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姐這座綠意盎然的小院裡有三株果樹。一株叫做神秘果,一株叫做奇異果,一株叫做夢幻果。這三株果樹只結同一種果實——蜜拉聖果。
許久之後,當榮兵又能打開擺渡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種國寶級的珍稀植物。因爲它的果肉中含有獨特的變味糖蛋白——神秘果素(miraculin),能夠改變人的味覺,會使你手中這杯原本又酸又苦的咖啡變得不那麼難以下嚥。就像他那位神秘的姐姐……
此時小院裡有三個女人,一位是黑髮美女,一位是紅髮美女。她們在修剪被夜雨打落了葉片的翅託野百合。她們旁邊不遠處的奶白色長椅上坐著一位金髮美女,手捧一本柏拉圖的《理想國》,時而看上一眼,時而擡起頭來瞇起眼睛,微笑著望向清晨裡不那麼耀眼的可愛陽光。
雨後的加勒比海島總是這麼美。榮兵站在廊檐下的雲石臺階上,呼吸著清新醉人的空氣,也像唐娜姐那樣輕輕仰起臉來,感受溫暖的陽光柔和地撫摸自己的面頰。
眼前的美景,用莫奈那幅《花園中的女人》來形容還有幾分貼切。雖然那幅畫作中的女人太“印象”了,完全沒有眼前三位女子這樣美好。
至於梵高那幅《花園中的女人》……榮兵仍然堅持以前的觀點,直接改名叫廢墟中的啤酒桶得了。
此刻榮兵眼中的這幅這才配叫做《花園中的女人》。
雨後清新的陽光裡,望著三位身著象牙白、嬰兒粉、春草綠色晨袍的仙女,榮兵恍如走進了一個美夢中的童話。
數千裡的風濤輾轉……與黑手的殊死角力……接連離去的朋友……鬣狗營……蟒蛇腹……鯊餐廳……鱷嘴灘……那些猙獰邪惡得讓人無法理解的人間雜碎!那些兇險莫測的戰鬥與血腥殺戮!那個“飯盆”裡的累累白骨……
滾吧!讓那一切都遠遠地滾吧!!
此刻只有溫柔的陽光……只有清新的花香……只有夢幻般的田園……只有銀鈴般的笑聲和被光芒裝飾了金邊的衣裳。
唐娜姐扭過臉來望著他,纖長的手指掠了下額前的金髮,微啓朱脣粲然一笑……“餓了麼?等會兒就開飯,今天有你愛吃的辣椒菜豆燒蟹肉。”
唐娜姐家的餐桌挺另類的,不是那種貴族們常用的標準大餐檯。而是一張雕飾精美,只有正常餐桌一半大的百樂聖檀木小餐桌。從這點上就看得出來,她是從不在家中宴客的。
桌上的菜式不算太豪奢……蕪菁燉牛腩、酸檸汁醃蝦、蒜泥海螺片、辣椒菜豆燒蟹肉。主食是紅豆飯配上淋了醬汁的煨雞肉,佐餐酒是一瓶法拉賓酒莊的白蘭地和一瓶西班牙雪莉白葡萄酒。
唐娜姐和別的法國人似乎也不大一樣,法蘭西貴族或有身份的人在飲食方面講究很多。比如不吃動物內臟;不吃無鱗魚和帶細刺的魚;不喜吃辣;忌食大蒜等味道濃重的調味品……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禁忌。
榮兵從前在法蘭西堡時,無論是在總督府還是在島上其他一些官員商人家裡都參加過宴會。說實話,禮節繁複拘謹,吃得不香不臭!甚至還不如在街邊喝碗恩希瑪吃倆油炸大蕉暢快呢。
首先餐前那一套繁瑣的禮儀就夠受的了。好不容易坐了下來,身體必須保持筆直,背部永遠不可以接觸椅背。頭部不能動,必須用叉子將食物送到嘴邊,哪怕是吃那種容易掉渣兒的點心也不能把頭湊過去,連喝湯時也只能稍微頷首……
這是吃飯呢還是秀教養呢?要不咱另找個時間專門秀教養成不?可勁兒秀往死裡秀!咱一口東西都不吃光坐那兒秀教養都行!吃飯的時候這麼整人還尼瑪哪來食慾了?一餐下來腰痠屁股疼腿抽筋啊……太麼虛假了!除了裝犢子,用啥詞兒形容也不貼切。
對了,還不能隨便敬酒,敬一次酒必須乾杯,管你啥酒量一律這規矩。跟後世西人敬酒之後淺啜一口完全不一樣,馬鼻的就爲這榮兵吃老虧了!
