈兒撞破了。
那日,二人正在竹林破屋裡酣戰,忽聽見門口有響動聲,驚得一身冷汗,立馬提起褲子,穿好衣裳,躡手躡腳出門來,卻見門外也無人,心想會不會是松鼠之類的野物搗鬼。
還是三娘子眼尖,瞅見地上有個香囊,心生疑慮,此處人跡罕至,怎會有一個嶄新的香囊,撿起香囊一瞅,正面繡著一個字,背面繡著一束蘭花,三娘子不識字,遂將香囊遞與楊炯明看,楊炯明一看,是個“蘭”字。
三娘子大呼,“壞了壞了,是她,必是她!”
二人大驚失色,不知該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三娘子欲同楊炯明私奔,那楊炯明有兒有女,如今又仕途順遂,正春風得意,如何捨得。
遂安慰三娘子,“此事也並非無迴旋的餘地,若是那小娘子告破,先咬定她撒謊,不承認便是。”
三娘子指著楊炯明的鼻子道“你怎如此天真?你當馮鶴鳴是個傻缺?他一向對那小娘子深信不疑、言聽計從,對我橫豎都看不順眼,他會相信。”
說完又哭哭啼啼,流眼抹淚起來,“你當我不知道你肚子裡藏的什麼心思,你無非就是想撇清你自己,反正你只要一口咬定不承認,今後也不再與我來往,就沒人奈何得了你,你將我一個人扔在馮府,不管不顧,最後吃苦的就是我,你好狠心啊.......”
楊炯明見三娘子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傷心,又心疼起來,立馬抱住她,“我又如何捨得你,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你我是不能相見了,再要相見,此事怕是真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三娘子氣得直跺腳,叉著腰,指著楊炯明的鼻子就開罵,“好你個負心漢!我將一顆心掏出來與你,你卻要棄我不顧,你休想獨善其身,我若是被那小娘子揭發了,掩得過去還好,若是掩不過去,我必要將你也抖出來,我一個光腳的怕甚,只怕到時候吃虧的倒是你這個穿鞋的。”
楊炯明見三娘子要破罐子破摔,趕忙去安撫她,“娘子這是說的甚話,我哪裡是要棄你於不顧了,只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我先躲過這一陣,看情況再行事吧,你我若還像先前一樣,那還不正往那小娘子的槍口上撞,娘子莫要糊塗啊,我楊炯明何曾不是拿一顆真心待你,置家中賢妻於不顧,滿心只想與娘子相守,怎地在你嘴裡,就成了負心漢了?”
三娘子拉住楊炯明的雙手,“此話當真?”
楊炯明,“千真萬確,若言虛言,天打雷劈。”
只見三娘子惡狠狠的說到,“既得了你的真心話,我倒有了另一番主義,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她,了卻後顧之憂。”
楊炯明騰的站起來,差點沒站穩,“你說甚?你要殺人?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我乃朝廷命官,怎可殺人。”
三娘子轉而拿一雙幽怨的眼神望向他道“你這個孬種,按著老孃乾的時候生龍活虎,這時候倒是像個縮頭烏龜,你怕,我不怕,你是個穿鞋了,怕丟了你的烏紗帽,我就一棄婦,我怕甚!我如今是看清楚了,在這馮府裡頭,有她便沒我,有我便沒她。爲著長遠著想,必須結果了她。”
楊炯明此刻悔不當初,本只想享受一下魚水之歡,不曾想卻要弄出人命來,只得勸導三娘子,萬莫要狗急跳牆,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三娘子哪裡不知他肚子裡的彎彎繞繞,“你不需怕,此事由我來做,我早就看那浪蹄子不順眼多時,自打她進了馮府來,我就沒過過安生日子,我瞅著她就是我的剋星,若不結果了她,我怕是最終會被她剋死。如今,新賬老債一起算,了結了她,以解我心頭之恨!”
楊炯明瞅著眼前的美嬌娘,如今好生可怕,只得在心裡暗暗叫苦,趕緊回了府去,不敢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