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初中,瞿汧汧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中考失利,也怎麼也沒想到會來到當時不屑一顧的阮陽中學。中考結果未出之前,死黨胡麗QQ私信瞿汧汧,大致問她覺得會進哪所高中,瞿汧汧一向自負,但也不好表現地過於張揚,便只自信地回答:“反正不可能去阮陽中學。”
眼下,太陽有些微辣,灼地瞿汧汧汗涔涔的,她擡眼望去,眼前是她即將開始三年高中生活的地方,她站在起點上,這一切陌生又令人驚慌失措,她不知道的是,三年後,她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轉身看到教學樓裡因爲學生晚自習而亮起的燈火,會在一瞬間溼了她的眼眶。
而現在,“阮陽中學”四個燙金加粗的大字明晃晃地擺在校門正中,瞿汧汧忽地有點站不住腳,身子一歪,險些摔倒,好在抓穩了行李箱拉桿,沒能一跟頭栽下去。
“叮咚!”清脆的信息提示音響起,瞿汧汧下意識亮屏準備回覆,“你在哪個高中?怎麼一直不回我話?”是死黨胡麗。瞿汧汧心道,這下又該暈了。
除了瞿汧汧拖著行李箱爬上五樓後,猛然得知自己爬錯教學樓這一小插曲外,入學過程順利且輕鬆。瞿汧汧一路小曲兒哼到教室門前,看到教室門口早早排好的座位表,她對高中未來同桌的美好幻想一瞬間被打破了一半。
後來,在和室友混熟後的某夜,室友鄔嫣談到班主任提前安排好的座位越談越來氣,照鄔嫣的想法,開學某天,一高白帥男生忽地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然後兩人發生一段令人羨慕的狗血愛情故事,最後雙雙考入北大成爲佳話。然而,終究是現實比想象冷酷,班主任比學生有想法,一出手白衣少年就被扼殺在虛空的想象中。
秉著“隨遇而安”的原則,瞿汧汧迅速調整了心態,想想和誰坐不是坐,只是少了點驚喜多了點驚嚇,誰還沒有被安排過的時候呢????不只瞿汧汧注意到了這張紙,新同學也都圍攏,初來乍到,任何有文字的東西都不能放過,尤其是這種貼在最顯眼位置的,擺明了貼這個的人想讓你熟讀後再走,想忽視都難。
瞿汧汧四周的人越來越多,人頭攢動,七嘴八舌地與新同學或送行的家長討論著位置排列。
“靠,位置一開學就排好了?”瞿汧汧回頭艱難,依稀分辨出是左後方某位女生的抱怨,果然,不只她一人對同桌有幻想,且此刻此人正被現實打擊地有點氣血上涌。
“媽媽—你快來,這邊!”這次是右後方某位女生,距瞿汧汧有些遠,但由於喊得聲嘶力竭,瞿汧汧不聾,自然聽得真切,欣喜中帶著急切,瞿汧汧笑笑,居然有人這麼開心。
人羣的議論聲像潮水一樣,迅速沒過了她輕聲念新同桌名字的聲音,瞿汧汧幾聲?“借過”靈巧地鑽出了人羣。??瞿汧汧從一堆擺放雜亂的凳椅中挑出幾張勉強不晃的,整整齊齊地擺在教室3排2列的大致位置上,掏出老母親臨行前硬塞的抹布,象徵性地擦擦,便放下書包一屁股落在板凳上,一手撐頭,一手五指交替,一下一下用指尖叩擊桌面,百無聊賴地等著與新同桌見面,一面思忖怎樣打招呼禮貌和氣。
“啊,你好啊!”瞿汧汧思來想去,結果被一句十分隨意的話搶先出口。??“嗯,你好。”新同桌正挪著桌子,被瞿汧汧冷不丁一句問好,動作一滯,隨機旋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算作迴應。??瞿汧汧繼續打量新同桌,女生有條不紊地搬桌子,選凳子,忽然瞿汧汧醒悟,自己應該去幫個忙,不應該就看著,看著,於是瞿汧汧殷勤上前,準備搏個好印象,順便融洽氛圍。
