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略曆1719年1月5日,“買只狗”從帕姆利科河轉舵向北進入了狹窄的“巴斯溪”水道,前方不遠處,北卡羅來納首府“巴斯鎮”已遙遙在望。
來巴斯鎮是貝勒提起的。薩奇戰死了,他的新婚妻子瑪麗就住在巴斯,做爲薩奇的朋友,貝勒想略盡心意。貝勒提出來後,榮兵覺得龍德幫也該表達一點心意。他和老薩奇雖說算不上朋友,但人家把那船火炮從蝴蝶島搶了出來,自己一門不留都送還給他們這件事兒,龍德幫就欠了薩奇多大個人情?
臨下船前,貝勒略顯遲疑地說:“羅賓,借我點錢吧?!?
榮兵有點不高興地看著他:“什麼話?你就說用多少吧?!?
“嗯……那就……兩百鎊吧。”
“你送三百吧,我再代表大叔送兩百,一共五百行嗎?”
“謝謝你,羅賓。我也覺得兩百似乎少了點。這樣,咱們回程時去一趟布蘭基亞吧,你知道我在那兒還有……”
榮兵怒了!他瞪起眼睛盯著貝勒:“怪不得你以前兩次讓諾蘭往我船上扔錢袋羞辱我!貝勒,我在你心目中一直就是個財迷對不??”
“對不起對不起羅賓,你……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覺得咱們現在要養活好幾百人也不容易……”
見榮兵仍然瞪著他,貝勒只好咧嘴一笑,伸手拍拍他肩膀:“好吧好吧,我不說了,你也別這麼瞪我了行嗎?”
午後,當榮兵登上巴斯鎮碼頭的時候,他真沒法相信這就是堂堂北卡羅來納州的首府。
河岸上甚至連個磚石結構的防禦工事都沒有,只有一個小型的木頭堡壘。整個小鎮中心總共只有三條長街道、二十幾間房子和一間穀物磨坊。
英國人殖民這裡有半個世紀了吧?這一州之首府就建成這個寒酸破敗的德性?同時代的中國隨便哪個最偏遠的小山村也不比這裡差吧?
來到這片時空,親眼看到了後世那幫得意洋洋指手畫腳自以爲是的二貨們的祖宗三百年前所侵奪佔有的這一切,才明白那個PS國的崛起到底是咋回事了。
打個比方,一個在三天之前你就算拿枝槍頂在他腦門上,從他渾身上下都翻不出2英鎊的加勒比窮屌絲羅賓,忽然幸運地在長島撿到了這箱“基德船長藏寶”,他羅賓就算想不富,做得到嗎?
就以眼前的巴斯鎮爲例。才一百多人的小鎮居民就佔有著廣袤無邊的肥沃土地,大片大片的森林,還有深埋在地下和山中那些靜待開發的無盡礦藏……TA們未來的子孫就算想不富都很難吧?
靠欺詐劫掠、巧取豪奪、屠殺驅趕、再加上若干次好運和法蘭西的幫忙,然後就臭不要臉地霸佔了星球上這麼一大片豐饒的土地!然後還幸運地躲過了戰火頻仍互相撕咬的歐陸!然後還趁著幾次世界級大戰爭大廝殺興高彩烈地兩頭做買賣賺著大把帶血的金錢!然後就敢得便宜賣乖地宣揚自己如何優秀咋咋天選……來,乖,張嘴……呸!??!
歷史的真相永遠都是樸素而簡單的,那些故意把它描述得天花亂墜複雜無比的人都是在憋著蒙你騙你唬你。至於爲啥要騙你唬你,呵呵,自個琢磨去!電信詐騙的人和你遠隔千里素不相識,爲啥要浪費唾沫在你身上呢?不明白嗎?還是裝不明白?
這是榮兵走在三百年前北卡首府的小街上才領悟到的。
從一個洗衣大嬸那裡打聽到瑪麗就住在小鎮邊緣的“李子角”(Plum Point),那裡有幢老薩奇爲妻子新蓋的二層小木樓。一行六人就沿著坑窪不平的鵝卵石小路朝西邊走去了。
輕輕放下手裡的那本《阿喀琉斯之踵》,滿臉憔悴之色的“瑪麗?歐爾蒙”禮貌而冷淡地接待了兩位客人。
見女主人始終冰著一張臉低垂著眼瞼一言不發,貝勒醞釀了一下開口了:“瑪麗小姐……”
“抱歉,這位先生,請您稱呼我蒂奇夫人。”
貝勒剛開口就被懟得一滯,但瑪麗這句冷冰冰的話卻讓他和榮兵心中俱是悄然一暖……
想想基德船長那位四婚的前妻吧。從時間上簡單就判斷得出,早在基德被關在新門監獄裡還沒判處絞刑的時候,人家那位“瑪莎?布萊克本”小姐就已然再再再再度墜入甜蜜的愛河啦……真是“惡賴父汰母逼吃”!
