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交錯的屋頂、古色古香的傢俱以及房中一身短褐布衫不停忙碌的人……
葉蓁閉上眼,嘆了一口氣。
“少爺可是哪裡不適?”
葉蓁搖了搖頭。
“少爺可覺著腹中飢餓?”
葉蓁呆了呆,接著搖搖頭。
“那……少爺若有需要,再叫小的。”葉言撓撓頭,輕嘆一聲,退了下去。他家少爺也不知怎麼了,出門被瓦砸了腦袋之後,醒來就不怎麼說話了。
待房中無人,葉蓁長長地吐了口氣。頭有些疼,他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好大的一個包。聽剛纔的僕人說,似乎是被瓦砸的?那也比他好,恐怕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這會兒連骨灰都沒留下吧?畢竟那種程度的爆炸,什麼都能給你燒個精光。
還好他靈機一動,裝作什麼都不記得,大夫覺得這種狀況極有可能是腦袋受傷的後遺癥,便隨此間主人的父母和哥哥避開他,去研究怎樣醫治了。
葉蓁頹廢地嘆了口氣,拿起牀邊備好的溼毛巾擦了擦臉,微涼的觸感衝擊著太陽穴,也讓他更爲清醒。他一直想不通爲何會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地方,目前看來留在葉府是唯一的出路了,就是可憐了自己的雙親,這會兒恐怕正承受著喪子之痛。
也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竟渾渾噩噩地睡著了。醒來便見方纔那個貼身僕人已經備好午飯,在一旁候著。
見葉蓁睜開眼,他端起人蔘雞湯送到葉蓁嘴邊:“少爺,喝點雞湯吧!這是夫人親手燉的。小的剛纔吹了吹,此時喝正合適。”葉蓁也不推辭,接過碗,喝了個底朝天。
想來這戶人家定是家境殷實,他以後吃穿不愁,也挺好的。別的都好說,他尤其害怕來到這裡會吃了上頓沒下頓。看來老天待他不薄。
吃飽之後,他從牀上下來,畢竟躺了這麼久,總得活動活動。可剛一下牀就發覺不對,視線明顯變矮了。
他立即叫葉言拿來銅鏡。端著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張臉跟他一樣是一樣,就是……年輕了不少。
“我多大了?”
“少爺今年十五。”
十五……他不僅穿越了,還平白年輕了十歲!
不過兩天,葉蓁已把葉府上上下下摸了個透。葉家經商數十年,生意涉及絲綢、玉器、茶坊酒館甚至勾欄青樓,在揚州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葉蓁是葉世安夫婦的小兒子,自小體弱多病,算命的說活不過十五,所以,一直嬌生慣養著。
葉蓁暗忖,這算命的算的還真對!
正腹誹著,聽到一聲呼喚,擡頭就見葉扶蘇眉目含笑的朝他走來。
葉家的基因真不錯,葉世安英俊,葉夫人更是貌美,生的兩兄弟俱是眉清目秀。葉蓁的眼睛尤爲好看,羽睫長的像把小鋪扇,配上烏溜溜的眼珠,讓人覺得格外的靈動。唯一的缺陷大約就是有些孩子氣,不如葉扶蘇生的溫文儒雅,不過他還小,孩子氣些也是應該的。
“蓁兒可有哪裡不適?”
“沒有。”
葉扶蘇伸手摸摸他的頭,“蓁兒,眼下有件事十分棘手。哥必須跟你說清楚。”
葉蓁有種極爲不妙的預感。“能不能不說?”
葉扶蘇搖搖頭:“蓁兒,不要逃避。”
葉蓁認命:“好吧,說吧。”
“你受傷之前與揚州城北街一家豆腐鋪的女兒陳姑娘有些……感情上的牽扯。”葉扶蘇斟酌了用詞,儘量委婉再委婉。
“怎樣的牽扯?”葉蓁好奇。
“你昏迷的這幾日,那陳姑娘來尋過你,說是與你私定終身了。她本是有婚約之人,我們自是不相信她,可如今你忘了往事,唉……”
“什麼往事,哥,你趕緊說!”葉蓁被他的嘆氣聲弄得心裡七上八下的。
“前日陳姑娘約我一見,得知你已醒來不記得之前的事,便哭著說一個月前,你酒後情動,把她給……強要了。”
轟隆……一個悶雷劈在葉蓁頭頂。這是酒後強……奸?
