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府畔,一場偌大風波戛然而止。
但更大的波瀾
卻只是拉開‘帷幕’而已。
季修承載赤景道人駕馭的飛舟,到了這江陰府碼頭,纔剛飛身踏下,便被陳玄雀與徐龍象等人注意到了。
其中,王玄陽擰眉:
“你小子,這邊陣仗鬧騰得這麼大,你不在金鰲島好好呆著,來湊什麼熱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剛剛那打開門戶的列仙道人,他的修爲”
說到這裡,王玄陽眼神裡閃過深深的忌憚。
而這時候,陳玄雀開口了:
“那是赤霄天的古老真統(tǒng)之一,玄符教。”
“列仙道,乃是諸道天宇之中,傳承頗爲悠久的一種修行體系,以尊奉‘三天尊’爲正朔,相傳能夠承襲天尊衣鉢者,可稱道統(tǒng)、真統(tǒng)?!?
“而這些道統(tǒng)、真統(tǒng)內”
“曾經(jīng)祖上都有真正的‘列仙’存在,堪比‘人仙’?!?
陳玄雀眉頭緊蹙著,又望向了那座海上元府:
“以往歲月裡,也不是沒有‘諸法無常道君’的古蹟顯現(xiàn),但這位留下的痕跡不少,我等原本也只以爲是一座別府,但現(xiàn)在看”
“恐怕與他本尊,有著莫大幹系,不然貴爲真統(tǒng)之一的玄符教,不可能爲此大動干戈,甚至叫這當代真尊親自前來?!?
“方纔這位玄符教堪比‘人間絕巔’的真尊強攻不成,留了道傷?!?
“再加上道器受損,沒了瞞天過海的欺天手段,受到大玄天宇的屏障針對,忌憚遭遇劫難,隕落在此,這才勉強應下了這一次的約定。”
“但就衝著這玄符教拼上一位真尊,也要打入其中的架勢.”
“這‘元府’之內,一定有什麼他們無法割捨的大秘。”
“一座道統(tǒng),甚至比之天柱、巨室都要更加古老,誰也不曉得這玄符教會派出什麼妖孽。”
“數(shù)遍我北滄一州上下,就算是那幾家巨閥的子嗣,恐怕也是相形見絀?!?
“至於正統(tǒng)之中的那些個外道,說不定也會起上心思,想要摻和一腳.”
“更遑論那些聽聞訊息,不遠千萬裡也要趕來的更高門第、衣冠後裔了”
陳玄雀遙望東滄海,不由撫額,深感棘手。
座落在北滄藩鎮(zhèn)出世的驚世機緣,結果北滄出身的武夫,卻連摻和都極爲勉強,十有八九,就要淪爲‘他人嫁衣’。
這叫他這位北滄諸侯,心中自然不甚痛快。
而蕭平南此時的神情,更是陰晴不定,臉色掙扎不已,充斥著濃濃的不甘,一雙拳頭死死攥住。
叫陳玄雀看了之後,只得大嘆一聲,寬慰了幾句:
“北滄侯,你也莫要太過在意?!?
“天材難覓,就算無法踏入這一處‘元府’,也總會有其他機緣,爲侄女尋到法子治理?!?
“實在不行,待本官卸任去往白玉京時,厚些麪皮去求老恩師,看看能不能爲你取來一株。”
聞言之後,北滄侯蕭平南面上浮現(xiàn)掙扎,半晌後臉色有些頹然:
“多謝諸侯,但也只得如此了。”
連玄符教的真尊強行跨越門戶,欺天打入都無功而返,更何況是距離巨擘都差了一步的他?
然而.
就在一畔靜靜聽著的季修,卻適時插了一句:
“侯爺,未必沒有轉機?!?
“季修.”
“不想放過這等機緣,也想邁入其中,求上一求。”
“若能僥倖遇到天材.定當將其帶回,助蕭世女洗盡鉛華,重回巔峰!”
季修的話語,頓時惹起了衆(zhòng)人的側目。
其中蕭平南更是微微愕然,似乎沒想到這個關節(jié),這個此前大放異彩的小輩竟然摻和了一腳。
而話裡話外的意思.
分明是想要踏入這座‘元府’!
還不待他開口,一側自府鎮(zhèn)守圖中顯出化身虛影的陳玄雀,卻已搖了搖頭開口了:
“你小子胃口野心未免太大?!?
“本官之前是激勵你,但之前的情況與現(xiàn)在的狀況,已不可同日而語。”
“此前原本以爲,這東滄海浮現(xiàn)的,不過只是那‘諸法無常道君’的一座疑冢別府,畢竟過往幾百年,像是這樣的例子,也見了不少,掀不起什麼波瀾。”
“可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極有可能.埋葬著那位‘道君’的兵解身!”
“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麼?”
“意味著普天之下,靠攏北滄近些的門閥、大族,乃至天柱、巨室,都會一股腦的擠過來,想要分一杯羹!”