暖心歸暖心,話不投機,兩人也不便多呆。貝勒就簡單表明了,他們是薩奇的朋友,曾在薩奇手中借過些錢,現在有義務歸還。榮兵就把那個裝著500金鎊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瑪麗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不失禮數地起身致謝,並淡然地表達了對亡夫這兩位朋友的誠實和善良的敬意。貝勒兩人也連忙起身鞠躬致意,就準備趁勢離開了。
瑪麗卻忽然擡起頭,用有些異樣的聲音問道:“請留步,貝勒先生。您……應該就是愛德華經常提起的,他那位最好的朋友山姆?貝勒米先生吧?”
貝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wωw_ttκan_c○
瑪麗忽然失去了之前那冷冰冰的平靜,她聲音黯啞顫抖地說:“貝勒米先生,請原諒我一個女子不能懂得你們男人之間的情誼。但從愛德華每次提及您時那種驕傲的口氣中我能深深感覺得到,您是願意幫助我的……”
貝勒擡起那張嚇人的臉對著瑪麗,用無比鄭重的聲音回答道:“蒂奇夫人,請您務必相信我!如果上帝真的肯開恩給我那樣的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地替薩奇去死!”
瑪麗瞬間就崩潰了!她再也站不住了,重重地跌坐回椅子捂著臉嗚咽起來……
“蒂奇夫人,您到底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山姆,愛德華的頭顱被……被那個瘋子總督做成了……做成了……頭顱酒杯!正在新英格蘭各州展覽著……嗚嗚嗚……我不知道我一個女子能做什麼,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我夢見愛德華說……幫幫我……”
“呯!”
貝勒的柺杖狠狠地砸在地面磚上!要不是榮兵趕快抱住了他的肩膀,貝勒氣得不停顫抖的身體恐怕會當場摔倒。
他咬著牙用噴濺著火星的聲音問:“您對此還知道些什麼?都告訴我!”
“我所知不多,這都是我父親偷偷告訴我的。他似乎是從本鎮的伊登總督那裡聽來的……”
“蒂奇夫人,您放心!我絕不會讓薩奇在死後還要遭受這樣的侮辱!”
貝勒扔下這句,就在榮兵的攙扶下“篤篤篤”地拄著柺杖快步離開了這間充滿哀慼的客廳。
走出薩奇的小院子,貝勒一把抓住榮兵的胳膊聲音嘶啞地說:“羅賓!你一定要幫我!”
榮兵沒說話,只是用力摟摟他的肩膀,朝坐在樹下的幾個人招招手……
這六個人裡只有丕平來過巴斯,聽榮兵說要去找伊登總督,他點點頭指著遠處說:“走吧,咱們得先坐船過巴斯溪到舊船塢那邊,伊登家就在那兒。”
榮兵有點奇怪:“這大白天的,總督不應該在市政廳辦公嗎?”
丕平笑了:“這破地方哪有市政廳總督府的?啥也沒有。就連議員們開會都沒個固定場所,今天在傑克家明天在湯姆家?!?
榮兵終於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土鱉總督。
伊登先生確如小桑喬所描述的,一套棉布衣褲料子竟然都不是高級印花棉布的,頭上連頂假髮都沒有,短短的頭髮茬子根根直立,簡直就像個剛越獄跑出來的逃犯!而這個逃犯般的總督此時正愁容滿面。
坐在他旁邊的就是北卡羅來納首席大法官兼稅務總監奈特。此人白胖微須的一張圓臉,愁苦困頓時依然笑瞇瞇的一雙小眼,竟與邦子頗爲神似。
正在榮兵沉吟著不知如何能使對方確信自己這夥人是薩奇的朋友時,對方卻搶先替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您就是那位中國人羅賓先生吧?”
“是的,總督先生?!?
“嗯,斯蒂德先生來巴斯時曾諮詢過我,說他和薩奇的一位好友中國人羅賓先生,目前身份是法蘭西私掠船主,問我可不可以在巴斯鎮獲得赦免令。薩奇也曾提到過這位面具先生,說是他的一位摯友,問他這位以前曾做過私掠的朋友可否來巴斯居住。我都痛快地答應了?!?
