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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情

天氣漸漸轉暖,院子裡的那顆桃樹上擠擠挨挨的全是桃花,好似粉紅色的雲,汀蘭吩咐靈兒取盞託來,說要摘取一些桃花做桃花釀,昔日孃親在時,每年春季都會帶她去採摘桃花、草莓、桑葚等做春釀,如今卻恍如隔世。她一面摘桃花一面回想與孃親的點點滴滴,好似每一朵桃花都寫滿了思念,遂想起蘇軾思念亡妻的詞作:“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不知不覺淚水漣漣,好似忘卻了自己。卻不知,院門外,正有一雙眼睛直直的望著她。

門外站的乃是五郎的同窗,姓齊,名銘軒,乃吏部左侍郎齊廣遠之獨子,這齊廣遠府內統共有五位娘子,誕有11個子女,卻只有齊廣遠是唯一的兒子,加之又是嫡子,對其疼愛有加。齊母自小就事事替他包辦,他只需坐享其成就可,久而久之,變得頗無主見、優柔寡斷。但到底是大戶人家出生,父親又是正三品朝廷命官,打小就見多識廣,與人彬彬有禮,多得長輩喜愛。年方十六,因生得明眸皓齒、脣紅齒白、美如冠玉,甚具陰柔之美,京都頗多官宦人家女子都對其暗暗傾慕,奈何齊母對未來兒媳期望甚高,一般的女子都不能入她的法眼,加之那銘軒苦讀詩書多載,也還未考取個功名,齊母日日耳提面命,休要沉迷女色,誤了前程,故而尚未娶妻。

但到底是二八年華的懷春男子,縱使管得住身如何又能管得住心。

話說,這日,因是十五,五郎便邀請銘軒入府來一同品酒賞月,因來得早些,五郎出門尚未歸來,故而在府內溜達。往日裡,悠雲閣都是大門緊閉,今日倒開著,心生好奇,便走過來瞅瞅,卻不想看到一貌若天仙的佳人,彷彿洛神再世。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這不就是他夢裡的洛神嗎?那姿態、那神韻、那風采和他夢裡的洛神有何異?銘軒站在那裡看癡了。

“娘子,你看!”靈兒先瞅見了門外的男子,朝著汀蘭努了努嘴。

汀蘭轉過頭去,瞧見一面如傅粉的男子站在院門外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嚇了一跳。頓覺門外男子好生無禮,轉身就進了堂屋。

站在門外的銘軒這會子纔回過神來,見佳人轉身離去,欲要追隨,終還是覺出了自己的唐突,遂站在門外癡癡的矗立了一會子,方纔離去。但佳人倩影直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酒還未喝,倒已先醉了。他打定了主義,要儘快見到五郎,問清楚這美人的底細,他已迫不及待。

好不容易等的五郎歸來,銘軒一個健步上去,逮住五郎便欣喜若狂的說,“五郎,我今日見到洛神了!”

五郎一臉不解,“你說什麼胡話?”

銘軒只兩眼放光,癡傻狀,“我當真見到洛神了,就在貴府悠雲閣,那仙子與我夢中的洛神如出一轍。”

五郎這才恍然大悟,厲聲喝道“你休要胡說!她是我爹新納的小娘!”

“你說甚?你說甚?”銘軒瞪著眼睛瞅著五郎,不可思議的抱住五郎的雙臂問到。

五郎不耐煩道“我說她是我的小娘,我爹的小妾!”

銘軒只覺頭頂好似晴天霹靂,一陣瓢潑大雨澆灌在他頭上,他恍恍惚惚的往前走去。

五郎緊跟上去,“你今日怎地昏頭搭腦的,莫不是我還沒回你就已經吃醉了?”

銘軒整個兒人好似打了秋霜的茄子,悻悻的說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奈何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五郎遂知,銘軒這是對他的小娘動情了。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好一副月夜美景。五郎拿出了自個兒收藏多時的金花酒招待銘軒,二人推杯換盞,直喝得銘軒滿面通紅,還不捨得放下酒杯,直要五郎繼續爲他斟酒,恍惚間,他在那似圓盤的月亮裡瞅見了白日裡見到的佳人,正在採摘桃花呢,越看越癡。五郎見他直勾勾的盯著那月亮發愣,便問“你直勾勾的瞅著月亮作甚?”

