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蹲下來,笑著安撫道,“怪我怪我,早知道就不逗你玩了,瞧把你嚇得...一個門牌坊而已嘛,哪裡恐怖了,又不會吃人。”
縉雲依舊坐地上,動也不動。
軟硬兼施。
林墨染站起來,“你不走,那我自己走啦,若是沒了我的傘...”
還沒等林墨染說完,縉雲像詐屍一般,雙腿一瞪,站起來奔過去,拽住林墨染的胳膊。
林墨染笑道,“這就對了嘛?!?
縉雲一邊摻著林墨染,一邊帶著哭腔抱怨道,“我聽說,給我們供丹砂賈老闆就是在這附近遇上邪祟的,萬一那邪祟還盤桓在這附近,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林墨染笑道,“你不是說,墨染傘和我畫的符篆都能辟邪嗎?還怕什麼。”
縉雲道,“說是那樣說,畢竟......”
林墨染道,“畢竟什麼?”
縉雲欲言又止,道,“啊哈哈,沒什麼,要是公子也一起來就好了。”
林墨染露出一絲絲擔心道,“是啊,哥哥去喝了那千日醉,不知會不會像酒家所說的那樣醉千日。”
縉雲道,“不會的,公子修爲高深,能金丹化酒,過不了幾日就醒來了?!?
林墨染試圖通過轉移縉雲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忘記周圍環境所營造的恐怖氛圍,這樣也不至於拽得那麼緊,大夏天的確實熱死人了。
剛要鬆懈了一會兒,忽然一聲烏鴉叫,縉雲又像驚弓之鳥一樣,使勁的拽上來,汗液都快隔著她的衣服浸溼到自己的衣裳了。
縉雲又顛慫道,“小姐,我覺得用普通的硃砂也一樣,反正他們也看不出來?!?
林墨染道,“那怎麼能行,你忘了我們林家靠什麼屹立江湖數百年不倒的?”
縉雲無心回答,“不削工減料,童叟無欺......”
林墨染終於找到合適的方法,讓縉雲暫時忘記恐懼的方法了,那就是背林家的經商之道,等她背完,也平復得差不多了。
鬼市,雖名爲鬼市,並非鬼界的集市,而是魔界的集市,因三界有規定,人、魔互不相往來,不通婚、通商......
但不管是人界還是魔界,只要食五穀,穿棉麻,就會有交易,有交易就會有來往。
物極必反,與其逆天反道,引來燒殺搶掠,兩敗俱傷的局面,不如隨民願,開市交易,各取所需。纔有了人魔兩界自發形成的鬼市,位於兩界的交匯處,方便來往。
爲了不觸犯三界的條律,鬼市只能在夜間開設,天一亮便人去樓空,不留下一星半點痕跡。
因無人管理,逛鬼市的人魚龍混雜什麼都有,所售賣的貨物魚目混珠,有來路不正的稀奇珍品,也有假貨蒙人的仿製品。
但在交易時,不管貨物真假,都不能詢問貨物的來處,只能詢價格,要買就買,不買就走,不可隨意打聽。到頭來是盈是虧,全憑雙眼和經驗鑑別。
人、魔兩界的流通貨幣有異,所以鬼市的交易規則很簡單,只要付出等價的東西即可進行交易。
雖說鬼市較爲開放,但並非所有的商客都能來,魔界本爲魔,自身抗邪祟能力比較強,而普通人類卻不能。於是來鬼市的人,要麼會點仙門法術,要麼有辟邪法器護身。
林墨染自幼體弱多病,陰氣較重,容易受邪祟侵擾,但也是從小和林楓一同在江心島求仙問道,修爲法術都不算低,進入鬼市採買不成問題。
每次她來鬼市採買,林楓都會陪她來,一來是保護她,二是幫忙提貨物。今日若不是林楓醉酒不醒,也不至於拉著縉雲來冒險。
穿過牌坊結界,再往裡走五里地左右就到鬼市了。
一入鬼市,映入眼簾的是燈火通明,高高低低的樓閣,大大小小的招市旗,迎風飄揚,奢靡無比。
縉雲被眼前的奢華給驚住了,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兩人沿著街道一路下去,街道兩邊有聽曲看戲的人羣,有品茶喝酒的瓦子,有賭博相撲的場所,琳瑯滿目的珠玉珍寶店鋪,耀眼奪目。
橫穿過一座橋,橋上行人絡繹不絕,河上游船燈火輝煌,隨處可見濃妝豔抹的女子,尋歡作樂的遊客,管彤絲竹,飲酒作賦,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縉雲半興奮半質疑道,“小姐,這裡不像是邪祟環生的樣子啊?!?
“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鬼市不一樣?”
“是啊,沒想到鬼市是這樣的鬼市?!?
“這鬼市啊,原本也陰氣森森,只是來往的人多了,而且大多都是精壯男子,陽氣就盛啦。”
“哦。”縉雲環顧四周,卻是男子更多些。
“走,我們去書畫街,今天哥哥沒有一起來,我們趕緊買,買完就走?!?
“嗯?!?