這朋友做的……榮兵和貝勒對視一眼,心中都有說不出的感慨。
總督和大法官的愁悶也是因爲黑鬍子。爲這事他們即將受到調查,兩人的命運如何目前還都心裡沒底呢。
這二位一方面心中愁悶,一方面也極爲憤怒!
北卡是自治州,弗吉尼亞總督無論如何都沒資格在鄰州執法動武!亞歷山大總督此舉已經違憲!而且他秘密攻擊黑鬍子的計劃,既沒通知弗吉尼亞治理議會,也沒有告之任何一位議員,並且對擁有“奧克拉寇克灣”管轄權的伊登總督做到了絕對封鎖消息!
說他是出於正義?說他是爲民除害?別特麼逗了!
首先,黑鬍子在北美沿岸鬧得最兇的時候,受害最重的主要是兩個州——麻薩諸塞和南卡羅來納。至於弗吉尼亞?馬幣的好像連條小漁船都沒被黑鬍子捕獲過吧?
其次,亞歷山大總督自已目前正被議員們彈劾呢,甚至都把狀子呈遞喬治國王了。這廝膽兒忒肥了!去年居然通過保密信託的運作,最終將八萬五千英畝的公家土地移轉到自己名下!那片土地因此被殖民地的人們戲稱爲“亞歷山大郡”(Alexander County)。
這位亞歷山大總督在自己壓力山大的時刻,居然還拼著丟官入獄上絞架的風險,自掏腰包組織起戰艦人馬,忽然拼了老命也要乾死黑鬍子,這到底是爲啥呢?
反常即爲妖?。∫恋强偠郊倚】蛷d裡這八個人紛紛搖頭,誰也琢磨不出那位突然發瘋的亞歷山大總督到底是被哪隻老妖指使著,纔會幹出這麼瘋狂且根本無法理喻的事情來。
再說了,亞歷山大起訴黑鬍子那些罪狀在法律上沒有一條是站得住腳的!
老薩奇挺賊,他在國王規定的9月5號之前就來到巴斯鎮,從伊登總督這裡拿到赦免書了。所以他在5月22號封鎖查爾斯頓六天這項罪名已經不成立了。
可亞歷山大總督卻在法庭上糞揩地咆哮道:“竟敢公然圍困一州之首府!劫掠船隻殺害人質!綁架勒索強間虐待無惡不作!這起事件是海盜愛德華?蒂奇對人類犯下的最殘酷的罪行!”
聽伊登總督說到這裡,榮兵實在忍不住開罵了:“對人類?還最殘酷的罪行?不要他媽逼臉了!前年11月28號薩奇衝進瓜德羅普港瘋狂開火!擊沉商船無數!用燒紅的鐵彈轟擊城鎮,大火足足燃燒了半座巴斯特爾城!這行爲不比封鎖查爾斯頓瘋狂一百倍,傷害大一千倍?這他亞歷山大怎麼不說了呢?噢,就你們英國人是人類?印第安人不是人類!非洲人不是人類!連法國人都不是人類?”
貝勒冷笑著搖頭:“羅賓,我現在無比欣賞你常說的那句話——賤人就是矯情!”
奈特大法官一笑:“羅賓先生,您是中國人,對我們這個帝國和帝國掌權者們那清奇的腦回路根本不瞭解。他們一貫如此。只要是讓它們賺了錢的海盜行爲,哪怕如霍金斯對幾內亞人的屠殺;哪怕如德雷克著名的六次大搶劫;哪怕如摩根卑鄙地用教士和修女當盾牌攻下巴拿馬進行大屠殺!那也都是可以賜督封爵掛勳章的大英雄。可像邦尼特和薩奇這樣根本沒證據殺過人的海盜,卻已經被官宣誇張成了人類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大海盜!哈哈哈……真他媽有趣極了!‘我們撒謊!我們欺騙!我們偷竊……’這就是在這個帝國做官的不二法門和必修課嘛?!?
榮兵接茬開罵:“薩奇封鎖查爾斯頓不假,可他殺亞歷山大他爹了還是奸亞歷山大他媽了?所有的俘虜連一耳光都沒捱過好嗎?他明明釦留著藍格那樣的大富翁,卻連一便士的贖金都沒勒索好嗎?最後拿走了一箱藥物還是他已經付過錢的!我身邊善良可敬的英國人太多了,可這英國的當權者怎麼就一個比一個下賤欠操呢?呃……內啥……我不是說你倆啊總督閣下,萬分抱歉!”
