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下,寥寥幾點星光。鹹腥的海水泛著幽冷的光,被風吹打到岸邊的石巖上,在寂靜的海岸發(fā)出澎湃的聲響。
海面隆起的礁石上,一個赤,裸的少年雙手抱膝,緊緊縮成一團將自己保護起來。溼冷的海風揚起他背後金色的長髮,即便在夜裡也散發(fā)出淡淡的耀眼光暈,瘦小的身軀,不停的顫抖著,藍色的瞳孔因恐懼而瞪得老大,失了血色的脣幾乎繃成一條直線。在茫茫無際的海面,弱小的身影顯得尤其獨單無助。
以寧啊,千萬不要亂跑。耳邊響起母親的叮囑。
作爲鮫人一族,原本就該習慣海水裡陰暗的鹹溼的生活。擁有精緻的容貌卻永遠處在見不到陽光的海底,以寧渴望海面上鮮活明亮的世界。
那一次他偷偷躍出水面,溫暖的陽光灑在他金色的頭髮上,是從未有過的美麗。從此便對這陽光由衷的喜愛起來。
從此,每一天都會避開母親的眼線,悄悄地浮上海面。無人能懂他見不到陽光時內(nèi)心的渴望與焦灼。
有時天空也會下雨,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他臉上,沒有陽光,以寧的心情也隨著陰鬱的天空而憂傷起來。藍色的瞳孔裡附上一層失落寂寥的影子。
母親終於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用粗重的鐵鏈見他鎖在了小小的空間裡,這是以寧第一次見到母親發(fā)脾氣,印象裡母親一直是溫和善良的,只有在以寧提到對外面世界的憧憬時,纔會輕聲責備他,並且告訴他,那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壞的。
是以,以寧很小就從母親的口裡得知,鮫人的眼淚是珍貴的,落地成珠,能起死回生。
可是,媽媽,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眼淚呢?很小的以寧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天真的問。
母親輕輕拍著他的背,因爲以寧住在水底,哭的時候眼淚就和海水融成了一體。
以寧被母親鎖起來的日子,一直聽話的待著,他知道,只有不吵不鬧讓母親相信自己已經(jīng)打消出逃的念頭,才能儘快脫身。
果然母親很快就被他的乖巧迷惑,解開了束縛在他腳上的沉重鐵鏈。以寧重新獲得了自由,迫不及待,又一次悄悄地潛出了海面,爲了不被母親發(fā)現(xiàn),他這一次遊得遠遠地,坐在一塊裸出海面的礁石上,欣賞夜間的天幕。
卻不料一張大網(wǎng),悄然張開,將他困在了礁石上。
以寧慌張得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帶著鐵刺的漁網(wǎng),四面八方席捲過來,把他嚇壞了。
深沉的夜色下,一艘巨大的帆船,從海岸線上駛來,桅桿下一條人影修長挺拔,凝視前方礁石上的顫抖的背影,脣角勾出一絲愉悅的笑。
大宋恭親王以萬金購鮫人珠,有‘大宋第一商’之稱的他如何會錯過這樣發(fā)財?shù)臋C會呢,尤其在一次出海時,無意讓他發(fā)現(xiàn)了這片海域竟真的藏有鮫人,幾經(jīng)觀察,這傢伙時常喜歡冒出海面曬太陽。這無異於天上掉餡餅的事,暗中派人手在水裡佈下羅網(wǎng),只等他親自上鉤。
瞧著那道近在眼前的身影,未著寸縷,金黃色的長髮長到了腰際,恰好遮住光裸的後背。
單看這一個背影,戚昭之心中竟升起了幾分瑟瑟的憐愛之意,只是很快,這種感覺就被即將到手的利益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