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蘇塵感覺天都放晴了,這個俏媚的女子,跟第一天看到的那名絕色美女,簡直就是一對姐妹。
一個高冷,一個俏媚,一個是陽春白雪、高山流水的佳人,一個是廳堂廚下、煙火人間的娘子。
若能紅袖挽香,得此二女相伴,便是作妖,也值了。
月娥跪在地上,被雨水打溼的衣衫緊裹著身子,玲瓏浮凸、楚楚可憐,她一聲悲呼“快救救奉安!”卻將蘇塵瞬間拉回現(xiàn)實。
蘇塵沒幹過捕快,也沒當過警察,但事情跟自己生死攸關(guān),讓他的大腦發(fā)育了又發(fā)育。
便走到書房外,一邊偷聽二人談話,腦中閃電般回放跟刑偵相關(guān)的書籍、電視劇,穿越三天以來的劇情,在腦中反轉(zhuǎn)了又反轉(zhuǎn)。
自己是背鍋俠1號,不容置疑,有人要用自己的命,掩蓋事實的真相,要不是錢縣令全力保護,自己墳頭的草,可能都發(fā)芽了。
甩鍋自己不成,對方就找到了背鍋俠2號,那,就是蔣奉安,蔣奉安不僅可以背鍋,還可以通過他,間接打擊錢縣令。
結(jié)論,蔣奉安一命昇天,自己安全落地。
策略,穩(wěn)坐不動,樂見其成。
蘇塵本已打定主意——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見錢克清匆匆出門,身後跟著楚楚可憐的劉月娥,卻不由自主開口阻止。
彷彿腦子打滑似的,蘇塵的嘴開始一意孤行:“人家當街拿人,就是要讓人給你通風報信,焉知不是爲了調(diào)虎離山,聲東擊西,趁你去巡守府的時候,黑了蔣班頭。”
月娥呆住,驚恐地看著蘇塵,又祈求地看著錢克清:“大人,要不,要不,我們先去牢裡救奉安?”
“那別人告訴你,鎖拿蔣班頭,是奉了巡守大人之命,怎麼辦?你一直耗在那裡?”
“那,你說怎麼辦?”錢克清被說動了,蘇塵,讓他覺得越來越不可思議。
“我?guī)巳ダ窝e保護蔣班頭,你跟她去巡守衙門,找那個狗屁,啊,王大人。”蘇塵對王章潤,終究是仇人對仇人。
有點離譜!
讓嫌疑犯1號,去救嫌疑犯2號?
錢克清轉(zhuǎn)身,看著身邊的衙役,蘇塵的主意當然不錯,不過,要是能讓衙門的人執(zhí)行,似乎更妥當。
衙役們迅速避開他的眼睛,有人擡頭看天,準備做一期天氣預報,有人認真地挖鼻孔,彷彿早飯,都喂進了鼻子。
開玩笑,去上級部門搶人,咱可沒有自殺的癮!
錢克清又看著老蒼頭,老蒼頭忽然跌足悲嘆:“哎,老夫要是年輕二十歲,不,年輕十歲也好,嗨,鱉孫!”
“你爲什麼這麼做?”
錢克清無奈,回身,冷冷問蘇塵,他也知道,不救蔣奉安,纔是蘇塵最好的選擇。
“我,也是讀書人!”
如此高的逼格,蘇塵拿捏死死的,他做過銷售、開過公司,忽悠客戶、煽動員工,那是基本素質(zhì)。
話剛出口,蘇塵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孃的,穿個越,嘴還抽筋了,其實,這是蘇塵至死改不了秉性——愛在女人面前裝逼。
雖然,那是別人的娘子!
劉月娥雙手扶腰,向蘇塵款款福了一福:“謝謝蘇……公子!”
“好,我給你縣衙的火籤,侯行,你帶人跟他走!”
錢克清火速下令。
錢克清帶著劉月娥,騎馬飛奔巡守衙門,月娥雖是女流之輩,馬也騎得穩(wěn)穩(wěn)的,錢克清也不禁佩服。
巍峨的巡守衙門,門前,站著兩行釘子似的護衛(wèi),高高的臺階上,一名門吏帶著幾名僕人,高聲呵斥靠近的人羣。
看著高大的府門,門前威武的石獅子,月娥有一絲膽怯,錢克清昂頭往裡走,月娥咬了咬牙,便決然跟了上去。
“錢大人,請留步。”門吏當然認識錢克清,說話還算客氣。
“我找王大人有急事。”錢克清也很客氣。
“不行,大人,巡守大人正在會議,待會議結(jié)束,在下自然通稟。”宰相門前七品官,王章潤雖然不是宰相,他的門吏,也不是吃素的。
“混賬!我是朝廷命官,有急事稟報王大人,你敢攔我。”
錢克清厲聲呵斥,回頭叫了一聲:“月娥,我們走!”擡腿便邁了進去,月娥看了一眼瞠目結(jié)舌的門吏,趁機跟了上去。
錢克清很明白,關(guān)鍵時刻,要果斷、要豁得出去!
