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自己查?”看著面前喬裝打扮過的青洛,酈崇心道自己算到了父皇要把這案子交給自己,卻萬萬沒料到是要青家這位小將軍跟著自己……真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兩家互相之間都不好交待罷?
“殿下快換上衣服,臣帶殿下一道出去?!鼻嗦蹇梢圆恍裴B崇的本事的,但是自然相信皇帝不會輕易把要事交給做不來的人。
更何況,這一年來諸多事情打得衆人措手不及,青洛就是再年輕,也看得出皇帝如今是囑意麪前這位睿王殿下繼承大統的——若是太原公主身子能好些,或許對於整個大酈都是好事一樁。
酈崇倒是從善如流,青洛說什麼便做什麼:“好?!?
“殿下就不怕臣是個假冒的?”小時候讀書時的玩鬧是一回事,面前這位是有朝一日需要自己輔佐的帝王,青洛見識過太原公主做事的穩妥,對於這位睿王殿下將來繼承大統能否定國安邦不免擔心。
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到時候莫說是整個大酈,就是京兆這等不大的地方,恐怕也難保。
“倘若你真個冒假冒鎮軍大將軍,又假傳聖旨,除非這大理寺的人都死了,不然你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不是麼?”
“你這鬢髮未亂,顯然不是闖進來的……”
青洛不語,心中腹誹:還是戰場上殺敵容易,和這幫滿腦子都是什麼《三十六計》、《孫子兵法》的文人打交道顯然是太強人所難!
“殿下,殿下還是快些隨臣走吧,陛下這聖旨只是給殿下和大理寺看的,若是半月後到了提審的日子尚無頭緒,只怕殿下在衆人眼裡,便是逃獄。”青洛覺得這位睿王殿下是一點也不知道著急。
只怕是平日裡有事情,太原公主和陛下爲他打算許多,一來二去,哪裡知道事情緊迫?若是晚了,只怕證據早就被銷燬得一乾二淨,到那時候,即便是神仙來了,也根本趕不及,
“你以爲會是何人所爲?”趁著月色,二人並不急著出城,畢竟這城裡纔是最魚龍混雜的地方。
只是以二人如今的身份,客棧借宿不得。去農家,也只怕是要給旁人招惹禍患。兜兜轉轉,竟然來到了當初被青洛打砸一番的賭場。
看到這故地,想起當年之事,青洛倒也不心虛,只是尷尬無論如何也是有的
“臣心中有所猜測,只是這人與臣的一位屬下早有矛盾,恐有假公濟私之嫌,又怕影響殿下自己的考量。”前些日子裡上朝,青洛還是從那些文臣嘴裡學了不少這等詞來的,現在一股腦倒給酈崇。
青洛這一句句的,聽得酈崇只覺得疏遠,再加上平日也甚少聽得這些,尋個由頭要前者改了稱呼:“既是在外,不若以兄妹相稱?!?
“是?!弊约罕揪褪谴髯锪⒐?,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賊人揪出來。以青洛的性格,也想不到什麼刻意挖坑,秋後算賬的事來,只酈崇說什麼便是什麼。
“至於你適才說的那人,爲兄料你也不會爲了一己之私,便置家國於不顧?!贬B崇很快就適應了角色。活血也是因爲在家中做‘最小的’做久了,酈崇對於‘兄長’這個身份也是垂涎已久。
“你儘管說來與爲兄聽,或許正能夠藉此人有所突破。”
“只是這人也曾救過小妹一命?!本让?,其實青洛也斷然不願意往宣威將軍身上想,只是兄長早就提醒過自己要注意此人,如今樁樁件件,看起來……倒也不無可能。
“既有救命之恩,小妹你又爲何懷疑此人?”
燭火兀自點亮屋中陳設,半傾的酒壺、滿地的瓜果皮,這般狼藉,要酈崇看了,不覺蹙眉。只是此時無瑕顧及,只剩下同青洛兩相沉默。
“我是無有憑據的。”
即便是軍法處置,即便是在孟明際比試時候下得絆子,又或者是回想起來,頗有些刻意的‘提醒’,青洛不敢說自己這些猜忌應該放在以爲老將身上。
“你所說的,莫不是那宣威將軍?”話到此處,酈崇也猜到了青洛口中的這人,“這宣威的腦子,屬實算不上靈光,只是有過之前許多衝突,任誰也要先懷疑到他頭上?!?
“我想他還不至於這般傻,爲了給你、我同孟家那小子使絆子,便平白給自己招致殺頭之禍?!?
酈崇說的有理,只是青洛依舊覺得這件事同宣威脫不開關係——或許是直覺,又或許是對於親哥哥青浦那句提醒的信任,青洛對於宣威的身份有所懷疑。
“倒是孟家那位……”
“什麼?孟家那小子也來‘請罪’?”好不容易能夠歇息片刻,打算聽聽底下人傳上來的消息,看看崇兒到了賭坊之後都在做些什麼,一道摺子上來,皇帝酈璟又難偷閒了,“他來摻合做什麼?”
“你不覺得孟家這小輩,也不是個傻的麼?”皇后夜嘉芙笑著,彷彿透過孟明際看到了自家酈崇的形象,“這孩子若是真是表面的紈絝樣兒,你以爲他能在軍中服衆?”
對於孟明際,酈璟早有懷疑:“夫人同我想到了一處?!?
及冠前後年紀的少年人,心性最是好勝?;⒏笩o犬子,自打孟明際出生,皇帝酈璟就在關注著——而這份關,自然不可能是來自皇帝一家。
‘紈絝’之名,何嘗不是孟明際明哲保身的一種手段?只是孟中丞這位叔父,每年裡一再被這不肖的侄兒氣病,也不似做假。
“是爲了他父母?”孟明際進宮之前,皇帝酈璟終於意識到了箇中關節,“無論是當時東萊那一戰,還是情願去的這京郊大營,似乎不是爲了青家,就是爲了宣威將軍?”
當年孟明際雙親死得蹊蹺,就連酈璟和孟中丞這麼多年,查到的信息也都斷在了軍營。
孟箐不敢同孟明際說起當年詳情,亦是因著當年孟父之死,與皇帝酈璟有著干係……
“這孩子,莫不是怕朕以爲孟家功高蓋主,刻意爲之罷!”
也難怪自古以來君臣之間難交心,前者誠心時,被臣子覷覦著這至尊之位,後者誠心時,又難免被上位置肆意利用,卸磨殺驢之時,九族難保。
“恐怕他此請,還是要留在軍營?!痹摲治龅尼B璟都已經分析過了,皇后夜嘉芙便負責一錘定音,“孟家這孩子也不是個壞的,我聽聞當初崇兒還幫過他,能屈能伸的性子,以後也不失爲崇兒的一大助力。”
京兆城西北的山連綿不斷,外面的事不好傳進來,裡面的事卻總能胡亂的傳出去。人心與太極宮的高牆,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