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
和韻裝的很像,宋府夫婦像是沒有認出她不是他們的女兒,但她卻隱有不安。
珍珠死的第二日,二月十五日。
和韻一天都沒見到宋堂主,本來應該第二日辦的宴席也沒人提起。
和韻在下午在府門前見到了蓮心,她沒認出自己。
剛鬆了口氣又在桌子上看到了封信,瞬間一股涼意透體,那字跡分明是她的父皇,她不知道怎麼辦,他怎麼會知道的!
跑能跑到哪去呢,他們總有辦法把她追回去,況且答應珍珠的,只能裝作不知道把信撕碎。
府裡還是平日的樣子,和韻牽著她送給珍珠的狗到處溜達,這狗也是她在外面撿的,她沒地方養。
當時起名字的時候珍珠難得問了她,和韻想了下:“叫大黃吧。”
珍珠噗嗤笑了下:“它不是白色的毛?”
和韻沒回答她,挑了下眉。
和韻當時想的是她的老父親,高高在上的冷漠父皇。。。
狗皇帝!天天派人折騰我!
現下下午沒事就帶著大黃到處溜。
宋夫人自從珍珠死後突然病了起來,見到她時特別開心,但是和韻總覺得和宋夫人之間向隔著什麼。
和宋夫人像母女一樣相處,只覺得這個女人溫柔到了極致,和韻漸漸想就這樣成爲珍珠一輩子留在宋府。
珍珠告訴了她和艾容的四年之約,這四年他們不會見面,和韻只覺得鬆了口氣。
快到五月了,宋夫人漸漸病的越來越重了,闔府都在找醫生。
和韻也頂著珍珠的相貌帶著小玉在找珍珠說過的神醫,那個神醫是珍珠的伯父,他們不定日子每月十五會見一面,在京郊外的河畔一株梨花樹下。
其他時候珍珠的身體要是出了岔子在梨樹下放著的爐裡點一枝香,在桃樹的石板下壓好紙條,她伯父第二日會在梨花樹下等她。
見鬼!和韻拿著珍珠說的特製香來了好幾次,一把香柱都快點沒了,鬼影都沒見一個,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桃花樹下拜神求桃花正常,但梨花樹下有燭臺香爐還有個祭祀焚香的小廟臺也就這裡啊。
和韻在宋府又見了蓮心,不知她和宋夫人說了什麼,沒兩天宋堂主和宋夫人就商量著把珍珠嫁出去。
以給宋夫人的病沖喜爲由。
和韻初聽這個消息是懵的,蓮心到底說了什麼,要是珍珠這時候聽到這種話會怎麼做?以珍珠的任性程度是應該拆了宋府還是估計她孃親的病委屈下自個?
胡亂嫁給不知哪裡來的武夫?讓女兒爲自己的病沖喜?宋堂主是爲妻子的病急糊塗了嗎?
宋夫人的出身這種事怎會應允,以他們對珍珠的寵愛程度不該提出這種事,難道真的認出來她不是珍珠了···
珍珠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知道沒理由也沒道理,珍珠的話肯定應該摔個什麼東西然後說“不”的,但是宋夫人的病···
和韻在宋夫人的臥房摔了手邊的杯子,含淚帶著怨憤看著臥牀的宋夫人和立在一邊的宋堂主道:“你們看著安排吧。”
說完腳踩著地上的碎瓷回了房,宋堂主還在身後唸叨:“小心腳哎···”
京都不宜擺武場,宋堂主在郊外擺了場子,第一天非要珍珠去露個臉,和韻天天頂著珍珠的臉,天天耷拉個臉到處找神醫找的心急火燎,這會還要被催著抽時間去看什麼比武招親。
和韻在比武場子上把所有的憤怒憋在風平浪靜的眼裡,那個漂亮公子上臺的時候她還木著臉對他笑了下。
被擄走的時候和韻甚至還鬆了口氣,可以出去遛個彎了。
和韻被牧野送回後照例鬧了一場,看著宋夫人已經病的要嚥氣夫人樣子,第一次有了種無力的感,她想要宋夫人活下來。
珍珠給她的香只剩最後一根了,她帶著小玉去了梨花樹下,小玉守在一里外的橋上,層層樹影看不到梨花樹下的場景。
和韻等了一個時辰,還是點燃了最後一根香,看著它徐徐冒出的青煙,越來越短的香柱只覺得燃的是自己的骨頭。
焦躁,那是舊宋夫人唯一的機會,珍珠出生時差點殞命,孃胎裡的毒先天的病都能拖到十四歲,宋夫人莫名其妙的病是不是也···
只是神醫常給珍珠診治爲什麼宋堂主全然不知,還在京都各處求醫,宋夫人也不知道怎麼找到神醫嗎,看著宋堂主急白了頭她也從未和人提起過。
和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突然一陣小風旋過恍惚身體失了知覺,坐久了嗎,她試著站起才發覺全身無力。
一陣冷汗,猛然擡眼梨花樹旁站著一人,穿著破衣亂衫只臉是乾淨的,擱著燃著的香正望著她,五官看不出,眼裡像含著霧氣鼻樑挺拔下半張臉被鬍子蓋了個整。
像乞丐一樣···
“伯父···您跑那裡去了嗚嗚嗚”和韻說著伸出胳膊想上去撒嬌,肢體僵硬沒法站起來掙了下,可憐兮兮的看向那糟老頭:“伯父你幹嘛?”。
和韻還記得珍珠和她說的,醫毒雙絕脾氣古怪,人奇懶不認識的人基本都懶得見,珍珠也沒有讓和韻和他一起見過神醫,和韻只能猜著珍珠的脾氣裝作珍珠的樣子,希望可以矇混過關 。
這會這糟老頭子給她下了毒,怕是認出來了?管他呢,先騙他去給宋夫人治病,頻著珍珠的樣子總不至於一下子藥死她。
“什麼事?”
