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腦塗地倒是不用，不過是公平買賣互不相欺的生意，你好我也好的事情。”

鈴鐺笑吟吟將隱靈丹收了，張九與鈴鐺簽了些文書字紙的交易協(xié)議，將一些手續(xù)辦定下來。鈴鐺便算是寶善樓的小主顧一個，寶善樓倒是周到，白紙黑字寫著，日後若是有些什麼事在寶善樓力所能及範(fàn)圍內(nèi)的，無論在哪個分店門店，只要用得到，寶善樓也會盡力相幫。

能這麼明明白白寫下來，可見寶善樓還是有些底氣的。

鈴鐺弄這些時，小黑扯著阿金又去店裡逛了一圈，也不知道挑了些什麼，反正是一臉喜色與滿足。

張九是個極會來事的，見三人要走，又叫小廝用托盤送來兩千靈晶以備爭用。阿金一一收進錦囊。張九又親自出去，據(jù)說是找大掌事要的，乃是一張羊皮卷精製的官度大陸的地形圖，河流山川城鎮(zhèn)歷歷在目，寶善樓的據(jù)點分店也是詳細(xì)收錄，一一標(biāo)識。

這可是個好東西。鈴鐺欣然笑納，阿金也全部接過去裝好。

張九這才親自送三人出門，才邁出門檻，便見牌坊下圍著一圈看熱鬧的人。

張九走在前頭，鈴鐺也好奇地跟上，原來是門口招客的小廝正在攔擋一個衣衫襤褸臉上亂七八糟塗滿了煤灰煙漬的一個瘦小乾枯的孩子。那孩子直愣愣想往裡面闖，小廝哪裡能讓他進去？一時左攔右擋，扭拖在一起。

“小四，這是怎麼了？”

張九問。

名叫小四的小廝連忙回身：“張執(zhí)事，今天也是奇了怪了，這安家的小傻奴往日裡從來也不往南大街來，也從來不會瞎闖讓鋪，也不知道這是著了什麼魔怔，今天拼了命地就是想往裡面去，怎麼攔都攔不住，這都在這兒鬧騰了小半個時辰了。要不是看他也是個可憐人，街裡鄰坊的，早就給大棒子攆開去了！”

這髒乎乎的小孩兒似乎看到走下來人多，竟然也不闖不鬧了，木呆呆站著，任由小四死死抓著他一條快要被扯脫半截的油乎乎的袖子，只將一雙黑眼仁兒直勾勾盯著鈴鐺看。連眨都不帶眨。

鈴鐺被他看得心裡面有些起毛。莫不是這小孩雖然傻，卻認(rèn)出了她是一隻兔子？不都說小孩兒天生就最是通靈？這要當(dāng)街叫起來那可就糟了。

張九也有些納悶，連忙對鈴鐺解釋：“這是安家客棧裡好心收留的安大老爺家的一個傻奴，專門留在後院燒鍋爐的，安大老爺走了五六年了，也沒聽說過這個傻奴鬧過什麼事兒，姑娘也不要害怕?！?

鈴鐺看那孩子只是直勾勾盯著她，也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動靜，全身上下除了一雙黑眼仁兒，其它地方都已經(jīng)又灰又髒黑得不成樣子，簡直比她當(dāng)年做洗馬的僕役還不如。不由得有些側(cè)隱之心，問道：“這孩子沒有爹媽管著嗎？”

“這也是個苦命的娃?！?

張九說道：“靈官鎮(zhèn)裡原有一家大戶人家，大家都喚作安老爺子，據(jù)說和那些飛天遁地的修士仙人們有些往來，這孩子被安老爺收養(yǎng)著，給取了個名字叫安夜，也不嫌他呆傻，作了個貼身僮子帶著，也衣著光鮮，養(yǎng)得白白胖胖，後來靈官鎮(zhèn)靈氣日益稀薄，安老爺子舉家搬遷，本來也是帶著他走的。不知道什麼原因，當(dāng)天晚上，這孩子竟然從車上偷偷下來，出發(fā)後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從此便流落在靈官鎮(zhèn)。後來安老爺派人回頭來找過，可這孩子死活不跟車走，安老爺派的人也就沒管了。安家客棧也是當(dāng)年受了安老爺恩惠的盧老掌櫃開的，心裡記念安老爺?shù)亩髑椋銓⑦@孩子收留了。只是這孩子既不會講話，也不懂寒熱冷暖，盧老掌櫃過世後，盧掌櫃將他安排放在後院燒鍋爐做些傻活，也沒什麼人管，也不大吃東西，眼見著景況就越來越差。這都這多年了，也沒見長點個子，反而越發(fā)地顯小顯傻了?！?

張九說了這麼會話，安夜竟然也不吵不鬧，只呆呆站著，連姿勢都沒有變動一下，仍舊將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鈴鐺。又或者說不是盯著鈴鐺，只是盯著鈴鐺所站的那個方向。

小四見他不鬧了，便將手鬆開，安夜仍是呆著，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

張九搖搖手：“大家散了吧。都是街坊，沒啥好看的。”

張九又向鈴鐺作揖：“姑娘在鎮(zhèn)子裡再轉(zhuǎn)轉(zhuǎn)逛逛，有什麼事要幫忙就直管找阿九來說，我先將這娃送回安家客棧去?！?

鈴鐺點點頭，這世上如她當(dāng)年一樣的可憐人多得很，只唯願他們能早日脫離苦海。想了下，又從阿金手中要過一個小小的銀錁子，這錁子做了個微縮的元寶形狀，底下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這個鈴鐺極爲(wèi)熟悉，當(dāng)年在王爺府，每到年節(jié)，府裡也和其他富貴人家一樣，最喜歡用這些刻了字的小元寶小金餅送小孩子，圖個吉利，保個平安。

鈴鐺也不敢給這孩子，這看著傻登登的，別半路就被人摸了去，只交給張九：“你送他回了鍋爐房便將這個給他吧?！?

“姑娘好心腸?！?

張九笑著接過，帶孩子往東邊走。

鈴鐺與小黑阿金則順著南大街的繁華店鋪，一路走一路看，慢慢逛著，又去成衣鋪裡看，各自都添了些時新的衣裳。

小黑一張嘴時時往上翹著一副笑臉，一雙桃花眼勾人得很，逛得熟了，與店鋪裡的嬌嬌女娘時時聊得眉飛色舞，倒是還能讓鈴鐺趁機殺下不少價來。

阿金卻不喜歡多話，便是衣服也是鈴鐺與小黑替他選的，只揹著手在外等著，連試衣服都不大樂意，出錢的時候才賞個臉進店，但這樣一副嚴(yán)肅端直的正太模樣，卻讓收錢的老闆娘眼都直了，連聲誇讚，恨不得少收他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