榮兵說到這裡才意識到失言了,頓時無比尷尬……
伊登總督搖頭苦笑道:“羅賓先生,您不用難堪。我倆算什麼官?您也看到了,巴斯連個政府和總督府都沒有。我就一農民。尤其薩奇事件之後,我和奈特鐵定得罷官了,能不能入獄還要看運氣。再說了,我之前但凡算個總督,他亞歷山大敢到北卡境內來動槍動炮嗎?這種違憲行爲相當於侵略!可我啥招也沒有。實話說吧,我是收了薩奇一些人情,奈特也收了,不太多。要說真有錯,我倆可能有一些,也不重。但薩奇在法律上是完全站得住腳的!亞歷山大到底爲啥這麼幹,我們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是啊,這瘋逼到底是圖啥呢?”榮兵也在皺眉搖頭。
奈特大法官若有所思地說:“羅賓先生,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能隱約猜出是誰非要置薩奇於死地!”
“誰?”
“有一羣人,進入了一間充滿誘惑卻漆黑無比的屋子。只要進入這個步步驚心的黑室之後,它要麼被人當成食物和肥料,要麼它就得逼著自己不停地進化……進化出鱗甲,進化出獠牙!進化得捷如猿猴兇似豺狼;萌如貓咪猛如虎豹!進化出厚厚的臉皮黑黑的心房,進化得百毒不侵周身是刀!最終進化成沒有人性只有利益二字的‘金錢吞噬獸’,這樣它才能夠活下來,在骯髒的血水裡一路朝上游去……這就是我的‘資本黑室論’”
“您說的是……北美那團錢蛆??”
“今天的天氣……呵呵。”
“薩奇死得確有蹊蹺!那團錢蛆必是幕後黑手!”大夥從伊登總督家出來後,貝勒咬著牙說!
儒略曆1719年1月29日,波士頓“皇家交易所大客?!?。
二樓的一間客房裡煙氣氤氳,七八個男人皺眉沉默著。此時,他們的朋友老薩奇就在樓下。
黑鬍子的屍身在儒略曆1718年11月22日被扔進了“奧克拉寇克灣”的水裡,頭顱被梅納德上尉斬下,掛在“簡氏號”的牙檣上帶回了弗吉尼亞。
亞歷山大總督把黑鬍子的頭顱掛在首府“威廉斯堡”政府大樓和“威廉瑪麗學院”之間那根高高的升旗桿頂示衆。
一星期後,總督又別出心裁地讓人把頭顱取下來,用大鍋熬煮之後再以銀箔裹上,做成了一個骷髏杯。然後從威廉斯堡的酒館開始,馬里蘭……特拉華……新澤西……賓夕法尼亞……紐約……康涅狄格……馬薩諸塞……在每個州府的酒館裡進行巡展。一站接一站地傳銷著亞歷山大編造的那個“人類史上最兇悍最邪惡大海盜”的漏洞百出的故事。
榮兵終於明白了。原來後世那個一提起兇惡海盜就能讓人首先想起來的黑鬍子老兄,就是被這麼包裝出來的!就像此刻他頭顱上包裹著銀箔一樣。
話說這國家的話事人玩起這套可是真上癮真不嫌磕磣哈?想讓開國先賢砍櫻桃樹,哪怕那裡根本沒有櫻桃樹那也堅決得砍!想把一個血腥的奴隸主塑造成古今人類第一崇高之偉人,就能拼命地洗白他口中那些從黑奴嘴裡敲下的牙齒,玩命美化他腳上穿的那些印第安人皮做的靴子!
不必有“人性”!卻具備著“神性”?無恥者的思想疆域果然都是和邪教接壤的。
同理,它們給真正的殺人惡魔“亨利?摩根”賜爵封督,當做萬世英雄開啓崇拜模式。而這個同摩根一比簡直就像個三好學生似的黑鬍子蒂奇呢?卻被它們誇張醜描成臉譜化的海盜中的戰鬥盜!魔鬼中的戰鬥魔!
其實此刻的榮兵清清楚楚,也甭提啥歷史未來的,就以眼下的加勒比來說吧,要論起諸羣盜的能力,那薩奇絕對是頂尖的!可要是比一比海盜們的兇殘罪惡?薩奇恐怕連排進前六十名都有困難!