銘軒,“你快瞅,那月亮上有我的仙子。”

五郎,“我看你似成了懷春少女,該趕緊讓你母親爲你娶妻,否則你怕是要得那相思病了!”

銘軒苦笑,“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只怕從今往後,心中再不能容他人了。造化弄人,恨不相逢未嫁時!恨不相逢未嫁時啊!”無奈、懊惱、失落......銘軒將無盡的惆悵都化進了酒裡,酒入愁腸,又化作了無盡相思淚......

五郎不知如何寬慰他,只得把酒奉陪,直至月兒當頭,方纔罷休。

自打這日見到汀蘭後,齊銘軒恍惚魂兒被勾走了,日日夜夜思念,在學堂上時常被先生呵斥。

爲著能見上汀蘭一面,他日日下學堂後,都要尋個由頭來馮府一趟,五郎如何不知他那點小心思,卻又不好推遲。汀蘭見他日日都在門口溜達,只在心裡犯嘀咕,“這人好生奇怪,莫不是來求教老爺辦事的?不然爲何日日都在此處溜達?”

一日,她便讓靈兒叫住他,“請問公子有何貴幹?我家娘子問你爲何總在門前晃悠?”

銘軒大喜,“不知娘子可否出來說話,我有話想與娘子說。”

汀蘭出得門來,只見銘軒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叫她好不自在,“敢問公子有何貴幹?老爺白日在外當值,公子若是要找他,需晚些時候過來。”

銘軒只是看著她,“不!我,我.....”

汀蘭有些惱,“公子有話便說!”

銘軒已覺自己的滿腔愛意難已抑制,但嘴巴好似不會動,哆嗦著不知道如何開口,急得他直要哭出來。

汀蘭見狀,轉身便要走。

銘軒見自己日日思念的仙子又要離去,哪裡肯,一個箭步追上去,攔住了汀蘭的去路,“我想給娘子一樣東西,隨後掏出一卷紙遞到汀蘭手中!”

汀蘭好生奇怪,進得屋來便打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畫上栩栩如生的畫一女子,好生眼熟,細看才知,這不就是自個兒嗎?旁邊還寫著兩行小字,“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這不是司馬相如向卓文君求愛的名賦《鳳求凰》嗎?

汀蘭嚇得趕忙將紙揉碎,還覺得不放心,又拿出洋火,將它燒成了灰燼。

汀蘭滿心疑惑,也不知是哪裡跑來的唐突公子,這要是被老爺,或是二娘子、三娘子屋裡人瞅見了,那還了得,但願那登徒子不要再來。

自打這日又見得汀蘭之後,銘軒更加魂不守舍,明知得不到,卻又忘不了,讓他苦悶不已,爲解相思之苦,還是隻能想方設法去馮府,哪怕會不上面兒,只要離她近些,心裡也好受點。

“娘子,娘子,前些時日在門口晃悠的那個公子又來了。”靈兒進得屋來與汀蘭說到。

汀蘭放下手中的書,欲要出門斷了他的念想。

遂走到院門口不客氣道,“請問公子何人,馮府從未有公子這般無禮之人。”

銘軒道,“我乃五郎同窗姓齊名明軒,前日無意中見得娘子,驚爲天人,遂做出那等唐突之事來,今日特來向娘子道歉,請娘子恕罪!”爲了這番說辭,他在家裡想了許久,先前冒冒失失的闖進去,怕是讓汀蘭誤以爲他是個登徒子,方來道歉。

汀蘭,“原來是五郎同窗,既是如此,我也不再怪罪於你,只是往後,再莫要做那出閣之舉了,公子乃高門貴子,前途無量,若是傳出去了,怕有損公子清譽,還請公子自重。”

銘軒,“娘子此番話當真如刀剜齊某的心,齊某並無世俗門第觀念,我自見到娘子,便一眼萬年,情不能抑,若是能得娘子真心,我寧願不要了那高門貴子的身份。”

“公子青天白日的說什麼胡話,我是五郎的小娘,說起來,還是公子的長輩,公子萬莫再要胡言亂語!你我孤男寡女在此竊竊私語,旁人看了作何感想,公子請回,往後莫要在我門前逗留了。”汀蘭說完此話後,轉身就走了。

齊銘軒失望至極,萬念俱灰,這些年來,多少女子與他眉目傳情、暗送秋波,更有甚者鴻雁傳書,他都不曾對任何女子動心,如今,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奈何造化弄人,她已嫁作他人婦,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吶!