或許瞿汧汧今天才發現,自己不愧是冷場中的sp,情商大佬中的小垃圾,一開口:“你是叫李汧汧是吧。”八月的太陽突然起了霜……瞿汧汧明顯意識到,對方愣了不只2秒,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啊。”如果瞿汧汧的問話繼續,大致內容就要變成查戶口的大叔常問的那些,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現家有幾口人,家中人在何處就業,家中兄長阿姊可有婚配……
“那個,我也叫汧汧……”話題打開了,就算開頭吞了顆苦杏,也要接下去。
“哦。”??三言兩語結束對話,瞿汧汧沒話找話,李汧汧不想接話,從此沒有對話。
李汧汧在反覆擦拭桌子凳子三遍後,瞿汧汧以爲她終於要落座了,李汧汧從書包裡掏出兩片溼紙巾,一片自己用,一片遞給了看得目瞪口呆的瞿汧汧,“你不擦一下?”李汧汧仔仔細細進行第四遍擦桌工作,輕輕撂了句,以激勵瞿汧汧也加入進來。
真是個愛乾淨的女孩子,瞿汧汧心想,羞愧地趕緊把早就被褲子抹乾淨的凳子又擦了一遍……
多年後的瞿汧汧再想起來這些事的時候,也有些發笑,人與人的相識相遇真是很奇妙的過程,這些陌生的面孔,彼此間客氣而又禮貌的對話,三年後,親身的經歷成了可供回憶的故事,生活著的人看不清未來,回憶著的人將苦澀做成了酒,盡情地嘲笑青澀的過去,就著醇香,將過去一飲而盡,大大咧咧嘲笑別人愛觸景生情,忽然也矯情地笑著笑著就跟著眼睛溼潤起來。
瞿汧汧的第一任班主任,哦不,並不止第一任班主任,在喜歡將“連連看”這種弱智無腦小遊戲運用到排位置這一點上,瞿汧汧的“班主任”可以算是一個集合名詞,同指具有這種行爲的人。
瞿汧汧喜歡看老師爲把自己安排到哪兒抓禿了頭的煩躁表情,就像有人說,老師你隨便安排,別擔心,我到哪兒都能說。
換句話說,只要老師一吃癟,瞿汧汧就樂呵。
自從瞿汧汧的班主任瘋狂迷上了名字連連看,瞿汧汧,李汧汧,魯倩,這三隻,不是排在同一豎條,就是排在同一橫條,自然對角線也不放過。
於是,這種情況就時常發生,政治老師即興提問,一看講臺上的座位表,政治老師:李……汧汧你來回答。
李汧汧:……
通常是政治老師正準備放棄提問時,忽然,一眼又瞥見旁邊的魯汧,提了興致,喚起魯汧。
魯汧:……
瞿汧汧知道,這時候就該四處問問,老師提了什麼問題,書翻到第幾面了,大致講到哪兒了,接下來,再用用腦子想個答案,胡謅一頓。
當然這個胡謅,也是相當講究的,要與書中大致內容吻合,老師提問總脫離不了書裡頭那點內容,記下幾個看起來像那麼回事的句子,看看問題,套一套,總有一套適合。
瞿汧汧用這套方法混過幾乎所有老師的提問,屢試不爽。
但數學偏偏是個例外,瞿汧汧就算是三頭六臂,也躲不過數學的魔爪,時時被嚇得屁滾尿流,丟盔棄甲。
但好歹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上臺做題總是要昂首挺胸,一副小小函數不在話下的威武神氣將自己風風光光送上講臺,至於,手心冒汗,東瞟西瞧的猥瑣神態,瞿汧汧認爲可以在自己的光輝史上輕飄飄一筆就行。
瞿汧汧和李汧汧也因爲這種連連看,很快從同桌,升級到飯友,到上廁所都一起的粘膩,再到後來很久很久的閨蜜。
不管幹什麼,走到哪裡,瞿汧汧和李汧汧總是形影不離,有人說,她倆像對孿生的姐妹花,但,不同的是,她們誰也不是誰的影子,只是在對方走過的路上,狠狠地踏了一腳,宣誓過自己也曾走進過她的花園,分享過她的喜樂,見證過她的每一點小小的成就。
她們冷戰過,爭執過,一起瘋過,一起渾渾噩噩,一起發最毒的誓,一起做最慫的人,一起堅定自己要奔赴的城市。
最後的最後,李汧汧大學沒多久最想見的,還是瞿汧汧。瞿汧汧呢?最放不下的,還是單純直白的李汧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