“愛德華?蒂奇”(Edward Teach)是個膽大狡詐勇猛非凡的超級戰士!他是個海盜這不假,而且他也確實不是啥好人,但他的的確確不是英國人官宣的那個史上頂級邪惡頂級兇殘罪惡滔天的海盜黑鬍子。
他平生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衝進了瓜德羅普港,炮轟火焚了半座法屬殖民地城鎮。可這事榮兵在後世的互聯網上居然都搜索不到!
爲啥?呵呵,簡單!受害者不是人家英國人唄!
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歷史中,主導著輿論的可都是人家內個日都日不落的帝國呢。直到後來這片土地上叛亂的兒子把它從王座上一腳踹了下去!從它手裡搶過那個破鐵皮喇叭,大模大樣地一屁股坐在王座上就開始咧個大嘴衝全世界逼逼開了……
自從它這個兒子成功離家出走,它就與兒子做了兄逮。再後來,到第一次全世界範圍的大戰爭之後,它就成了兒子的兒子。再再後來,到第二次全世界範圍的大戰爭之後,它就成了兒子的孫子。
沃去!這盎撒人的輩份整地這個亂哪!反正榮兵和老道都算不明白這筆糊塗帳,這特麼根本就不是人類世界的倫理觀好嗎?
再說回老薩奇頭顱杯的事。
已經兩天了,大夥還是沒想出什麼妙計來。黑鬍子頭顱的波士頓巡展馬上就快結束了,下一站要送到“新罕布什爾”去。怎麼才能偷出來呢?
頭顱杯太轟動了!酒館裡每天都爆滿。在那麼多酒客的衆目睽睽之下咋動手?晚上也沒機會。因爲頭顱杯晚上根本就不放在客棧裡,每天都是憲兵早上把頭顱杯送來,晚上再押運回憲兵隊去。挺嚴密的,就跟後世的金庫押運員一樣。
“皇家交易所大客?!钡睦祥洶杨^顱酒杯放在了櫃檯裡面他身後的酒櫃上??腿藗兛梢試^說笑談論,掏錢買頭顱杯裡盛著的酒來喝,但顧客們許看不許碰,根本沒機會下手啊。
硬搶的話倒是能得手,可代價根本無法預料。而且你搶到手了也跑不出海灣去。
唉……愁人!怎麼破?大夥一籌莫展,連專業人士託尼都沒想出轍來。
“噹噹噹”
約翰起身去開了門,進來的居然是“一百米元”。
“約翰先生好,羅賓先生好,託尼先生好,梅里爾先生……”
小夥子非常有禮貌地挨個問好,大家也都微笑地衝他擺擺手或拍拍肩膀問好。
“羅賓先生,您這次來波士頓怎麼沒找我呀?要不是聽別人說起你們,我還不知道呢。”
榮兵笑著跟他握了握手。本傑明年紀雖小,但榮兵可不敢以對孩子的態度對他,那樣心裡會不舒服。畢竟這可是後世那個PS國的開國先賢中真正難得的傑出又善良的一位。其他的內誰辣誰和那誰們……算了當我沒說。
“本傑明,這次是有點急事要辦,就沒打擾你。”
“羅賓先生,這幾天波士頓可是全城轟動呢!你們都看到樓下那個頭顱杯了吧?那可是史上最兇殘最惡毒的海盜蒂奇的頭顱呀!我還爲此寫了首詩呢?!?
“厲害!你這樣年輕就能寫詩了?天才就是天才!”
小本傑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我就是瞎寫,寫得不好。這還要謝謝您呢羅賓先生。”
“謝我?”
“對呀,就是從您上次送我的那本《海灣聖詩》,我讀了幾遍之後,纔想到自己也嘗試著寫一下?!?
“那可不是我的功勞,是《海灣聖詩》的啓迪。本傑明,能把你的詩作爲我們大夥朗誦一下嗎?”
“嗯,好。”
小本傑明頓了頓,開始用變聲期大男孩那種特有的嗓音情緒飽滿地朗誦了起來……
“……
善良會結出幸福的果實
罪惡會孽生邪毒的殘花
寧可遊在底下的大海
不可在風中飄蕩喂烏鴉
布裡斯托爾歡樂的蒂奇如是說
……”
小本傑明滿懷熱忱地朗誦之後,卻沒收到期待中的鼓勵和讚許。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忐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屋子裡靜了好一會兒,榮兵終於開口了:“本傑明,如果只是做爲一首詩,你寫的非常棒!但如果是記敘一個人的歷史,你寫的不是真實的蒂奇。”
小本傑明更加忐忑了,他小聲囁嚅道:“我……不太明白,您能說說嗎羅賓先生?”