“記住,待會兒有人叫你,或者是從背後拍你,都不要應答也不要回頭。”
“好?!笨N雲摻著林墨染的胳膊,拼命的擠到傘下面,恨不得把傘拆下來裹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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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買丹砂回來的路上,路過橋頭時,見橋邊柳樹下站著一位紅衣男子,像是在等什麼人。
只是那處燈火闌珊,紅衣男子又戴著一頂面紗斗笠,光線昏暗,林墨染看不清他的臉。而且她也不打算看清,只知此地不宜久留,須得速速離開。
縉雲汗流浹背,兩腿僵直,緊緊拽著林墨染。
林墨染小聲說道,“不要往那邊看,當什麼都沒有。”
“小姐,我害怕?!?
“有我在,不怕?!?
林墨染一直在加速前行,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一處昏暗無光的街角,前面是烏黑深長的小巷,行人稀少,若是進去只會更危險。
林墨染停滯不前,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修爲雖不差,但不知道對方實力幾何,不敢與之正面衝突。
紅衣男子,沒有拔劍,也沒有施展法術,而是輕輕伸手過去,想要揭開紅傘。卻不料,指尖剛觸碰到傘邊,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彈回來。
紅衣男子立即抽回手,驚愕不已。
少頃,他準備施法探測這股強大的力量是何物時,似乎察覺周圍有異動,立即閃身撤退到小巷子裡。
反手摘下斗笠,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在微弱的路燈下格外俊美與邪魅,宛若一個嫵媚的少年。
那人便是魔尊。
十五年過去了,魔尊容顏不老,臉上絲毫沒有歲月爬過的痕跡,也沒有世俗眼中滄桑遲暮,鬍鬚飄飄的樣子。
稍許,林墨染察覺身後那股強大的靈力消失,側頭探看,忽然發現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瞬間嚇得,扔掉手中的傘。
“啊!”
縉雲聽到林墨染的尖叫聲,也被嚇到了,扔掉手中的兩個包袱,丹砂和符篆散落一地。
那男子也被嚇到連連後退。
須臾,發現虛驚一場,才捂住胸口,氣踹噓噓。
待到氣息平穩,林墨染髮現站在對面的公子,與剛剛的紅衣男子,並非一人,而且面前的此人,面相和善,紫衣金帶,器宇軒昂,非富即貴。
還沒等她們緩過來,紫衣公子卻主動賠禮道歉,語氣平和,禮數周到,道,“實在抱歉,在下魯莽,方纔嚇到兩位姑娘了。”
縉雲驚魂未定,刻意的戒備了一下,不給那名紫衣公子留下任何臺階下,“你是何人,爲何要跟著我們,有何目的?”
“嗞”的一聲,紫衣公子打開手中的折骨扇,上面寫著“無爲”二字,舉止優雅,風度翩翩,“免貴姓羋,單名閒字?!?
林墨染道,“原來是羋公子,縉雲不知道禮數,讓公子見笑了?!?
林墨染只道歉,卻不報上自家名號。畢竟身在鬼市,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雖然眼前這個人自稱作羋閒,面容溫和,也感受不到他的靈力波動,顯然不是修仙之人,但還是小心爲上。
羋閒端詳著林墨染上下,一雙清澈的桃花眼,紅暈的臥蠶,眼神似醉非醉,輕柔似水,靈氣逼人。眉眼之間,與林楓有些相似。
羋閒繞過散了一地的丹砂和符篆,撿起地上的紅傘,遞給林墨染,“姑娘莫不是名揚天下的林墨染?”
縉雲慌忙收起掉地上的兩個包袱,不懷好意發問,“公子怎知我們是林府的?”
羋閒心道,“世人皆以彼岸爲黃泉路上之花,視爲不詳,唯恐避之而不及。只有林家大小姐鍾愛不已,還將其繪在傘上,繡在衣服上,無風無雨亦打紅傘,除了林墨染還能有誰?!?
當面戳穿一個姑娘的身份,有失風度,羋閒眼睛呼倫轉了一圈,撐開手中的折骨扇,搖動幾下,徐徐道,“我見姑娘的傘柄上刻了墨染二字。”
縉雲又懟道,“林府墨染仙傘名揚天下,普天之下,使用墨染傘的人數不勝數。”
林墨染看出來羋閒識破不說破,足以給自己臺階下了,若是容忍縉雲這麼胡鬧下去,是要失了林家的禮數,微微側頭看向縉雲,“縉雲,不得無禮。”
羋閒微笑道,“無事,深夜訪鬼市,小心謹慎是應該的。”
羋閒看見地上的丹山上還摻雜些金粉,藉著微弱的路燈閃閃發光,詢問道,“林姑娘是來買硃砂的?”
林墨染道,“正是。那公子是爲何而來?”
羋閒搖晃手中摺扇,尋思著怎麼回話時,忽然身後傳來溫柔的叫喚聲,“羋兄?!?
羋閒聞聲望去,一名身形修長的美男子,正往這邊趕來,衣袂飄飄,手持長劍,面帶微笑,清新俊逸,驚才風逸。
這傳說中的人間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