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
此言一出我卻愣在了原地,餘光瞥見身後紀恆驀地站起,而面前的顧紀琮仍半笑著,不依不饒地看著我。
“世子,請慎言。”我沒有笑,冷看著她,顯現出我的拒絕。
“我很慎重。”他也斂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起來,“我會讓父王提親,十里紅妝,讓你堂堂正正地成爲我的世子妃。”
我們彼此對視著,就那麼陷入了僵持,卻沒有一方漏出些許妥協與退縮。
“世子,我是聖醫派的大師姐,我對聖醫派永遠有責任,我無法離開聖醫派住進你的王府,我也不是您所熟識的那些知書達理的世家大小姐,我做不好世子妃,也不甘於做一隻金絲雀,世子您還是另覓佳人吧。”我開口打破了沉默,並且迅速將所有話說完,不給他任何插話的機會,“再晚一會,天就全黑了,行動更加不便,我們該回營了。”
話畢,我向他微微欠身,然後走向紀恆和良朔。
“走吧。”不自覺的,我躲避起了紀恆的目光,與良朔靜靜地走在前面,身後紀恆與顧紀琮默默走著,一衆人各懷心事,只有良朔走路時用腳尖踢著小石子,撞上木樁石塊,發出“噠噠”的聲響。
回到營地,師父帶領幾名弟子,正在山口等候,月色彌散中輝映出的身影讓我溼了眼眶。
師父遙望到我們便讓其他弟子先行退下,獨自向我們走來。
“師父,弟子知錯。”我幾步小跑迎了上去,方欲行禮卻被師父一把攬起,拍拍我的肩,又看看我身後三人,“都沒事吧。”
我點頭,“都沒事,一點小意外而已,勞師父掛心了。”
“沒事就好,”師父笑了笑,轉而又嚴肅起來,言語裡有些許責備,“下次萬不可如此莽撞了。”
“是。”我應下。
“世子,本派照顧不周。”師父又看向顧紀琮致歉。
“哪裡。”他連忙拱手,“原是我的失誤,亦連累了尊派弟子。”
“好了,都累了,早些休息吧。”師父未再多語,背手轉身而去,踏在坑窪的石路上,身形搖搖晃晃。
“走了。”顧紀琮攬上良朔的肩膀,走了幾步又回頭衝我揮揮手。
很自然,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讓我不禁生出寒意。
只剩我和紀恆了,我回過頭怔怔地看著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雜亂著理不出頭緒。
“師姐。”身後傳來蘭芷的聲音,我看過去,她在營帳門口,遙遙地衝我揮手。
“那……那我先走了。”未及等到他的回覆,我落荒而逃。
“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都擔心死了。”她迎上來。
“嗯。”我拉過蘭芷,“回營帳說。”
回到帳內,關上帳門,我深吸一口氣,平復我突突跳動的心臟。
“這次雖是意外,但也有收穫。”我拿出盛滿蛇血的藥瓶,“這是蛇血,蛇褪此名描述的可能不只是病癥,也是病因。”
蘭芷接過藥瓶,小心地放進藥匣,上好鎖。“明日再去檢驗吧,你也折騰了一天,我去打點水,洗漱一下,咱們休息吧。”
蘭芷說著掀開門簾出去,我也坐下來,開始拆卸妝環。
“師姐。”不多一會蘭芷就回來了,可手中的銅盆仍是空空的。
“怎麼了,你不是去打水嗎?水呢?”我疑惑。
“師姐,你和師兄怎麼了?”蘭芷答非所問。
“沒怎麼,幹嘛這麼問?”我不禁眼神閃躲。
“師兄還在外面,這半天了,還沒走呢,也不來找你,你們吵架了?”
聞言,我手中的髮梳一頓,“沒。”
“師姐,我你還要瞞著嗎?有心事說出來纔會解決。”蘭芷放下手中的東西,在我身旁的扶椅上坐下來。
“真的沒吵架,只是……顧紀琮要我做他的世子妃。”我依舊梳理著頭髮,透過鏡子看到蘭芷面色一驚。
“你答應了?”