榮兵想了想,點點頭,他誠摯地望著小本傑明緩緩地說:“我來跟你說一個沒被謊言的銀箔包裹著的蒂奇吧……”
一小時後,皇家交易所大客棧一樓的酒館裡,正說笑吵鬧著擠在櫃檯前圍觀頭顱杯的人們,很意外地被身後兩桌客人之間突然爆發的激烈爭吵聲吸引得紛紛轉過身去……
爭吵升級極爲迅速!幾乎就在常規的“尼茨歐薩瞅你咋地哎呀窩擦……”之後幾秒內就進入了“噼嚓啪嚓”階段。
瑪雅!這兩桌人也太火爆啦?酒客們的興趣和視線立刻全被吸引了過去。
大夥可以笑呵呵地看熱鬧,權當免費的下酒菜了,可老闆“迪歐勒”不幹???
麻痹的這兩幫人咋回事兒啊?要掐架你們就相互朝對方身上招呼唄!你們這兩桌奇葩這是要比賽摔我杯子盤子砸我桌子椅子,最後再靠點數決出誰纔是糟踐東西的至尊王者嗎?
老闆迅猛地衝出櫃檯,裡面只留下了臨時工小本傑明。他邊跑邊嚷嚷著:“哥兒幾個哥兒幾個嘿!給面子出去打中不?艾瑪我那青花瓷啊……艾瑪我這水晶杯呀……艾瑪我地紫檀桌啊……”
好不容易纔把這兩幫玩意兒都給攆出去了,迪歐勒老闆還很強悍地索要到了1鎊2先令3便士的賠償。長出口氣一轉身……嗯?櫃檯裡咋沒人了?小本傑明呢?我櫃檯裡可有不少錢哪!
飛跑過去一看……小本傑明正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揉著腦袋上的大包,迷迷糊糊地衝迪歐勒老闆委屈地說:“剛纔有個大漢衝過來就揍我!一拳就把我打昏了……”
迪歐勒飛快地拉開櫃檯裡面的抽屜……上帝保佑!錢應該是沒少!
可他再一轉頭……沃——靠——哇!
頭顱杯……不見啦!
儒略曆1719年2月1號,“奧克拉寇克灣”那處後來被稱做“黑鬍子之岬”的地方。
費什出水後爬上船,衝大夥點點頭。幾個人就把一大桶密封好的拉維加鎮出產的“殺死惡魔”黑朗姆酒擡起來放在船舷上,貝勒用手一推,大木桶“撲嗵”一聲濺起水花!旋即沉入了水中。接著是第二桶,第三桶……
然後是幾大袋子巴巴多斯純白砂糖和幾袋子肉豆蔻。這些是給老薩奇用來調製他最喜歡喝的“炸彈”潘趣酒的。
再之後就是各種瓶裝酒了,多是重口味的高度酒。一瓶瓶的詹姆斯敦黑麥威士忌……坎佩切龍舌蘭……瑞典伏特加……1715年始祖馬爹利……都是由大夥遞給貝勒,貝勒再親手拋入水中。
“薩奇,你給過我一個人所能得到的最真摯的友情。可我此刻後悔無比!真的,仔細想想看,我竟然什麼也沒來得及回報你……薩奇,我……非常非常後悔!不過羅賓說得對,如果那個世界是永恆的,那此生不過就如閃電般的一瞬而已。拿出點耐心吧薩奇,等我走完這匆匆的一瞬,咱們就相聚了……”
貝勒的聲音哽住了好半天才繼續輕聲喃喃道:“薩奇,我現在酒量不見得比你小,你可當心著點兒。這次我保證再不嘮叨你了,想喝多少你就喝多少,我陪你喝……”
老薩奇頭顱上那層該死的銀箔被扯掉了,被費什攜著進入水下,找到他無頭的屍身擺放好了。同時帶下水的,還有一桿裝在密封套裡的黃金檀步槍,貝勒還把彈模坩堝和一個火絨盒也細心地裝了進去。
老薩奇就這樣安靜地長眠於“黑鬍子之岬”了。
他的朋友們無法爲他洗刷那個說謊上癮的帝國強加給他的數百年污名,能夠爲他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