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如血的火光,將紙窗映照成了紅色。九重朱雀門外,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哀嚎聲不絕於耳。
蒼帝神情肅殺地端坐在鑲嵌著白玉的鎏金龍椅上,只是每當(dāng)門外傳來那連羅剎都會不忍的哀嚎聲時,他的肩膀就會微微顫抖。
慕容凌月身著白色流煙長裙,腳步輕柔地走到蒼帝跟前,而在不遠處則站著位面容俊美卻帶了幾分陰柔之氣的少年。
凌月緩緩蹲下,仰頭看著蒼帝:“父皇,動手吧,兒臣不會怪您。”
蒼帝伸出雙手,扼住凌月那纖細的脖子。良久,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卻發(fā)現(xiàn)昔日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已經(jīng)沒了氣息,眸底閃過一絲悲痛。可若是自己不那麼做,等待她的也只是敵人的折磨和凌辱。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活。
“流夜,朕死了之後你要切記,將朕的頭顱砍下,埋於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
“奴才知道。”流夜語氣恭順地回道。
當(dāng)那夾雜著絕望的廝殺聲逐漸逼近時,蒼帝從懷中取出一隻做功極爲(wèi)精美的青色琉璃瓶,那裡面裝著世上最珍貴的毒藥‘拈花一笑’。
世間不安,災(zāi)難欉生,衆(zhòng)生苦惱,唯有這拈花一笑方可免去這世俗輪迴之苦。
琉璃輕落,碎滿地。
朱雀門轟然破開,混合著血腥味道的硝煙隨著狂風(fēng)涌入大殿。而門外則站滿了手持劍戟的士兵,爲(wèi)首的是一名穿著金色盔甲,面容剛毅的男子。
夏康環(huán)視整個大殿,最終目光落在了面容安詳卻早已死去的蒼帝身上,隨後男子率領(lǐng)著數(shù)百名士兵走入象徵著蒼國皇權(quán)所在的朱雀大殿。
“你是皇子?”夏康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始至終都目光低垂的少年。
“我只是個打掃藏書樓的奴才。”
“打掃藏書樓的奴才?我看應(yīng)該是專門在牀上伺候人的纔對。”
流夜並沒有因爲(wèi)夏康的譏諷而窘迫,依舊淡然地低著頭。
只是這種淡然並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爲(wèi)他看到原本應(yīng)該死去的慕容凌月竟然站了起來。而那些跟隨著夏康進來的士兵,也紛紛睜大眼睛看著這位死而復(fù)生的公主。
察覺到有所異樣的夏康將,順著士兵們的目光望去,卻看到慕容凌月正用一種極爲(wèi)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宛如翠羽的眉間隱然有股怒意。
凌月大步走下玉階,掃了眼夏康,伸出右手,五個鮮紅的手指印赫然出現(xiàn)在夏康的臉上。
“你……”夏康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慕容凌月。這難道就是傳聞中那個舉止優(yōu)雅到連仙鶴都會爲(wèi)之羞愧的公主?要不是自己的父皇一再交代過,絕對不能傷害慕容凌月分毫,夏康早就將凌月碎屍萬段了。當(dāng)然,在碎屍萬段之前總是需要做點什麼的,不過此刻他也只能在腦海中自娛自樂了。
而流夜雖然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事實上他內(nèi)心震驚的程度絕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爆炸。
不久之後,兩人卻不約而同的做出了相同的判斷:慕容凌月瘋了。
雙轅青蓬馬車緩緩行駛在蒼國皇城內(nèi)最爲(wèi)寬闊的大道上,站立在兩旁的官員和百姓神情悽愴。他們知道過了今夜蒼國就會像清晨被陽光照耀的夜露般化爲(wèi)水霧永遠消失,而那廣袤無垠的疆土也將納入夏國的版圖之中。
透過雲(yún)錦車簾,凌月看著完全陌生的世界,微微嘆了口氣:“還能再狗血一點麼?”
“公主,您沒事吧。”原以爲(wèi)凌月瘋了的流夜,見她此刻神智尚算清醒,低聲說道,“公主如果不想去夏國,奴才來想辦法讓您脫身。”
“不,我們?nèi)ハ膰!绷柙伦旖巧蠐P,雙眸宛若一隻等待獵物的豹子般銳利。
“你到底是誰?“流夜目光陡然間蒙上了殺伐之氣,原本他以爲(wèi)凌月只是無法接受亡國的消息從而神智不清,但如今看來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昔日嬌柔病態(tài)的公主。
“你自己都說了,我是這個國家的公主,現(xiàn)在怎麼又反問起我來?”
“你不是公主,你到底是什麼人?”
“的確,我不是慕容凌月,但這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只要前面那幫飯桶認爲(wèi)我是就可以了。還有不要這麼嚴肅,現(xiàn)在我們可是同一條繩子上得螞蚱,我想你也不會無聊到揭穿我的身份是不是?”
“那至少要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我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你都沒說,怎麼知道我不相信?”
“好吧,那我跟你說,我的靈魂莫名其妙地跑到慕容凌月身上來了,你信麼?”
“相信。”
“恩?你竟然相信?”
“這身體的確是公主的,但你又不是公主,所以這個解釋很合理,沒理由不相信。不過,我在想與其讓你去夏國受刑,倒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你。”
“喂喂,看你長得跟個正太似的,沒想到心腸這麼歹毒。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殺我做什麼?”
流夜嘆了口氣:“難道你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處境麼?”
“不就是亡國公主麼?難不成僅僅因爲(wèi)這個國家破產(chǎn)倒閉了,我就要自殺謝罪?”凌月下意識的將蒼國比喻爲(wèi)前世那些熬不過金融危機而破產(chǎn)的公司。
“看樣子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敵軍之所以對你禮遇有加完全是因爲(wèi)他們想從你口中得知那份藏寶圖的存在。若是你到了夏國,畫不出藏寶圖,後果自然可想而知,他們會用盡手段逼迫你就範(fàn)。據(jù)我所知,就連江湖山的絕頂高手都熬不過夏國刑部炮製人的九十九種刑法。”
“藏寶圖?什麼藏寶圖。”
“三年前,天下首富沈浩然死於蜀國唐門之手,死前畫了張藏有畢生財富所在的青松迎客圖,而看過那張圖的便只有過目不忘的慕容凌月。所以說,普天之下唯有慕容凌月能夠完整的將藏寶圖重現(xiàn)於世。”
“那個什麼青松迎客圖我是不會畫了,他們要是喜歡我倒是不介意畫張小雞啄米圖。不過,按照你的說法,若是隻有凌月一人知道這藏寶圖,那麼此次前往夏國的路上應(yīng)該不會順利。”
流夜瞥了眼簾外的如墨夜色:“你倒不笨,都這個時候了,我估摸著蜀國、金國、楚國三國的細作應(yīng)該已經(jīng)混了進來,只是暫時還無法分辨。”
“看你的樣子,好像會武功啊?“
“我……不會武功。只是腳上的功夫比常人好些罷了,若是你現(xiàn)在想離開,倒也不是難事。只是真到了夏國,重重宮闈之中,你再想離開我可就幫不了你了。”流夜神色有些黯然,目光低垂。
“如果我決定去夏國,那麼你會陪我一起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