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著慢慢從屋中走出的少女，甚至忘記了地上昏迷的雨玫。
這麼多天他都避免和浮萍碰上面，沒想到浮萍竟然會主動出來見他？
浮萍淡淡的掃了隆科多一眼，快步走到他旁邊，只說了句：“救人。”就一言不發(fā)地上前去扶雨玫。
隆科多愣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幫忙，浮萍一個人怎麼可能把雨玫擡進屋子？
他和浮萍半扶半擡的將雨玫放在了浮萍的牀上。
兩人坐在牀前，互相躲避著對方的目光。
浮萍先開口，“前兩日，我便覺得她有些異常，休息時間太少，撐得住纔怪。”
隆科多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浮萍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我以爲你好歹會向我道個歉。”
聞言，一長串話突然就從隆科多嘴裡蹦了出來，簡直不受他自己控制，彷彿他不知不覺中一直在期待著能這樣說：
“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有站出來求情，讓你和你額娘被趕走了……你如果覺得你額孃的死是我造成的，我可以用任何方式賠你……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能掌控這個府邸上下了，現(xiàn)在侍衛(wèi)侍女都能通婚了……”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很久，最後纔看向浮萍，“所以，你能原諒我了嗎？”
——
第二日，雪茵、鈺藍和程玉三個就入了宮，接受了短暫的教導後，被分派到各處去當差。
雪茵也不清楚他們分派宮女的流程，她只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走上前去，試探著遞給了管事嬤嬤一個荷包：
“嬤嬤，我們三人在閨中便是朋友，請問能否將我們分到一處？這樣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辦差效率快。”
那管事嬤嬤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頓時笑開了花，“那好，那好，咱們從來都是講情分的。”
嗯，她聽懂了，他們的情分都是可以用荷包買的。
雪茵退了回來，暗中對鈺藍和程玉比了個“搞定”的手勢，她們倆則都豎起了大拇指。
其他宮女們完全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一番操作，所有人臉上都是大寫的：“這也行？”
誰不想跟熟悉的姐妹分到一個地方當差呢，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塞個荷包就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立即有幾個人也走上前去公然行賄。
“你這樣……好麼？”鈺藍看那管事嬤嬤又開心又有些猶豫的臉，在雪茵耳邊耳語問。
“有什麼不行的，我之前在宮裡……，額，不是，我之前聽定貴人說，每次選秀都有人這麼做的。”雪茵差點就說錯了話。
好險啊，假死想不露餡果然是比登天還難——
——尤其是你假死之後還回到了假死之前的地方蹦躂。
程玉和鈺藍的注意力卻沒在她這兒，而是突然指著大門：“快看，有人來了。”
門被兩個小太監(jiān)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大隊宮女太監(jiān)，被他們簇擁著、站在中心的，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年老婦人。
雪茵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紫禁城中最尊貴的女性，當朝太皇太后，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也就是後人常說的“孝莊皇太后”。
其實算起來雪茵入宮前後都只在大型宮宴上見過這位太皇太后幾次，而且大部分還是原主未入宮時，隨著佟福晉漣棠一同進宮時見到的，但是她對太皇太后的印象卻十分深刻。
倒不是太皇太后與她有什麼交集，而是這個古人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讓她記憶猶新。
“這是誰啊？”
看到整個屋子的管事嬤嬤都恭恭敬敬地下拜，程玉和鈺藍不禁異口同聲地問雪茵。
雪茵：“跪就完了。”
就算不知道來者到底是誰，但看著架勢，新宮女們也知道這準是宮中的大人物，於是齊齊跪了下來。
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在一把不知什麼時候備好的椅子上坐定，威嚴的目光掃了下來。
管事嬤嬤不由自主地攏了攏自己因爲塞滿荷包而沉甸甸、鼓囊囊的袖口，冒出了幾滴冷汗。
其他新宮女們也都齊刷刷地盯著自己的膝蓋，饒是一貫膽大的鈺藍和程玉，也都不敢朝上看。
雪茵卻頂著那股目光，望了過去。
一羣人中，只有她一個眼睛直視布木布泰，所以十分扎眼。
布木布泰瞇了瞇眼睛，這眼神，讓她感覺有些熟悉……？
對，這眼神和漣棠當時的眼神，簡直太過相似了。
————
布木布泰對那日的情形記得很清楚。
盛梨被順治選中爲妃後與布木布泰在御花園中偶遇，當時跟在身後的姑娘就是小佟佳氏的額娘漣棠。
盛梨的目光傲慢不羈，言語之間也多有挑釁。但她能帶給布木布泰的感覺只不過是厭惡罷了。
讓布木布泰注意的，反而是從始至終沒出幾聲的漣棠。
當時，漣棠亦是像雪茵一樣，在不失禮節(jié)的跪拜和低頭動作的掩飾下，擡起了一雙好奇的眼眸，盯著她看。
那種雖逆風而上、卻又謹慎小心的目光，讓布木布泰瞬間警覺起來。
盛梨固然聰明絕頂，手段也很高明，但多年的經(jīng)驗讓布木布泰一眼看出，盛梨在關鍵時刻是會感情用事的。
而漣棠就不同，她時刻給自己留著後路，一舉一動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
當時，盛梨剛被溫妃筠竹害死後，布木布泰曾想象過漣棠會不會給自己下毒。
但漣棠多日後來見她，神色雖悲傷，但卻也很平靜。
布木布泰直白地問她是不是懷疑自己。
漣棠很也直白地回答她：“不。”
布木布泰當然接了句爲什麼。
漣棠的回答是：“如果是你害的，那麼你已經(jīng)死了，太皇太后。”
那一瞬間，布木布泰感覺到了多年都沒有的恐懼。
她明白了漣棠的意思：即便在宮中，也有著千雁宮的人，蟄伏不動，隨時可以取她性命。
————
布木布泰突然毫無預兆地站起來，指了指還在專心打量她的雪茵似是隨意道：“你，上前來。哀家給你指一門婚事吧。”
“什、什麼？”雪茵完全楞在了原地，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幻覺了。
孝莊太皇太后剛纔說什麼？給她指一門婚事？？
她們見面這才幾秒啊？！