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拉著袁清念沿著遊廊走到盡頭再穿過兩個小拱門來到一處荒廢的院子,她推開門熟練地點起了燈,藉著微弱的燈光袁清念看清了她的樣子。
“李嬤嬤?”
“方纔你在文淵閣都聽見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而沉靜。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罪臣之後?”
“不!袁太傅他沒有罪,他是冤枉的,建康袁氏一族都是冤枉的!你是建康袁氏留下的唯一血脈,你定要爲他們沉冤昭雪!”李嬤嬤說著竟忍不住紅了眼眶,“建康袁氏上下三百口人都是冤枉的,我的夫君和我的孩子也都是冤枉的!”
“李嬤嬤你、你的夫君和孩子怎會……”
“託老太太的福,我的夫君和孩子在建康袁家謀了個差事,誰料才三年他們就遭了橫禍!”李嬤嬤雙眼噙滿淚水,一臉悲慼的看著袁清念,“老太太本想著一輩瞞下此事,讓你嫁給那美名在外的儲郎君安穩(wěn)渡過一生的,可現在恐怕是不能了。”
“李嬤嬤的意思是夏徵他真的會對我動手嗎?”
“老太太一生忠貞,卻偏偏生了夏徵那個沒骨頭的東西,他爲了自保定不會放你的!”
李嬤嬤掀開牆上的寒雪圖從後面的暗牆裡取出了一袋銀錢和一封信放到袁清唸的手裡,“這封信是袁太傅的絕筆,現在交給你了,而這袋銀子是給你做盤纏用的。”
李嬤嬤說著又把一個白色的雄鷹羊脂玉佩塞到了她的手裡,“拿著這個玉佩一直向東到十里外的青玉閣找慕容齊,他曾是袁太傅的門生,他一定會收留你的,到時候他若問你,你就說是李氏的遠親,一家在雪災中遇難,你走投無路纔去投靠的他。但是你要謹記萬不可向他透露你是建康袁氏,慕容齊他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護你周全的人,也有可能是這個世上會置你於死地的人!”
“快,仔細點找,主君說了表姑娘隨意勾搭漢子有辱門風,找到她立即將她打死!”
話音剛落,院外就明晃晃地亮起了火把,急促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催促吆喝的聲音也此起彼伏。
“呼”李嬤嬤及時吹熄了燈,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伸出頭去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了之後轉過頭拉著袁清念就往院子後牆走去,那牆足足有一個半袁清念高,袁清念望著這高牆只剩乾著急了。
“快!從這翻牆出去!”李嬤嬤著急地催促。
“不行,這牆太高了我上不去!”袁清念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不遠處牆邊倒是有一棵掛滿了雪的大樹,這樹和牆差不多高,若爬得上去倒不怕翻不了牆。
“那裡有棵樹,我倒可以試試!”袁清念說著就走過去抱著那樹幹手腳並用一點一點的往上挪,由於下雪,那樹幹實在太滑了,饒她前世是空手道高手也只能像個癩蛤蟆一樣沿著那樹幹死爬。
“那邊找過了沒有!”
“廚房、柴房和抱夏也都找過了!”
“幾個主子的院子也找過了!”
“那就只剩老太太的院子沒找了!!”
袁清念剛爬到樹頂那羣粗漢就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趕了過來。
“李嬤嬤快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我們一起逃。”袁清念彎腰伸手示意李嬤嬤,“他們已經猜到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若逃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快藏好,我先去引開他們,等他們走了,你再翻牆逃出去,我到底是老太太的人,名字也在衙中登記在冊的,他們不會太爲難我!”李嬤嬤邊說邊把周圍的雪印用腳抹平。
“什麼人?!”
大概是聽到了院中的響動,粗漢們一下子都衝了進來,袁清念嗖的一下躲進了樹裡面。
“是我!”
“李嬤嬤?你老大夜裡不去睡覺在老太太院子裡做什麼?”領頭的拿著火把湊到李嬤嬤跟前看清後對她審問了起來。
“平時打掃老太太屋裡的小丫頭愛偷懶,我過來檢查檢查,不知道各位大夜裡舉著火把在找什麼呢?”