至少在榮兵的體驗中,如果你敢把頭腦裡那些“慕西”情結摳除,單單從食物對人類的吸引力來說,所謂的法式大餐都不如中國隨便某種地方小吃。
但你非覺得人家那種方式才吃得夠“優雅”夠“高貴”並且“很有品位”,那就莫辦法了。希望你吃下的這些優雅和高貴能在你腸子裡醞釀出很有品位的屎,並且還能用很優雅的姿勢從很高貴的部位拉出來。嗯,這樣才比較配套,對嗎?
可在唐娜姐這裡就不是。你瞧,她就不忌辣口味的菜,不只爲榮兵,她自己也很喜歡。蒜泥海螺肉她倒是不吃,但也並不討厭那味道,她知道榮兵挺愛吃的。
在唐娜姐這裡根本不用講究啥餐桌禮儀,榮兵往滿滿一大碗浸著濃郁醬汁的紅豆飯裡舀了幾大勺辣燒蟹肉,端起來就“呼嚕呼嚕”開吃!
太餓了!好幾百天了,榮兵第一次記起自己身上還有個叫做胃的器官。
三位女士早吃完了,都含笑坐在那裡看他風捲殘雲。尤其是唐娜姐,那滿足的目光,就像一位溫暖的大姐姐看著自己剛打完球回來又累又餓的弟弟一樣。
只是她這個弟弟遠沒有以前那麼陽光了。這從他偶爾就會失神的樣子就看得出來。
五百多天來第一個悠長的深睡眠;輾轉垃圾場數月以來第一次洗得乾乾淨淨地坐在溫馨的房間裡吃一頓安生飯。尤其是還有三位養眼的美女作伴,榮兵覺得自己爲了保護柔軟的心而被迫冰封起來的心房,正在這溫暖的房間裡悄悄融化……
能在唐娜姐這裡遇到“瑪麗?葉芝”既意外又不奇怪。自己這位老姐神通廣大的,誰也說不清她究竟認識多少人。
與上次在拿騷完全不一樣,榮兵此刻對瑪麗的態度是平靜有禮的。因爲那次之後,他從老艾海伍和奧德那裡,也從唐娜姐口中,對那個“自由公義會”有了些瞭解,也就不那麼排斥和戒備了。
午餐之後,安雅就拉上瑪麗去逛街了。女傭端來兩杯清茶和抽雪茄的全套物件,就悄悄退下輕輕關上了門,安靜下來的餐廳裡只剩下姐弟兩人默默對坐。
“榮兵,你知道比苦痛更難以忍受的是什麼嗎?”
“什麼?”
“比苦與痛更難以忍受的,是這些苦痛無人可以傾訴。”
榮兵搖搖頭:“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傾訴有啥用?苦痛不是還在那兒嗎?”
“不是這樣的。傾訴或許不能改變現實的苦痛,卻可以使你的心靈減輕負重,讓你還能熬下去。所以傾訴是每個人都極其需要的心靈良藥,只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這個福分罷了。因爲絕大多數情形下,你無法確知你的傾訴對象是不是會在腹內偷偷好笑?在心中暗暗解恨?還是會默默地記下你的隱私,在未來的某個夜裡忽然把它變成絞索套在你的脖子上。”
榮兵低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所以孩子,說吧。哪怕是哭出來,哪怕是喊出來,姐知道你壓抑得太久了。”
榮兵忽然放下手裡的茶杯,抓起餐桌上的酒瓶一仰頭……“咕嘟咕嘟”喝下了幾大口,把酒瓶往餐桌上重重一蹾!“嗤”地撕開了胸口的衣襟!聲音嘶啞地低吼:“姐!我這裡難受!難受!憋得快要死了!”
