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裡,自沁柔診出雙胎之脈起,就暗流涌動,而前朝也不甚安分,動靜甚至蓋過了後宮之中。
康熙又再次亮出了獠牙,拿起了屬於帝王的權(quán)柄,無情地?fù)]下了屠刀,殺伐果決,光是今日,抄家、下獄待宰的朝臣,就有十來個,康熙顯然沒有放過的想法,還要繼續(xù)追查。
前朝大臣們不會引頸就戮,君權(quán)、帝權(quán),本就有可爭奪的餘地;而康熙亦不懼揮下屠刀。
少年英主,就連榜樣都是唐太宗,大權(quán)在握、殺伐果決、不容忤逆是刻在帝王血骨裡亙古的基因,是帝王天子高高在上權(quán)柄的不容挑釁。
他年歲還沒到畏懼史書、要做仁君的時候,霸道和仁道,很顯然,康熙更偏於前者。
自古帝王,凡大權(quán)在握的,都偏向於霸道之側(cè)。仁道,不過是用來安撫人心、收買人心的手段。
康熙手段強(qiáng)硬,沒有回圜的餘地,眼見前朝混亂局勢越發(fā)動盪混亂,前朝的爭權(quán)奪利,也都瀰漫到了後宮。
連帶著沁柔有雙胎之喜,都不算得是什麼大事了。旁人和己身,她們自然更在乎己身。
眼見此時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牽連進(jìn)去,前朝後宮雖說口頭上不相干,實(shí)則聯(lián)繫緊密,她們好不好,對家族可能影響不大;但家族有難,她們必然都要受其影響。
罪人之女,亦是罪人。一生擺脫不了的名聲,若是沾染上,等同於宣判她們後半輩子的死刑。
她們?nèi)绾尾汇枫凡话病⒂秩绾尾蝗诵幕袒蹋?
連帶著後宮也跟著前朝一道,——風(fēng)聲鶴唳。
“伊爾根覺羅庶妃之父,伊爾根覺羅大人,下獄了。”福順也有幾分心驚肉跳,說出來,都感覺震驚害怕。
前朝後宮是緊密相連,但大清皇室,素來對前朝後宮的聯(lián)繫交流,嚴(yán)防死守,管得嚴(yán)密。
但即便如此,光憑伊爾根覺羅庶妃在宮裡,即將要有一個罪人之父,就足夠令後宮震動。
沁柔擡起了頭來,伊爾根覺羅庶妃之父,官職可不低了,從三品。世間千千萬萬人,朝臣衆(zhòng)多,然而,伊爾根覺羅庶妃之父,也足夠讓那麼多的小官小吏望其項(xiàng)背、望塵莫及。
這樣的人,也最終落得這樣下場。沁柔除了心情沉重,似乎也不那麼意外他落得這個下場。
帝王皇室的權(quán)利爭鬥裡,本身就多有犧牲品。別說是一個從三品的臣子了,就是帝王親子,也依舊會在這場殘酷至極的鬥獸場裡,落得血濺午門的下場。
已經(jīng)卷入了這場鬥爭裡,那麼是死是活也無可厚非,總要自己擔(dān)著,無論是不是錯。當(dāng)錯落到身上的時候,只要把錯誤擔(dān)起來。
“那隻看會不會定罪了,若定罪量刑了,伊爾根覺羅庶妃就難了。”沁柔看得明白,她沒怎麼在意,只道。
不過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這個時節(jié)、這個節(jié)骨眼上,往牢獄裡走了一遭,要想脫罪,難!
不管是伊爾根覺羅庶妃,亦或是別的什麼庶妃,遇上一樣的事,有一樣的處境,結(jié)果都一樣。
換上誰,都是這個結(jié)果。
“罪臣之後,亦是罪人子女,便是日子難過些,也總是應(yīng)該的。世間萬事萬物都有代價,享了福,自然也要跟著吃苦受罪。”陳姑姑細(xì)心道。
宮裡這個地方,等階分明,但也不是那麼分明,但凡有運(yùn)道,逆天之局,也未必不能從荊棘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再登巔峰,甚至更上一層樓。 但更多的罪人,都是爛在泥沼裡,她想要再爬起來。闔宮人人都不允許,被後宮所有人聯(lián)手針對、下場圍攻,自身又不得寵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再有東山再起的機(jī)會呢?
無借力之處,無憑藉,妄想再爬起來,難如上青天。
況且,宮裡鄙視奉揚(yáng)兩極分化嚴(yán)重,滿軍旗的看不起漢軍旗的,八旗貴女又鄙視包衣宮妃,而罪人之後,則是在所有嬪妃的最底層,滿宮后妃,人人可欺。
陳姑姑即便不想,也已經(jīng)看到了伊爾根覺羅庶妃的下場,伊爾根覺羅庶妃,廢了!
日後就算再得寵,除非皇上喜歡到願意爲(wèi)她、爲(wèi)她家族翻案,不然,日後永遠(yuǎn)都是罪人之後。
但聖旨已下,皇上又豈會因她一人,重啓舊案。
不用陳姑姑提,沁柔也幾乎猜到,伊爾根覺羅庶妃,廢了,她只是沒想到,伊爾根覺羅庶妃,會廢在這裡。
不能不讓人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天道無情,就會耍人玩。你永遠(yuǎn)不知道,它在下一刻,會戲耍哪一個人,會將哪一個好人或是壞人,送入地獄,不得翻身。
伊爾根覺羅大人,是主和派,同索額圖一道兒,是反對削藩、撤藩的朝中一員。
他都下獄了,若是還能平安無事,那麼,康熙這位帝王,還怎麼立威!人人豈不是,都將龍椅上坐著的帝王,當(dāng)成了,搓貶揉捏的軟、柿、子!
所以,沁柔才說,伊爾根覺羅庶妃,廢了;伊爾根覺羅大人,也完了。他身上的罪名,別說跳進(jìn)黃河裡,就是把長江也一起搬來,也洗都洗不清。
沁柔不再思考伊爾根覺羅庶妃,倒是透過伊爾根覺羅大人,透過宮裡的伊爾根覺羅庶妃,她想到了自己。
沁柔皺了皺眉,詢問了一旁的奴才道:“我那個阿瑪呢?他竟然安安分分的?我那些兄弟,也沒一個壞事的?”
沁柔怎麼不信,她在這宮裡,最好伸手的,就是她這一個姓了。最值錢之處也在於,這一個滿族姓氏。
毀了她這一個姓,或讓這一個姓沾上污穢,就相當(dāng)於毀了她的根基。這麼明擺著的弱點(diǎn),這麼好的機(jī)會,將近兩年了,就一直安安分分的。
她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沁柔不在意那些人,不在意他們會不會連累她,因爲(wèi)她知道,註定的結(jié)局,再多掙扎,也是徒勞無功,塗爭笑料罷了。
所以她也不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她不關(guān)心,過得不好纔好呢!她心裡還痛快些,她這人啊!唯獨(dú)也記仇。
又不是聖母!也做不來菩薩。
“後宮爭寵,還是要在後宮裡解決。前朝牽扯進(jìn)來,不妥!”陳姑姑明白沁柔的言下之意,卻是回了這麼一句。
前朝後宮勾連,後宮之事,勾連前朝,由前朝出手,是犯大忌諱的。
從前有沒有前程,未知;一旦做了,就真的,再無前景可圖了。
但凡聰明些的,都不會這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