“大玄一十八藩鎮(zhèn),北滄地屬北地‘白山黑水’,乃是最東?!?
“而臨畔最接近的.便是西岐,乃是有著十柱之一‘神兵壇’、九室之一‘岐山姜氏’坐鎮(zhèn)的?!?
“遠的不說,這兩脈若是聽到訊息,必定會遣人前來?!?
“而西岐的大門閥,大氏族,也不會放過這等機會?!?
“再加上州里‘六閥五正統(tǒng)’真正傾盡一族培養(yǎng)的精銳”
“別說練氣大家了。”
“普通的‘無漏’流派主,都爭不過這些人!”
“你小子前不久才破了這練氣大家的關隘,再加上手段頗多,若是尋常府試奪魁,必定板上釘釘?!?
“就算加上一些州中子弟,也不會生出太大意外?!?
“但這一次,來的都是小半個白山黑水真正的精銳,是在整個‘大玄’都上得了檯面的,何況還有玄符教,還有海外龍君府”
“如此魚龍混雜,一朝不慎隕落都是常事!”
“那位曾叫本官提攜提攜你,如此渾水,你除非開了四藏,距離‘武道寶體’只差一步之遙.”
“不然,本官定然不會允你入內,何況你也爭不上這‘名額’.”
陳玄雀上一次見到季修,是什麼時候?
天刀真宗的晉升大典,那時候的季修,不過才破大家!
這種斤兩,就是再厲害、再妖孽,去了這元府古蹟,也是白搭,連水花都濺不出來!
看在‘姜璃’身份的面上,陳玄雀以爲季修初生牛犢,於是本著關照,多提點了幾句。
然而.
當他將眸光聚焦在了季修身上,稍一打量,卻發(fā)現(xiàn)季修撐起的筋骨皮膜之下.
‘心、肝、脾、肺’四髒之間,卻已凝鍊神藏,好似四口灼灼不熄的碩大火爐,正在源源不斷的輸送氣血、真氣,供輸撐起這道肉身!
細覺之下,四藏飽滿,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之意,而且神妙內蘊,一眼就能看出,修得是上等武道寶相,是能列入大玄‘武道寶體’榜單的!
只待再轟開最後一步,五藏圓滿,便能躋身打破‘第四大限’,待到修得秘術,蛻變肉身,躋身‘無漏’流派主,指日可待!
竟能如此生猛???
陳玄雀眼皮子不自覺一跳,心中不由掐著指頭掰算著,想著他上次見到季修的日子,算完之後,更是暗‘嘶’一聲。
短短月餘,連開四藏???
一時間,眼神五味陳雜。
他是站隊姜璃,想要姜璃重新入主‘白玉京’的人皇派。
而受到姜璃這麼多關照的季修,自然也被他視作了這個派系的一員,天然就打上了標籤。
原本他還覺得,那位培養(yǎng)此子,只是一步閒棋,起碼三五十年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現(xiàn)在
陳玄雀不由深思。
若是由他出面,強行鎖了一個‘名額’,叫季修踏入這元府,若是真被他尋覓到了什麼機遇.
或許在不久後的將來,他真能成爲‘?;庶h’的左膀右臂?
他腦中念頭思緒急轉。
“確實,你小子有這份心就好了,但有些事非人力可爲,不如.”
蕭平南勉強掛著笑,才說了一半,卻被陳玄雀驟然打斷:“不過.”
“你若真想要求?!?
“不管之後如何風雲(yún)詭譎,形勢變幻?!?
“本官也當以‘北滄諸侯’的名位,親自爲你鎖上一個名額!”
而陳玄雀語速急轉的言語,也叫季修的其他幾位封號長輩,微微色變。
但季修,卻已然露出了笑:
“季修,多謝陳諸侯!”
他如今武夫、神魄距離修滿四限,都只差一步,自然要爲此後的修行考量。
踏入這座‘元府’,季修心中有著預感。
這將是他從府入天下,修爲從此井噴騰躍的一個起點!
至於什麼真正上了檯面的天驕,外道存在.
也得試上一試,才知誰是英豪!
此時!
東滄海界門,門戶之外!
玄符教。
受了道傷的玄霄真尊,攜那柄龜裂的‘青玉如意’,徑直踏入,一經(jīng)歸來,再也抑制不住身軀內的道傷,一口鮮血當即噴出!
這一動靜,叫於此候著的玄符門徒,大驚失色:
“真尊,您.?”
然而話語尚未講完,便見這位真尊老祖猛地搖了搖頭,掐指封了自己的神通大竅、叫法力大丹流轉,維繫法身之後————
當即施展敕令,將自己的法旨,遣送去了各處真?zhèn)飨唬?
“凡三十骨齡之下,道術修成六境‘法力大丹’者,只需入得大玄,踏入玄符教叛逆‘江景’葬身之府,將叛逆兵解道身帶回者.”