唐娜平靜地注視著他,輕輕點頭。
“姐!我他媽莫名其妙‘咻’地一下就來到了這片時空!我忽然就和自己摯愛的親人,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習慣的一切再沒有絲毫關係了!然後莫名其妙地被關進監獄!莫名其妙地挨打受罵忍耐各種折磨!然後又是各種離奇的磨難和兇險的遭遇!然後就是親眼看著這個時代和你們西方人的種種骯髒和罪惡!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的寂寞和對親人絕望的思念……”
唐娜依然靜靜地望著他,默默無語。
“我不知道爲什麼活著!可能就像珍茜姐說的,僅僅是出於人類貪生怕死的天性吧。可她在那個平安夜忽然來到了我生命裡!帶著我們中國一部古典文學作品中一位姑娘那種憂鬱優雅又惹人憐愛的氣質……。姐,我忽然很幼稚地認爲,也許我之前遭受的一切,就是上老爲了最終獎賞給我這一段足以照亮整個生命的愛情所付出的必要代價呢!我甚至很沒良心地認爲,也許我與親人的離舍,就是命中註定爲了來到這裡尋找這份屬於我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情感呢!”
唐娜輕輕搖了搖頭:“四年前,你興奮地從這裡出發要去法蘭西堡的時候,還記得姐當時的擔憂嗎?”
“嗯,記得。我當時問姐,姐只說不想我受傷。還說有些事只能等它發生了,有了體會纔會知道。現在……呵呵,現在真的都發生了,也真的受傷了……”
“榮兵,我和你長談過溫妮的事,我以爲你早就明白了。你們之間的障礙不只是家世門第和財產,甚至還有種族。弟弟,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這已經是你生命中一顆值得永遠珍惜的最美的珍珠了,既然求不得結果,何必強求?”
“姐,你的話我都記得,我沒強求!我不是七年前那個傻了巴唧沒心沒肺的少年了,我也懂得站在別人的角度和立場去思考和看問題了。溫妮讓我擁有過這世間最無瑕的情感,無論她最終如何選擇,我都會理解她。可你看看這個……”
榮兵邊說邊解開皮馬甲,從裡懷掏出一個信封抽出兩頁信箋,把上面那張遞給唐娜。
“……我真不敢去想那個令人不恥的詞彙!可萬能的天主啊,如果您這次能夠庇佑我的羅賓平安,無論如何請成全我越來越無法自控的那個夢想吧!我夢想著他依舊是那位最英勇無畏的騎士!他會再次從我無助的夢中縱馬躍出……再次伸出他天神般的臂膀攬我入懷……帶我飛馳在美得令人憂傷的麥田花海……帶我飛向廣闊無垠的蔚藍海洋……走吧!帶我走吧!帶我去看人世間那些不一樣的旭日和繁花……”
唐娜吃驚地擡起頭來:“她竟真的……天主啊!愛情這可怕的魔力!我現在終於明白你那陣子爲什麼會笑得那樣神秘又得意了。那次送我回蝴蝶島時中途停靠在露絲灣,你就是打發雷特歐去給溫妮送回信了吧?”
“是,雷特歐在小廣場上把字條偷偷塞給了夏洛蒂夫人。可我他媽怎麼會知道全世界都在使用格里高利曆!只有那個奇葩的英國還在使用什麼儒略曆?可我他媽怎麼能想到居然就會那麼巧……我詢問日期的三個竟然全是英國人?我那麼精打細算小心翼翼地提前趕到了麥田花海,可我怎麼能想到,我愛的那個女孩已經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飄泊在茫茫的汪洋之上了……我的幸福就這樣被那詭異的十一天給生生毀掉了!!”
“啪!”
酒瓶重重地摜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他早已碎成千片的情感。
唐娜憂心忡忡地注視著他:“榮兵,已經一年零三個月了,別再糾結了好嗎?”