糟老頭移開了目光看了眼香爐裡的香灰嘆了口氣,像是還沒聽和韻說,就已經很累的樣子。
和韻覺得他像是有點無奈又煩躁夾雜著一點情緒她看不出,像是有點難過?
“伯父你給我下了什麼呀?快解開!”和韻心裡罵著他,面上鼓著嘴可憐兮兮。
本沒抱多大希望,沒一會真的有了力氣,那老頭依然不說話,身邊的氣息透著疏離。
她一時間想不明白,剛剛她是怎麼中的招,隔那麼遠老頭並未近她身。
平時也是這樣對珍珠的,可依珍珠那驕縱性子,給她受氣的人她提起絕不會透著親暱。
和韻估摸著他是認出來了,老頭脾氣她也不敢過多試探,多說對錯,拖久了不知道這老頭會不會突然生氣直接藥暈她溜了。
“求求您去看看孃親,她三月得了風寒到現在已經起不了身了。”
遭老頭終於從梨樹身上移開了眼,像看傻子似的看向她:“你母親怎麼不來找我?”
和韻直直的回看他:“她病的起不來身。”
遭老頭看出和韻眼裡的嫌棄,頓了頓說:“我是說她沒給你一副手串什麼的?”
和韻呆呆的看向他。
“那沒治了你回去吧。”說了不在理和韻,掀開廟臺旁的大青石板,裡面有一個石頭砌的方方正正的洞,裡面滿滿的香,排的整整齊齊。
老頭點了跟香插在香爐裡,看著升起的煙氣發起了呆。
和韻不久前還在爲最後一根香要不要燒,是不是時候燒···糾結的掉了二跟頭髮。
“求您去看看孃親。”和韻含著淚跪下,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宋夫人那麼好的人,對她那麼溫柔的人她想和她在一起久一點。
就算那溫柔寵愛只是因爲她用珍珠的臉騙的。
她不敢再喊“伯父”兩個字,頂著珍珠她的臉在想要的東西面前也沒有她的勇氣像她一樣持寵生嬌。
但凡和韻偷偷見過珍珠和神醫見面,此刻也不會這麼絕望,這老頭全身透著喪氣懶散,沒點人氣。
神醫回頭皺著眉看向她,“站起來,裝的到是挺像”。
和韻呲溜站起懇切的看向神醫。
那神醫看著她的臉嘆了口氣:“你來求我大可不必,頂著她的臉還敢給我跪著,你娘要是還想活著就死不了。”
和韻聽懂了前兩句,知道他是認出來了,但是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她不想細想,她向來懶得動腦子。
“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珍珠的?”和韻收了表情看向神醫。
“你要是珍珠點燃香的那天我就見你了,你不用知道太多,珍珠的大限在那裡,沒辦法。”神醫看著和韻的臉搖了搖頭:“真是胡鬧,裝的挺像。”
“死去的人買辦法,但是宋夫人你要救!”
說完和韻屏息上前一步,取出貼身匕首橫在了神醫脖子上。
神醫木然瞥了眼和韻的臉,扭頭不顧刀轉身進了不遠處的木屋。
和韻倉皇收了刀,沒見過這樣不怕死的,他突然轉身刀刃鋒利在他的脖子上擦出了血珠,和韻反應若是再慢點一代神醫怕是就要隕於她手。
這人是真的想死吧。
和韻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帶著小玉回了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