“宅子裡進了小賊,主君吩咐小的們到處找找,李嬤嬤要是沒事早點回去休息吧!”領頭的一揮手站在他身後的漢子就迫不及待的到處搜尋,有兩個漢子舉著火把向袁清念所在的方向走來,他們四處逡巡,明亮的火把把牆照得光亮。
他們離袁清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袁清念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雙眼直直地盯住前方,突然,一條蛇纏在袁清念前方的木枝上試探地向她吐著舌頭,似乎下一秒就挺起頭向她攻擊。
袁清念“啊”的一聲直接跳到了圍牆上,頓時明亮的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自覺地用手擋了擋,當她眼睛適應了光亮再移開手的時候,底下的漢子一眼認出了她。
“在這、在這,快把她拿下!”這一大嗓門喊的,院裡的漢子紛紛拿著棍子涌了過來。
“不是的,你們看錯了!”李嬤嬤不停地拽著衝向袁清唸的人,可由於力氣太小一下子就被拉倒在了地上。
此時袁清念想往牆的另一邊跳下去,可當她看了看離地面的高度,她心裡一下子犯忖了。
“啪啪”兩下,袁清念被一堆往她揮來的棍子打中了兩下,她眼看這另一邊爬樹的漢子快上來了,嚇得閉著眼就往牆的另一邊跳了下去,雖然最終摔了個狗吃屎,但有層雪墊著她不至於摔的太慘烈。
她迅速地爬起來,一股勁地就往東狂跑,後面的漢子拿著棍子鍥而不捨地追趕著,有兩個腿腳快的一下子就追了上來,揮著棍子就往袁清念身上打。
袁清念一個躲閃之後抓住棍子一扯再對著漢子一腳,漢子猝不及防的向後倒了下去,袁清念搶到棍子後又對著另一個漢子一頓亂揍,那個漢子被打得抱著頭開始求饒了起來。
漢子們內心一頓抓狂,這表姑娘以前柔柔弱弱的連桶水都提不起來,如今怎麼變得那麼暴力了?揍得他們都快直不起腰桿了。
“累死我了!”袁清念叉著腰氣喘吁吁起來,這副身體太羸弱了,才動幾下就累了個半死。
“快,就在前面!”
聽到聲響袁清念知道後面的人開始追上來了,她轉身就又開始跑了起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來到了一處梅林,一望無垠的一片紅在片片白雪中顯得無比傲然凜冽,穿過梅林,一股幽幽淡淡的梅香像綿延的薄雲一樣將她索繞。
“這是辦冬日宴的花費清單,郎君請過目。”
聽到林中有聲響,袁清念像個泥鰍一樣一下子在梅林中隱藏了起來。
“不用看了,這種窮鄉(xiāng)僻裡的地方辦個冬日宴能花費多少?況且我也並非有意辦什麼冬日宴,都是那怪物容子殊,眼睛都瞎了還非要賞什麼梅,公主把他當寶貝指著我給他作陪,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男子說話狂妄,袁清念忍不住想瞧清楚他的模樣,透過稀疏的梅枝,發(fā)現正前方站著的男子約摸十八九的年紀,頭冠白玉、一身大袖白衣、眉清目秀、脣紅齒白,整個人看上去如三月的春風般溫柔多情。
袁清念想起來了他便是原主的未婚夫儲郎君!原主對眼前這個男子是充滿愛慕的,她常常偷偷看他,想要接近他卻又自卑地躲著他,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和他說上過一句話。
“容子殊?那不是鄰國的廢材質子嗎?他如何能與儲郎君您相比,公主又怎會真對他上心?”
“還不是因爲他生的一副好皮囊,不過現在他的眼睛瞎了,公主對他的迷戀也該到頭了。”儲郎君酸溜溜的說道。
他把摺子扔回給文辦,無趣地擺了擺手,“這冬日宴的賬你看著報吧,還有,派人在梅林裡挑些半開的梅花送到建康去,公主見了興許病就好了。”儲郎君說著就跨步往外走了出去。
原來這儲郎君“志向”如此高遠,他看上的竟是公主,那夏嫣兒的心思豈不是要泡湯了?袁清念一想到夏嫣兒知道此事的失落表情,心裡竟有一種說不盡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