“可是我負了她!我不敢想像格里高利曆1717年的平安夜,在霧氣瀰漫的麥田花海里,那個可憐的女孩孤獨地帶著琳達……焦急地站在那裡望眼欲穿……直到滿天繁星隱沒……直到曙色漸漸照亮了麥田花海……直到她終於絕望地被總督派出搜尋的憲兵帶回囚牢般的總督府……”
唐娜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姐!我不敢想這些!可這些畫面老是往我腦子裡鑽!我快瘋了!我終於完完全全理解了貝勒,當你親手把最愛的人推向了絕望……那種錐心的痛,會讓你一輩子失去幸福的資格!會讓你永遠揹負著沉甸甸的心靈負擔再沒有任何快樂!”
“我明白,弟弟。”
“我可以接受溫妮理性地放棄愛情遠離我,我可以接受與她相互祝福揮手告別,我可以接受她任何一種選擇!因爲愛就是愛而不是佔有!可我絕不能接受自己被該死的儒略曆戲弄,然後又殘酷地戲弄了那個嬌弱美好的女孩……姐啊!我的心都碎了!五百天之前就已經稀碎了!我每次戰鬥時就拼命地往前衝!因爲心裡總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慫恿我……衝吧榮兵!反正活在這片時空也沒啥盼頭和意義了……麻痹的死就死了吧!”
唐娜低下頭去輕輕搖著:“求你別說了行嗎?別再說這樣的話……”
餐廳裡一陣壓抑的沉默。好一會兒,唐娜姐才擡起頭來又開口了……
“姐現在全明白了。我沒想到溫妮爲了你會變成這樣有勇氣的一位姑娘,我也沒想到你會陷入這麼長久的自責。那如果說……這件事的結果不能完全怪你呢?你會減輕些自責嗎?”
榮兵雙手使勁抱著頭,緩緩搖了搖……
“怎麼可能?是我粗心大意弄錯了儒略曆和格里高利曆,才錯過了那該死的十一天!是我親手斷送了我的幸福和她的盼望!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一想到她站在麥田花海里孤單無助的樣子……姐啊,我就想整死我自己!”
“榮兵,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根本不是你負了溫妮呢?”
榮兵猛地擡起頭瞪大了眼睛!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夏洛蒂夫人壓根就沒把那張字條給溫妮看呢?她在法國有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她會陪著溫妮一起出走和冒險嗎?她是個傳統老派的家庭教師和虔誠的天主教徒,她會容許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做出‘私奔’這種註定身敗名裂永世貽羞之事嗎?”
榮兵目瞪口呆!前年十二月份雷特歐去法蘭西堡那次,是覷著溫妮在小廣場散步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把榮兵寫的字條塞到了夏洛蒂夫人手裡。字條上同樣只有一個以指血寫就的單詞——“D'accord”(法語:好)
但他之前確實從沒往這兒想過,或許夏洛蒂夫人爲了保護溫妮也保護她自己,根本就沒把那張字條給溫妮呢?
“還有,你知道溫妮是個循規蹈矩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出格之事的貴族女孩。也許她那天晚上真的沒有任何機會呢?或是終究無法拋舍掉她的信仰、親情和名譽,而沒有去赴約呢?”
榮兵低下了頭……
“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夏洛蒂夫人把字條給了溫妮,就算溫妮那天晚上不顧一切地去了麥田花海,就算是你失約了,只要彼此都還有這種勇氣和願望,那以後還有機會的呀?”
榮兵搖頭:“可我沒想到她父親會那麼快調任回法國,或許溫妮自己也不知道吧,她從沒提到過。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失約了……”
“那不是你的錯,榮兵!也不是溫妮的錯。這又是那條無處不在的變形蟲的‘傑作’!”
榮兵吃驚地瞪大眼睛:“這……怎麼回事??”
唐娜嘆了口氣:“之前我不想告訴你。我以爲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受的傷就會慢慢痊癒。可我沒想到,十五個月過去了,你反而把自己弄成這樣。好吧,現在告訴你吧……”
榮兵忽然有點緊張,他表情嚴肅地望著唐娜一聲不出。
“榮兵,溫妮回法國根本不是因爲父親的調任。準確地說,她和父親是在一次秘密的叛亂中,被綁架著強行送回法國的……”
“啥??”