失望之情無處可訴,遂找到五郎,非要五郎陪他一醉方休,五郎拗不過他,只得隨了他。二人推杯換盞間,四處溜達的六郎剛巧碰見了,也加入了進來,三人你一盅我一盅,不勝酒力的銘軒已喝得滿面通紅、神志不清,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老天爺,爲何不讓我早點遇見她?爲何不讓我早點遇見她啊?”

六郎莫名其妙,轉而問向五郎,“五哥,他說誰呢?”

五郎哪裡敢說實情,只支支吾吾搪塞到,“我哪裡知曉?”

誰成想,銘軒倒是自個兒吐出來了,“還能有誰,就是住在悠雲閣裡的洛神,我夢中的仙子,如今就在我眼前,我卻不能求,也求不到,倒不如從未見到,我該如何是好!”

六郎聽得此話只是一驚,嗆了一口酒在喉嚨裡,咳了好一會子,“你看上了我小娘?齊銘軒,我原以爲我已經足夠風流不羈,沒成想你這平日裡溫文爾雅的白面書生比我還要瘋狂,竟然打起了我小娘的主意,你當真瘋了不成?”

聽得此話,五郎趕緊將六郎的嘴捂住,“六弟,小聲點,此事萬莫要聲張,這要是傳將出去,那還了得,此事怪不得小娘,我自會勸退銘軒,萬莫聲張。”

六郎的品性和他孃親如出一轍,嘴上也是個沒把門兒的,哪裡憋得住,加之,上一回偷畫一事讓他對汀蘭多有怨恨,這會子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把柄,此事說小也小,若是存心要做法,也能捅出個大事來。遂立馬回到香雲閣將此事說與二娘子聽。

二娘子大喜,正愁抓不著把柄報仇,今日倒是給撞見了。轉過頭又想,說來說去,也只是齊銘軒在一廂情願,沒個把柄證據,如何到老爺那裡告狀呢?苦思不得其法,只有告誡六郎多留意留意悠雲閣,若是瞅見齊銘軒去見她,立馬就去告訴老爺,抓個現行。

話說這日喝得酩酊大醉的齊銘軒被五郎送回了府去,齊大娘子聽得此事便過來親自照拂兒子,只聽得躺在牀上的齊銘軒胡言亂語道,“洛神,我的仙子,你不要走,我不要做勞什子高門貴子,我只要與你一起......”

齊大娘子大驚!遂找來書童詢問,近日齊銘軒都去了何處。

聽得兒子幾乎日日都去那馮府,遂推測,那馮府裡一定有個女子擾了他的心,保不準有了私情也難說。

齊大娘子一想,馮府就兩位小姐,一個嫁了,一個薨了,難不成,兒子是瞧上了馮府的哪個丫鬟?一時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遂告誡書童看緊齊銘軒,又將此事與齊廣遠說了,齊廣遠大怒,又安排些人手嚴加看管兒子。

打從這日開始,齊銘軒再也不能踏進馮府半步,每日下學堂只能回府待著。他腦子裡想的,夢裡夢的都是汀蘭的影子,已快到了茶飯不思的境地,只能每日在書房畫汀蘭的小像,慰藉自己那顆百般思念的心,他篤定自己,守著汀蘭的畫像過一生算了。

自打那日得知齊銘軒對汀蘭有情之後,六郎連日來都在悠雲閣附近徘徊,總想逮住個現行,哪知,自打前日之後,齊銘軒就再也沒來了,讓他好生失望。

三娘子也難掩失望之情,“本想唱一出好戲的,戲臺子都搭好了,主角兒卻不見了,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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