“本尊當親自出面,將其收入門下,傳天尊法!”
砰!
這等法旨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畢竟就算是玄符教真?zhèn)?,可也只是當代‘真?zhèn)鳌m席位稀少,直指真人,可想要修成真正的大神通.
還得上頭有人。
一尊列仙之下的真尊敕令,這等誘惑,足以令人心動不已。
而在下詔之後。
玄霄真尊一語不發(fā),更是回到自己法府,召見了自己門下的親傳————
一位就在前不久,躋身‘神通真人’的玄符教真人!
乃是玄符當代‘十大首席’之一,雖無望繼承下任玄符教主,但亦是各處法脈、道宮的有力競爭者。
正在鑽研自己躋身神通真人的本命神通‘呼神喚兵’的玄青黎。
在接到玄符真尊法旨後,當即從閉關中走出,一身玄璃寶衣,踏行於真尊道場,恭謹覲見玄霄真尊:
“師尊,您喚我來?”
此時的玄霄真尊,早已恢復了那道者模樣,見到自己座下親傳已至,當即眸光開闔間,掐指算著:
“青黎,你如今三十又五,以‘旁門中神通’的呼神喚兵躋身真人業(yè)位,成就還算尚可。”
“但”
“要想踏入真尊,難之又難?!?
“不過本尊今日,給你一個‘機會’?!?
說到這裡,玄霄真尊眸光豁然綻開,精芒湛湛:
“本尊出手,施展大手段,將你道行抹去,逆返陰陽,重回五載之前!”
“雖然境界將會跌落至‘法力大丹’,但你的底蘊、一切,都將盡在?!?
“爲師沒有別的要求。”
“只要你去往大玄,在江景的埋骨處將他兵解法身之上的‘九竅金丹’帶回.”
“本尊,允你一個修‘正宗大神通’的機會!”
“並且以此.”
“鑄你一條煌煌道途!”
叩首俯身的玄青黎,原本聽得心中一個咯噔。
但待到玄霄真尊道音盡數(shù)落下.
卻只餘下了一片火熱。
正宗大神通!
那是連十大首席真?zhèn)?,都借閱不得,整個玄符教內,也唯有下代教主,亦或者真尊大能,才能觀之!
若是有機會.
誰不願爭上一爭?
西岐,陷空山!
神兵壇左龍蛇,還有另外兩位山主齊至,施展大手段,費盡渾身解數(shù),終於勉強鎮(zhèn)住了那柄兵器潭中的‘王權刀’。
正待他鬆了口氣,想著自己這陷空山主的位子,總歸還能保住,只是不能獨吞王權刀頗爲遺憾時.
一座自‘岐山姜氏’而來的琉璃飛輦,以龍雀拉頭,當即駕臨陷空山!
一時間。
令左龍蛇與另外兩位山主,眉心一跳:
“這是.?”
三位神兵壇名震一方的巨擘,心頭才浮現(xiàn)一個輪廓,下一刻,一位身著絳紫鳳袍,極爲妍麗,鳳眸含煞的女子.
驟然踏至!
她只是甫一降臨。
便看見了那潭水之中,被重重鎖鏈所囚禁著的一柄長刀,看著那錚錚顫鳴,其內有靈,仿若有所指引的模樣.
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內,當即大亮,隨即輕語:
“果真是王權刀。”
“而能叫其如此共鳴”
“是他麼?”
心頭邊呢喃著,下一刻,姜殊纖細五指一張,頓時天地一黯,無視一切距離,頃刻當空化作大手,將神兵壇三位巨擘,盡視無物!
而後一掌按下!
砰!
纔剛將禁制下好的左龍蛇三人,齊齊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
“岐山之主,你瘋了!”
就在這一刻,他們認出了來人是誰。
而岐山姜氏、神兵壇作爲盤踞西岐藩鎮(zhèn)數(shù)百年之久的巨物,素來關係都算尚可。
但今日.
這瘋女人,竟然直直的打上了神兵壇鍛造天下器物最重要的‘陷空山’???
她要幹嘛?
就在左龍蛇三人心頭微顫時隻眼睜睜的看著姜殊打破了王權刀的封禁,叫其頃刻宛若一柄天刀,劃開天幕,自東而去!
那個地方
是西岐與北滄的交界。
也是一座‘斷山’。
由上個時代天下第一‘周重陽’一刀劈碎,宛若天塹。
再往東去
便是北滄地龍窟,安寧縣,江陰府!
看到王權刀近乎沒入天際
姜殊嘴角噙著笑,隨即鳳眸斜視而下,寬大的衣袖和裙琚隨風浮動:
“此刀名‘王權’,本就非神兵壇所屬?!?
“你們壇主若有什麼意見.”
“只管叫他,前來岐山尋本宮?!?
“一應後果?!?
“本宮.”
“一肩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