門吏目瞪狗呆,看著錢克清凜然的眼神,竟不敢阻止。
門吏,也就敢欺負老百姓,碰上錢克清這號書呆子,說不給你面子,就不給你面子,你要是真跟他鬧起來,刺史大人雖說是自己遠房親戚,擡手,肯定給自己一嘴巴子。
沒辦法,人家是讀書人,一會兒是同鄉(xiāng)、一會兒是同年,一會兒是同窗、一會兒是同牀,總之,讀書人搞關(guān)係,那是有理論指導的。
錢克清帶著月娥,匆匆往衙門正堂走去,古時的衙門,那是真正的官邸,前面是衙門,後面是家庭,前面辦公事,後面辦娘子。
月娥跟在錢克清身後,繞過幾個修剪齊整的花圃,穿越幾進氣派的院落,錯身而過的,都是匆匆忙忙的吏員。
正在感慨如此氣度恢宏、幽深似海,自己家裡也算殷實人家,比起來,鄉(xiāng)下人似的,更加爲蔣奉安的命運擔憂。
擡頭,來到一處高大的廳房,錢克清擡腿已經(jīng)登上了臺階,月娥便知道,正堂到了。
錢克清腳下不停,一頭闖了進去,正堂高大軒敞,窗明幾亮,正前方一個碩大的屏風,繪著松鶴祥雲(yún)圖,屏風前面當然是首座,兩張?zhí)珟熞危虚g一個茶幾,左首坐的,正是二品官服的王章潤。
錢克清驚訝地發(fā)現(xiàn),與王章潤平起平坐的,居然是一位六品小官,自己並不認識,隨即看到官員的衣飾,當即釋然。
武官,六品,繡刀衛(wèi),織衣,刀統(tǒng)!
繡刀衛(wèi)的人,雖然也有品級,但品級,對他們就是個裝飾而已。六品跟二品平起平坐,放在尋常官員身上,那叫匪夷所思,在他們看來,沒什麼不妥。
關(guān)鍵是,別人也覺得沒什麼不妥!
首座右側(cè)也是一排太師椅,坐在前面的,居然是按察使康連成,字雅豪,從三品;康連成下首,一名武弁,九品,繡刀衛(wèi),布衣,刀衛(wèi)。
首座右側(cè),卻是布政使崔弘樹,字文範,從三品。
讀書人,一個名,一個字,真麻煩!
“遠修,城裡失火了嗎?如此慌慌張張的!”王章潤看著錢克清,調(diào)侃的眼神,彷彿挑逗籠中的金絲鳥。
“遠修,怎麼這麼沒規(guī)矩!你沒見王大人正在召集會議?”康連成的語氣,卻十分不客氣:“還帶著個女人,成何體統(tǒng)?”
隨即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女子居然是劉月娥,三天以前,還是自己的小姨妹,便擠出一絲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迎接他的,卻是一雙仇恨的眼睛。
也難怪,誰讓你休了別人的姐姐,康連成當然也明白,他二人一同前來,所爲何事!便冷冷地看著二人。
“倒是無妨的。”
布政使崔弘樹卻十分寬容:“軍糧被盜,我們正在商議重新徵糧的事情,遠修聽聽,也是無妨的。”
上官訓話完畢,錢克清開始火力反擊,卻是有條不紊,先拱手,向王章潤說明情況:“大人,我衙門的蔣班頭被人無故鎖拿,他娘子到衙門報案,因此,下官前來詢問案情。”
隨即側(cè)身,對月娥說道:“月娥,不要怕,把早上的事,向刺史大人回稟明白。”
月娥起初有點慌亂,見錢克清不卑不亢,也鎮(zhèn)定下來,款款往前走了兩步,施施然跪下,便梨花帶淚,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完,忽然面向康連成,厲聲質(zhì)問:“你們憑什麼抓蔣奉安?他平日從不碰針頭線腦,身上怎麼會有銀針?”
“是啊,從不碰針頭線腦,如何會有銀針?分明就是兇器!”康連成的腦子也不白給,欺負前姨妹,綽綽有餘。
錢克清卻非常清醒,此時需要的是時間,而不是糾纏案子,蘇塵去牢房保護蔣奉安,估計堅持不了多久。
於是轉(zhuǎn)身,向王章潤懇切地說道:“大人,蔣奉安在牢中,時刻會有意外發(fā)生,請大人下令,派人保護蔣奉安,即便兇器真是他的,也應當審問明白纔是。”
錢克清說得很含蓄,但衆(zhòng)人都明白,按察使衙門的捕快,下手一向是很黑的。
“遠修!”