榮兵聽到的這次事件,堪稱世界殖民史上的一樁奇聞!堂堂法蘭西帝國在當時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的總督大人,竟然是被人用綁架的方式趕回法國的!
格里高利曆12月24號早上,準確地說,就是榮兵還在氣喘吁吁地朝木薯峰頂攀爬的那個時間,一夥叛亂者在法蘭西堡民兵少校“杜布克”的率領下突然包圍了總督府!
叛亂者們沒拿總督家任何一件東西,也沒傷害任何人。只是幫梅蒙總督收拾了簡單的行裝,把所有文件和財產全部封存。然後將總督全家“護送”到碼頭上了一艘商船,命令它立即啓航返回波爾多。
不幸的是,榮兵和溫妮的命運恰巧捲入其中,成了這樁極其罕見的政治事件的受害者。
唐娜姐道出的真相令榮兵無比震驚!他先是憤怒!繼而就是疑惑……
“姐,杜布克我認識,他沒這膽子。背後的主使是隆戈內?”
“是的。”
“隆戈內和梅蒙總督的矛盾我也知道,那人雖說是馬提尼克島首富,可說穿了不就一土財主嗎?他瘋啦?敢用叛亂的手段綁架驅逐一位法蘭西海外省總督?這怎麼可能呢?他不要命啦??”
“因爲隆戈內的秘密身份是‘獨眼變形蟲’組織裡的一個長老!榮兵,我那次寧可給你喝下迷藥也要阻止你去招惹黑彌撒教,是因爲黑彌撒教、黑格公司、霸卡尼亞海盜團都是那條‘獨眼變形蟲’的爪子!這三隻爪子有的爲它撈錢!有的爲它洗腦!有的爲它殺戮!”
榮兵兇狠地咬著牙!
邪與惡果然是孿生的!曾經把德克幫逼得走投無路的黑格公司,曾經害死過唐娜姐弟弟的黑彌撒教,殺害過無數良善的霸卡尼亞海盜團,它們居然是一個媽生的?它們的娘就是那條邪惡的“獨眼變形蟲”?
哈!好啊,那就來吧!草泥馬的!這回總算找到根兒了!!
“榮兵,你是個善良正直的孩子,我真怕你知道這一切。可現在想來,其實我還是錯了。像你這樣富於正義感又不甘於平淡的人,遲早是會和那條邪惡的蟲子迎頭撞上的!現在果然如此了。”
“姐,那條變形蟲到底是個什麼逼玩意兒?它怎麼可能這麼強大?”
“是的,它非常強大!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拼盡全力都無法看清楚,它潛藏在混濁水下的那條醜陋身軀到底有多龐大!它無比邪惡!從我探知的一些信息能夠隱約地感覺到,它最終極的目標似乎是要控制這顆星球,以及星球上所有人類的命運!”
榮兵已目瞪口呆!
他以前聽梅蒙和詹三兒都提到過路易十四所說的“那隻怪蟲子”。在榮兵的理解中,它不過就是利用了商人和大資本者貪婪自私的天性,可以跨越國度和種族,形成一個聯盟性質的秘密組織,以便抱團取暖共同牟利唄?難道它的終極目標竟會如此邪惡可怕?可自己來自三百年後,以前咋就沒聽說過世上還有這麼一隻怪物呢?難道它後來死啦?
“控制全人類?姐……這不可能吧?”
唐娜姐深深地注視著他緩緩搖頭:“榮兵,你不瞭解它。它的力量非常可怕!甚至遠超宗教的神權和國王的王權。哪怕像太陽王那樣偉大的君主,他的權力也是有邊際的。可那條變形蟲的力量卻可以無遠弗及地遍佈整個世界!它可以操控兩個國家的交戰或媾和,它可以肢解一個王國甚至滅絕一個族羣!它的技巧就是玩弄人類的‘貪婪’和‘恐懼’這兩大人性弱點,它的力量源於不停地從這個世界吸血,使自己隱藏在水下的軀體得以無休無止地膨脹!”
“姐,我聽梅蒙總督說過,那條變形蟲是個秘密的兄弟會組織吧?它叫啥名?”
“同——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