葉小公子是他的偶像啊!居然這麼彪悍!可轉念一想,他要當個接盤俠,頓時臉綠了。“這件事我確實不記得了。”
“若是真的,你可要爲人家負責。”
爲什麼會這樣?他能不能不負責?會不會還要喜當爹?這戲碼也太坑爹了吧!
“這陳姑娘原是江南才子顧庭芝未過門的妻子。”
葉小公子強搶良家女子?還是名花有主的那種?
“……”
“這會兒,那顧庭芝尋來了。正在門口等你……”葉扶蘇又丟下一記炸彈。還未等葉蓁開口,他又道,“顧庭芝跟他表妹感情極好,想來是不願你娶她的。你去認個錯,我們賠他些錢,這事也就過去了。畢竟是女子的名譽,他們也不希望將此事鬧的人人盡知。”
葉蓁一想也是,本來這葉小公子闖下的禍就不管他的事,如果能撇清,自然再好不過。
“才子?他很有名嗎?”
葉扶蘇道:“顧庭芝未及弱冠,文采斐然,詩詞歌賦冠絕江南。其爲人恬淡,不喜功名,雖有驚世之才,卻無追名逐利之心。因此,他從未參加過朝廷舉辦的科舉考試,整日只與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縱情山水,賦詩作樂。整個揚州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嫉妒他的才情,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仰慕他的才情。當然,還有更多的人惋惜他的滿腹才華就這樣付予山水間。”
這番話竟讓葉蓁莫名生出一種相形見拙的自卑感。滾滾紅塵中,有多少人能淡泊名利,寄情山水?就衝這份豁達,他已自愧不如。
古代的才子,會是怎樣的風采?葉蓁非常好奇。
走出大門,遠遠瞧見一人負手背對著他,身姿挺拔,濃髮如墨。葉蓁打好腹稿,一會兒一定要做出一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謙卑姿態來。
夕陽斜照,血紅的晚霞一片片鋪染在空中。
聽到腳步聲,那人回過頭,渾身籠罩在光暈裡,絢爛的令葉蓁不得不瞇著眼打量。許久,葉蓁笑著吐了句:“‘庭芝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改兩字,卻未減半分驚豔。”
顧庭芝的眼裡頓時有了極怒的意味,他的聲音清冷如冰:“葉公子請自重!”
葉蓁尷尬地搓了搓手,看來這人並不喜歡別人稱讚他的樣貌。“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顧庭芝一臉震驚,似乎無法想象葉蓁是怎樣說出這句話的。
“我,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做的不對,我……”揹著這種的罪名,還要認錯,也著實難爲葉蓁了。“只要你說,我一定照辦!”
“啪!”“啪!”顧庭芝連賞葉蓁兩耳光。“你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竟對小漪做出那種事!”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懂不懂?”葉蓁捂著發燒的臉,舉手正想還上,卻不知怎地,對著顧庭芝的臉就是下不了手。他認命地放下手,長嘆一聲,“算了,本來就是我的錯,你打我也是應該的。你讓我怎麼辦?眼下是我娶她?還是你告我?”
顧庭芝重重地哼了一聲,警告葉蓁,“這件事你若讓人知道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還有,陳漪是我的未婚妻,你憑什麼娶她?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葉蓁忍住大笑的衝動。有了顧庭芝這話,他就放心了。他不是此世的人,無法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來生活。娶一個沒有一點感情的人共同生活一輩子,想想都覺得可怕。葉蓁做不到。他也不想逼自己這樣做。
“那我賠你們些錢吧……”
顧庭芝的眼裡寒光一閃,眉宇間含著一絲文人獨有的傲氣,“誰稀罕你的臭錢!”
“……”不要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