王章潤疾速眨了眨眼睛,口氣,淡淡的,悠閒地剔著手指甲,看也不看錢克清:“稍安勿躁嘛,康大人已經(jīng)向我回了這件事情,他們抓蔣奉安,起因,並不是沙守備的案子,而是有人告他敲詐勒索嘛,這件案子,你也事涉其中,你怎麼解釋?”
高,實在是高!
康連成佩服地看著王章潤,眼中寫滿了五體投地,是啊,咱們慢慢說道說道,時間,咱們有的是,等把這件事情理清楚,呂捕頭那邊,基本也就完事了。
“王大人。”
誰也沒想到,六品刀統(tǒng)慢慢站了起來,向王章潤拱手一揖:“在下奉命巡閱隨州,照規(guī)矩,不能過問地方事務,幾位大人要談公事,在下告辭,不過……”
王章潤驚訝的目光中,刀統(tǒng)徐徐又道:“錢大人勒索商戶之事,在下倒是實地走訪過一些百姓,其實,是打了借條的,承諾還錢的時間是今年年底,至少現(xiàn)在,這還不算勒索,只能算巧借。”
巧借?康連成心中不屑,巧取豪奪吧!
康連成嘲諷的目光中,刀統(tǒng)補充道:“此事,你們不可爲難錢大人,其他的,下官不管,下官告辭。”
說罷,向衆(zhòng)人略一點頭,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錢克清,便昂首往外走,九品刀衛(wèi)也趕緊起身,尾隨而去。
一陣風似的!
看起來很傲慢,根本不屑跟錢克清打招呼,但在繡刀衛(wèi)的隊伍中,這,還算講禮數(shù)的。
大堂,衆(zhòng)人凌亂的眼神。
布政使崔弘樹也起身,向王章潤告辭:“大人,你們慢慢談,我衙門裡還有些急務,要是沒其他事,下官先告辭。”
崔弘樹很聰明,他是管民政的,這些事,跟他毫無關(guān)係,他沒必要得罪任何人,錢克清雖然官小,無緣無故,繡刀衛(wèi)的人爲何幫他說話?
你如果非要說他們公道正直,那我只能說公道出了軌,正直劈了腿。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錢克清,揹著王章潤,走了繡刀衛(wèi)的門路。
見崔弘樹請辭,錢克清也對月娥輕輕道:“奉安娘子,你先回去,你放心,奉安沒事的,王大人必定還他一個清白。”
月娥可憐巴巴地看著錢克清,錢克清眼中寫著四個字:放心,有我!便輕輕點了點頭,退出了大堂。
其實,錢克清心裡也很彆扭,想不到幫自己解圍的,居然是繡刀衛(wèi)的人,而且,自己並不認識!
自己乾的事,都是光明正大的,可讓繡刀衛(wèi)的人來表揚一下,那感覺,就像蒼嬸兒燒的牛肉,本來香噴噴的,卻裹了一層臭豆腐。
繡刀衛(wèi),名聲並不好!
“哈哈哈”
王章潤疾速眨了眨眼睛,發(fā)出招牌似的大笑:“遠修,既然繡刀衛(wèi)的人都說你沒問題,那敲詐勒索的事,本官就不提了,沙守備的案子,你承諾本官三天破案,今天就是第三天,康大人幫你抓住了兇手,替你解了圍,你還不感謝康大人。”
“大人,蔣奉安絕不是兇手。”錢克清斬釘截鐵。
“哦”王章潤、康連成同時睜大了眼睛。
“爲何?”王章潤諮詢。
“未必!”康連成質(zhì)疑。
wωw⊙TTκan⊙C○
“因爲,我已經(jīng)破案!”錢克清篤定。
“何人?”王章潤、康連成同時坐直了身子。
“蘇塵!”錢克清清晰吐出兩個字。
錢克清憋的大招,原來是犧牲蘇塵!
相比蔣奉安,蘇塵實在是無足輕重!
錢克清,還是有智慧的,破案之後,還不忘歸功於領(lǐng)導:“巡守大人果然英明,三天前就看出來他是妖孽,利用下界的機會,殺害沙守備,盜取糧食,蔣班頭並未發(fā)現(xiàn)糧食的蹤跡,看來,已經(jīng)被他們運走。”
錢克清很狡猾,故意說蔣奉安並未發(fā)現(xiàn)糧食,就是暗示對方,此事,我不再追究,你們趕緊放人!
蘇塵,再次陷入絕境!
他猜對了答案,卻做錯了選擇,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救別人,你當替死鬼,賴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