“自然是沒有。”頭髮已經梳理好了,我放下梳子,看向他,“可這未必有用。他是世子,那是王府,若真是老郡王出面提親呢?”
蘭芷也沉默了,那自然是難辦的事情。
“如果是師兄呢?”蘭芷忽然問道,“你會答應嗎?”
我下意識想點頭,卻又忍住了,什麼也沒答,輕輕起身
“我出去看看。”
走出營帳,一陣風吹過,未加束縛的頭髮瞬間被吹起,視線透過凌亂的髮絲看到紀恆獨自坐在我帳前不遠處的一塊高石上,孤單的背影竟是一份落寞。
我輕輕走過去,翻身躍上,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想什麼呢?”
紀恆偏頭看了看我,“你會答應他嗎?”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問的如此直接。
“我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我不是指這一次。”
“永遠?”我也偏頭,淺笑而視。
月光微涼,恬淡的夜色中,我竟忽然發覺他的面容從未有過的好看。
下一瞬,他的氣息須臾間鋪天蓋地地涌來,我竟然忘記要反抗,呆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眸,是格外溫柔的洶涌。
半晌,他伏在我耳畔柔聲道:“我去向師父提親,如何?”
“誰說我要嫁給你?”我忽而紅了臉,身體向後傾去,與他隔出一段距離。
“你確定不要?”他不依不饒,不動聲色地向我這邊挪了挪。
“你……你隨便。”我跳下石階,帶著一顆“砰砰”跳動的心臟,跑回了營帳。
次日,我和蘭芷早早的去了研部所在的營帳,對採集到蛇血進行驗毒。每日一早都要去見一面良朔,爲他下達命令的慣例也被我打破了,我擔心去了會與紀恆撞面。
“蕭師姐,抑制毒性的藥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派誰下山分發呢?”研部的一個小師妹手捧藥盒,試探著問我。
“讓紀恆去,反正他也閒著。”大腦還未來得及細想,話已脫口而出了。
“你怎麼知道他閒著?”蘭芷聞言停下手中的工作,“我可是聽說師兄昨日染了風寒,你忍心?”
我一愣,想到了昨夜在我帳外待至深夜的背影,昨夜風涼,不覺竟有些擔心。
“蕭師姐,那這……”小師妹將我的思緒拉回。
“哦,讓奕巒去吧。”我說著低下頭繼續工作。
“是。”小師妹應聲退下。
“老實說,昨夜你和師兄發生了什麼?”人剛走,蘭芷便笑嘻嘻地湊到我身旁來。
“什麼呀?昨晚你不都看到了,我出去說了幾句話,不到半個時辰。”
“那爲什麼我隨口編個風寒的理由你就擔心啦。”
“我看你是想多了,難道從前他生病我就漠不關心了嗎?而且將任務安排給傷員會顯得我這個大師姐很不仁義。”我想強裝鎮定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暗暗鬆了一口氣。一邊挑取蛇血,一邊回答,同時餘光向她那邊一瞟,“你再不繼續,銀針上的蛇血就要滴到你手上了。”
“呀!”蘭芷果然嚇地猛一收手,回去繼續驗血了。
“師姐。”
“師姐。”
陸續的有研部的人進來,向我們打招呼,我只應著,繼續忙著手裡的任務。
“蕭素。”門口有人喚我,我身形一僵,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
身旁有弟子在竊竊私語,我不禁擡頭望去,只見紀恆臂彎裡搭著我的披氅,眉頭微皺。
“怎麼了?”我故作無事。
“怎麼了?你昨天剛受了傷,這麼冷的天出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他說著將披氅抖開,一隻胳膊繞過我發頂,爲我輕輕披上。
“我又不是來玩的,這樣不方便。”我作勢要取下衣服。
“那也不行。”紀恆聲音堅定,不容置喙,有些一反常態,我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受傷了?我怎麼不知道,師姐你……?”蘭芷也上前。
“那是你粗心,未仔細觀察。”蘭芷的話被紀恆打斷了,我擡頭望向他,不覺有些詫異,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